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封疆成亲七年,我才知他是失忆的废太子。
被皇帝召回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收留他的渔村铲除。
那一天尸横遍野,我的家人死不瞑目。
我捧着快生的孕肚被一剑穿心。
后来听说太子迟迟无嗣,国医谗言生过孩子的妇人更好生养。
源源不断的妇人送入府,却没一点动静。
直到我被献出,承宠不久传出有孕的好消息。
太子欣喜若狂,我则冷眼旁观。
我们海马一族一向是是男子分娩,他都没发现自己胖了吗?
1
渔村被灭的第三年,我又一次见到我相伴七年的丈夫。
如今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我是卑微贱妇,他是当朝太子。
从前恩爱的渔村小夫妻不复存在,如今我们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要不是他恢复太子身份后三年无所出,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见。
我伏跪在地额头紧贴地面,金黄色的衣摆落在眼前。
静谧几息,他一直没有说话。
摸不清楚封疆的心思,我不敢有什么动作。
“听教养嬷嬷说你是这一批里最好生养的?叫什么名字?”封疆的语气漫不经心。
“奴家名唤锦娘。”我依旧不敢抬头,只是弱弱的回声。
头顶有一道视线,那目光审视的我头皮发麻,我的手都开始隐隐发抖。
接着是一声轻笑,他低声说道我怎么这么胆小。
可他不知道,我手抖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三年,整整三年,我花了整整三年才来到京城,走进太子府!
封疆靠近我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就已经沸腾,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
杀了他!杀了他!
我屏住呼吸,闭了闭眼稳住我战栗的身体。
“殿下万金之躯,奴……奴心生敬畏,失了分寸,求殿下饶恕。”我的声音颤颤巍巍,像极胆小的猫咪。
“过来。”
我微微抬了抬头,只看见封疆的手招了招,我只能跪着爬过去,膝盖磨的有些疼。
微热的指腹捏住我的下巴轻轻摩挲,像是皮肤的滑腻取悦了他,封疆将我的头抬起来。
我怯怯的眼神正好对上封疆震惊的眼睛。
“你究竟是谁!”
面对封疆带着威压的质问,我故作惊惧的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眸。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抓着我的手收紧几分,捏的我生疼。
我内心不由冷笑。
原来封疆看到我这双眼,会这么心虚啊。
那他还记不记得被他杀死的孩子,和对他极尽关爱的岳父岳母。
2
当年我在渔村救下落魄濒死的他,他却因为一句天家颜面杀妻灭子。
屠尽整个渔村后还放火烧了个干净。
我浑身被烈火灼伤,存着一口气被人救下,蛰伏在京郊。
身上骇人的伤疤修复后,我容貌早已大变,只剩下这双眼睛与从前相似。
只是仅仅一双眼睛,就让他这么害怕吗?
我不动声色无辜的盯着他,微红的眼角滴落几滴泪砸在他手上。
封疆将我的脸左扭右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
我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始撕扯我身上单薄的衣衫,我无助的撑住他结实的胳膊。
来见封疆之前,我沐浴更衣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浑身已经疲倦不堪。
但成果却让人惊艳。
我本就生的滑嫩白皙,成熟丰满的身躯配上清纯无辜的脸蛋,一身淡雅的花香影影绰绰传来。
扒开我衣服的封疆喉头滚动了一瞬,眼睛死死盯在我的心口,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我面颊微红,散开的衣领也不敢拢起,只能缩瑟几下。
我知道封疆在找什么,他在找画在我心口的海棠花。
那是我们情浓时他主动为我描下的,是他口口声声爱我的证明。
也是现在令他夜不能寐的证据。
那副海棠花如果不是换皮根本消除不掉,封疆不会知道我为复仇到底付出多少。
可我再怎么狠,也不如他。
就像多年前的那把火,他一句杀无赫,就那样吞噬了我的父母,烧了我的家。
每天一条鱼给我补身子的林阿婆,做贝壳风铃逗我开心的邻家阿囡,憨厚的卖肉大叔,淳朴的村长一家……
那些我熟悉的村民们都被一刀毙命,连死后都没能入土为安。
