被亲姐姐冤枉抄袭,逐出京城的那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所谓女主,也不过如此。”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了。”
后来,我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她。
“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所以我们做的事同样肮脏。”
1
宋之霞冤枉我抄袭的那一天,
我爹没听我解释,直接甩了我一个耳光。
“孽障,竟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你对得起你姐姐吗?”
我被打倒在地,左腿疼得钻心。自从摔下马之后,我的左腿时不时就会隐痛。
刚想起身,我娘却喊人将我摁住。
我娘温温柔柔,话却冷得刺骨:“之云,既然你已经是个瘸子了,就离姐姐的未婚夫远一点。”
我被五花大绑,同囚犯一般扔去了乡下。
临行前,听见我娘叹息道:“宋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之云,你也知道之霞绝非一般人,你莫要挡了你姐姐的前程。”
在他们眼里,宋之霞是天才,而我不过是天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可是,我的腿是因为宋之霞瘸的。她所谓的未婚夫,本来也是我的。
2
十六岁时,我的姐姐宋之霞从老家西阳回来。
那天起,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宋之霞转来学堂的第一个月,碰上了小考。
我在学堂里一直保持的第一名,直接被她夺走。
一向严厉的女夫子难得露出了好脸色,称赞她:“不错。”
“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说完,夫子的眼神从我身上掠过。
我尴尬地低下了头。
因为在此前,夫子对我的评价一直是“勤恳有余,天分不足”。
给我的评级永远都是一类乙卷。
我以为这个世上几乎不可能有文章能入女夫子的眼,
却没想到,宋之霞仅凭一篇针砭时弊的小文,就轻松夺下了一类甲卷。
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获得的荣誉有多耀眼,轻轻一笑道:“夫子过奖了,这篇小文不过是我随手写的。夫子只夸我,之云妹妹会生气的。”
她撒娇般的语气哄得女夫子噗嗤一笑,夫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她终究还是比不得你。”
“像你这样有天资的孩子,我这辈子也才见过两个。一个是天朝长公主,还有一个就是你了。之霞,好好把握自己的天分。”
天朝长公主李昭,广开学堂,招收女官,是我一生最仰慕之人。
而我的姐姐,不过才来学堂一个月,就能与这样的大人物齐名。
可以称得上惊才艳绝。
那一瞬间,我引以为傲的成绩轰然倒塌。
我突然意识到——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庸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3
宋之霞不喜欢我。
她抢走了我的第一名,抢走了我的师傅,还有我在学堂的所有朋友。
直到我的发小韩诗文发现,学堂有人偷走我的手书,拿去讨好宋之霞时。
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被孤立了。
曾经的好友们依偎在宋之霞身旁,亲昵地叫她之霞姐姐。
我揪着宋之霞的衣领,指责他们偷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宋之霞挑眉,一张一张地撕掉我的手书。
“妹妹,你是指这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吗?”
我放下手,看着自己的心血一张张掉到地上。
韩诗文帮我说话:“宋之霞,别以为你一时在学堂出风头,就能得意一辈子!”
宋之霞不理她,只挑衅地看我:“想知道夫子怎么评价你的吗?”
她一字一顿:“蠢钝无趣的书呆子,再给你十年也超不过我。”
我冷冷地盯着她,抢过她手上剩余的手稿:
“你要真的这么自信,何必唤人偷我的东西?”
“宋之霞,你真让我瞧不起你。”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她的心窝,宋之霞的脸色变得阴沉。
曾经的旧友们见势头不对,开始和稀泥:“之云,你也别太过分了。之霞姐姐愿意看你的文章,是你的福气。”
“对啊……你可以求她给你指点,没准下次她能帮你拿到一类甲卷呢。”
我冷笑。明明是他们的错,倒变成了我不识好歹。
韩诗文帮我一句一句骂了回去。
我牵着她的手,带她转头就走:“谁稀罕,一本手书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转头前,宋之霞对我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莫名其妙,也就是本笔记,还能掀出天不成?
