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摄影经历让我领悟了一件事:「身体改造大脑。」
一辆货车发出难听的笛声,催促前方的小轿车快过绿灯,它缓慢起步离开,在它身后的另一辆小轿车又被它身后另一辆货车鸣笛催促,又是两下恼人的声音。
我在这个路口转弯,在树荫下转过身子,背对嘈杂的马路,那一辆小轿车和货车离开后,从我的右耳又传进一声汽笛,近得像贴在我的后背上,随后一辆货车从我身后向左驶去。
我前几天刚看了一条视频,货车司机讲述自己应对突发状况的做法背后的逻辑,比如为什么不打方向,而是直直撞上去。
那么,从我身后经过的这辆货车又载着多少钱的货物呢?
我对他们讨厌不起来,也许车里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司机,我倒是对司机的素质和汽笛声之间的联系产生了兴趣。
一个念头突然蹦出来,我很庆幸,在这之前,没有把耳朵堵上耳机。
『他们也许性情软弱,可是却不能阻止车子发出那样的声响,久而久之,是否脾气也会被汽笛声驯化了?』
我是一个拿起了相机的人,我走出门,要么是带着满脑袋的问题出门,要么,就要遇见点儿问题,这就是我今天遇见的第一个问题。
世界很奇妙,只要出门就有问题撞上来。
我不由得联想到了相机。想到了工具对人的驯化。
人是如何被自己选择的机器操纵的?
我想到了人们买相机前的准备工作,挑选相机和镜头的标准,那些网上最最泛滥的摄影器材评测、推荐视频。
我的手里正抓着我买的第一台相机,一台一英寸卡片机,我用它换下了GR3,并打算再次长期使用下去。
我想说,根据自己所要拍摄的题材,选择相机和镜头的人们,你们全都错了,你们这样做的一刻,就已经不是摄影了。
我把我的答案直接撂在这儿:「决定你选择什么相机、什么焦段的,不是你的题材,是你对自己本性的了解。」
摄影是片段的,它不像视频展示连续的欲望,摄影注定是个人的,是磕磕绊绊的。
你更换什么相机,是随着你摄影年头的增多,你在摄影行为中增进了多少对于自己本性的新鲜认识,是这样的元素,决定了你当下要使用什么相机。
而相机是流水线制造的产品,是消除个人性的机器,你如何消弭它的这种毒性,就必须靠你持之以恒的片段似的自我发现。
世界是多变的,摄影也就不会有什么一以贯之。
如同对待女人那样,没有什么这辈子非她不娶的女人,那种女人不是女人,是魔,是你的心魔。
说到底,相机,就好比流水线生产的女人;女人,就好比流水线生产的相机。
看那些评测、推荐相机的视频,如同只循着容貌、身材去挑选女人一样,自己能不能被女人瞧得上还不一定,相机和自己的榫卯结构是否贴合更是撞运气。
更何况,花大价钱买到了相机,还要面临自大的危险。
总之,问问自己,如何能放心把自己的大脑交给以这种心理选择的相机呢?
我举这个例子,因为摄影就是人生,而人生就是性爱。
摄影,是一辈子的性爱。选择相机,是靠性爱时的勃起程度决定的。
相机,是拿来过日子的,即便媒体称好,身边很多用过的人都説好,可是鞋合不合适,还得拿自己的脚去试。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人如何使用相机」的方式,没人能全方位复制他人的性爱。
把那个男人体下的女人借来自己用,就能和那个男人一样爽吗?
甲乙丙丁的摄影,都不会——它就不该是同一种模式!
这是摄影作为一种行为,带给人类的身体智慧。
摄影能让一个人发现另一个自己,它能让一个人拨开笼罩在眼前的虚伪迷雾。
你一旦打算托举相机,就只能听自己身体的话,摄影只会给这样做的人它自诞生以来一直暗藏的馈赠。
幸运的是,我们有身体,更幸运的是,摄影是那么一种必须靠身体主动直面世界的行为。
摄影本身就是馈赠。
摄影是一个人的修行,它必须依靠你自己拿着一台相机在世界中横冲直撞。
我没法教你不被机器驯化的心法,这个心法,只能在你亲自拿着相机行走的路上磨练出来。
在你走上摄影之路前,我也只能给你讲述一点儿朴素的经验:
『只要你拿起了相机,走上了街头,世界中就已经存在着不知具体数目的你,你要有足够的韧性,至于你能不能遇见他们,就只能看你还剩多少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