4
我低估了宋之霞。
手书落到她手上的当日,有两封信件悄悄地送入了长公主府。
内容大部分是姑娘间的寻常问候。
只是其中有几句话,语气讥讽地提到了长公主的腿疾。
我后来才知道,长公主早年落水,落下了轻微跛脚的毛病。
平生最恨有人提及此事,更何况是白纸黑字的文字嘲弄。
学堂大厅里,女学子们跪了一地。
长公主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白麓学堂远近闻名,教出来的学生也是本事滔天。”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让人听不出情绪。
宋之霞噗嗤一声,跪到了长公主脚下:“长公主息怒。家妹从小对公主极为仰慕,所以对您的事情,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些。”
“况且家妹跟诗文妹妹是闺中密友,在信里只是聊聊闲话,却不想……信件落入奸人之手。”
她态度句句诚恳,可句句都在推我下悬崖。
诗文忍不住站了出来:“宋之霞,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长公主,臣女根本没写过这样的信,她这就是在陷害。”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
她将信件狠狠砸向屏风,纷纷扬扬的信纸飘落在地。
一封信纸是我的字迹。
还有一封,是韩诗文的字迹。
想起我丢失的手书,想起宋之霞那个不怀好意的笑。
我瞬间明白,这是一场局,模仿我的字迹伪造书信,是专门针对我设的局。
我的心凉了彻底。
长公主看向诗文,她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冷漠:“你在信里写,最喜欢腊月红梅。本宫成全你,让你做这冬日里的梅花,可好?”
诗文被侍从塞上口巾,拖了下去。
宋之霞突然哭泣:“公主,臣女的妹妹冤枉啊!”
我知道,她是怕长公主发落了韩诗文,就轻饶了我。
她可真是我的好姐姐,什么坏事都忘不了我。
长公主淡淡瞥我一眼:“宋家的女儿?既然看不起跛脚,那就自己试试这种滋味吧。”
我留得一命,只因宋家的权势。
可我被打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诗文。
她是个爱漂亮、有点娇气的姑娘。
最后死相极为凄惨。长满倒刺的铁板打下去,下半身血肉模糊。
远远看过去,是冬日开出的一株血梅。
而长公主只是淡淡一句:“本宫乏了,回去吧。”
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
我甚至没有看清长公主的脸,她就拿走了我的腿,
和我挚友的一条命。
5
我成了瘸子。
卧病在床的这半个月,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
这半个月,
宋之霞凭借她的才华,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
而我在不见光的房间里,日复一日,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
我对任何话语都无动于衷,只是在听到杨祁要来看望我时,动了动眼皮。
杨祁是肃宁伯爵府的独子,也是我的未婚夫。
如果能说服他,或许我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少年热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之云,我刚从扬州回来,给你带了好些礼物。”
“听说你病了,是不是你那个姐姐欺负你?”
为了维护颜面,宋家封锁消息,只说我患上风寒。
杨祁离京一个月,还不知晓我得罪了长公主。
我静静地看着他,慢慢掀起了被子。
他惊呼:“你的腿!”
他的眼神只见怜惜,不见鄙夷。
我的心安了几分。
我咬紧牙关,使劲落下眼泪:“之云已是半残之身,哪里还配得上伯爵府呢?”
“京城的好姑娘很多,你还是另寻一门亲事吧……”
杨祁心疼地抱住我:“傻之云,我想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我侧过头,欲泪还休。
少年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颊:“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宋之云。”
“我认识的宋之云,永远高高在上,仗着自己的才气,自傲得很。”
我推开他的手:“你——”
“可是,我很欣赏,也很喜欢你这份傲气。”
原来的宋之云,是宋家在京城唯一的女儿,又是学堂榜首,自然有自傲的资本。
我都要忘了曾经那样光芒万丈的自己。
少年炙热的眼光几乎要灼伤我:“之云,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我必定要他偿命。”
我一五一十地跟杨祁说了被冤枉的过程。
少年的拳头越握越紧,显然怒极:“这群贱人,也太欺负人了!”
我抚上他的拳头,轻轻说道:“杨祁,你不是想送我礼物吗?”
“我想要,你替我拿回诗文的骨灰。”
“还有,宋之霞的命。”
杨祁出去后,我擦掉眼泪,在窗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余温,只是我的心早已冰冷。
诗文父母早逝,她从小待在大伯父家。
韩家对这个孤女并不疼爱,这次她得罪了长公主,竟无一人敢帮她收尸。
我想让杨祁,帮我带回她的骨灰,让她能与父母合葬。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杨祁,但愿你能不让我失望。
6
当宋之霞笑着站在我面前时,
我知道,我又输了。
她将一方坛子递到我手上:“妹妹,这是诗文妹妹的骨函,节哀。”
杨祁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之云,其实你应该谢谢之霞……你不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拿到这东西。”
“……”
我接过骨函捧在手心,语气冷冷道:“多谢,请出去。”
宋之霞轻轻一笑,转身出门。
随之而来的是杨祁的质问:“之云,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怎么,你是来送礼的,还是来吵架的。”
杨祁满脸都是痛心:“你不知道,你姐姐好不容易拿了赛马会第一名,就向长公主求了你好友的骨灰。”
“而你,冤枉她也就算了,甚至想要她的命。”
我气笑了:“冤枉?杨祁,你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他摇头:“宋之云,你永远觉得自己最厉害,也永远在用自己的厉害伤害身边的人。”
“你容不下我,容不下之霞比你聪明,甚至连你敬爱的长公主,你都要背后多嘴。”
心若坠地。原来被所有人背叛,是这种感觉。
我指着门口:“滚。”
杨祁还要开口,我将枕头扔了过去:“滚!快滚!”
他退到门口,语气缓慢:“之云,你没有见识过之霞在马上的英姿。”
“见过了,你就会知道。能有如此骑射水平的人,绝不会是个害人的小人。”
我歇斯底里:“快滚啊!”
杨祁被我砸了出去。
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
就算我听到他在门外对宋之霞轻哄,也已经不在意了。
我瘸着腿,而我的未婚夫却在赛马会上对我的仇人一见如故。
多么讽刺。
我捧着诗文的骨灰,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泪水染湿了被褥。
诗文,只有你会永远陪着我,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只有你了。
7
出事后,所有人视我为异类。
韩家的祠堂不让我进,诗文的骨灰一直放在我这。
女夫子托人捎来口信,让我安心在家养病。
我明白她的意思,学堂已经不需要我了。
待在宋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得罪长公主之后,爹娘再没有来看望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知道,他们只在乎有用处的女儿。
以前是我,现在是宋之霞。
终日闲居,无聊的时候我就写些诗词,打发生活。
却没想到,大抵是因为人逢逆旅,写出的东西更增几分才气,
这些诗词竟得到了文坛领袖竹寒的认可,邀我参加一年一度的文墨会。
文墨会是京城文人的至高梦想,能受邀参加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借此机会,说不定还能让我重回学堂,让诗文能进韩家祠堂。
于是自从瘸腿之后,这是我第一次精心打扮,我特地穿了长长的襦裙,掩盖自己腿上的毛病。
可是我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宋之霞。
她不是来参加文墨会的,是专程来找我的。
在前辈学者纷纷到场的时候,宋之霞突然闯入,痛心疾首:
“妹妹,你就算再想出名,也不该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啊!”
场面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她继续道:“你私下抄我的诗文也就算了,怎么能不知羞耻地拿给所有人展示呢?”
我气得发抖:“宋之霞,你别血口喷人。”
一位老者出来解围:“小姑娘,抄袭一事极为严重,你可不能胡说啊。”
旁边的文人们也起哄:“就是,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宋之霞流着泪,拿出本手书:“怎么没有证据?”
“这是我一年前交给夫子的功课,夫子也是见过的。”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女夫子也意味复杂地看着我:
“不错,这份功课与之云的诗,九成相似。”
“之云,这次是你做得过分了。”
周围人哄然。
宋之霞的所谓功课被争相传递浏览。
我听见他们的议论:
“这个宋之云也太过分了吧,竟然抄自己姐姐的文章。”
“小女娃娃真是不明是非。”
“脏了我们的文墨会。”
……
我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文人最忌抄袭。
宋之霞在文墨会上的揭发,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片喧闹中,宋之霞在我耳边轻轻道:
“宋之云,别挣扎了,你玩不过我的。我什么都知道。”
我转头看她,她的脸上充满了怜悯。
“所谓女主,也不过如此。”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