偌大的村子只剩下一把把漆黑的炭灰,曾经热闹的渔村变成周边有名的乱葬岗,死寂又阴森。
如今,能证明渔村还存在过的人,除了面目全非的我,也就只有罪魁祸首封疆了。
封疆确定我身上没有海棠花的痕迹后,彻底放下了心。
他一把将我抱起走向早已铺好的床,我装作羞涩的抱住他的脖子不敢看他。
我仰躺在软被上,盘发髻的发簪被封疆摘下,墨发散乱在身后,更添几分妖魅。
封疆眉眼染上春色,掐住我的细腰说要好好检查。
我紧张的扯着身下的丝滑锦被,他低下头贴着我耳边,承诺如果诞下子嗣会给我一个名分。
我羞涩又期待的点点头,主动搂上他的腰。
之后的一个月,封疆夜夜都宿在我房里。
他临上朝前温和地把软垫放在我腰后,“这样更容易有孕。”
还让我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说是大补。
也不知道这又是哪里听到偏方。
看来这些年封疆为了生儿子做了不少努力,毕竟不能生育的太子怎么能做皇帝。
别说老皇帝不同意,就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就够他喝一壶。
可他不知道,没有我的同意,他永远不会有孩子。
因为我是世上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人与海马血脉的妖族。
拥有人妖血脉的我可以在婚后选择由谁孕育后代,结合后还能决定他能否生育。
3
我虽是生长在人间渔村,但是我的父亲却是海马一族中最尊贵的一脉。
可他当年为了母亲,甘愿被逐出家族,卸去一身妖力。
余生都陪母亲在渔村粗茶淡饭,淡然一生。
我自出生起,就在平淡的幸福中度过。
直到十年前,我上山采药,在落满杂草的地方捡到了封疆。
那时他浑身是伤满脸血污,几乎没了呼吸。
我把他带回家,将他脸上的血渍擦干净,露出一张清贵俊雅的脸庞。
只一眼,我一颗心就沦陷了大半。
除了海族里面的鲛人一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醒来的封疆没有什么记忆。
我以养病的借口让他在我家住下,父母也没有反对,甚至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
因为我是海马一族这一代里唯一的女孩。
从我十五岁起,父亲那些所谓的族亲就找上门来,希望我能回到族群履行职责。
不知道什么原因,海马一族这十八年里只诞男孩。
海马虽然是雄性怀孕,但没有了雌性对于家族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作为这一代的独苗,他们甚至承诺我可以拥有很多丈夫。
但从小看惯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怎么会接受。
封疆的出现,不仅走进我的心,更是一剂良药。
他没有记忆,无父无母,看起来没有什么牵挂,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他每日跟我上山采药,陪我在海边捡贝壳,我们渐渐心灵相惜,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
至今我都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天,封疆挑起我的红盖头,他眉目含笑,轻声唤我,“娘子。”
我羞红的脸比院里开的海棠花还要浓烈。
可转眼又是触目惊心的红,我亲人、朋友,还有我们孩子的血染红了眼眸。
是的,我和封疆还有一个快足月的孩子。
封疆从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害怕把他吓到,也不舍让他受苦,所以在婚后自愿承受起孕育的痛苦。
我事事为他考量,没想到却换来他的无情屠杀。
当年我被他一剑穿心,孩子也必死无疑。
足月的死胎引产比起生子更要痛苦万分,丧子丧父丧母之痛更是让我撕心裂肺。
既然他现在那么想要孩子,那看在曾经夫妻一场,我就成全他。
只不过,他想要的子嗣,这次要让他自己生了。
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痛快又解恨。
“锦娘,太子妃说你侍寝有功,请你一叙。”门口突然有人通报。
我心头一跳。
听说太子妃是封疆最爱的女人。
她怎么会好心邀请我。
4
“你就是那个锦娘?”太子妃坐在高高在上的凤椅上,她的神情藐视。
此时此刻我应该端出小家子气让她放松对我的警惕心。
想到这我便立马装作没见识的四处扫量。
太子妃的贴身婢女见状,一巴掌直接把我打倒在了地上,“没规矩的东西!见到太子妃怎么不行礼!”
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磕头认错。
太子妃让我过去服侍她,我端起侍女倒的滚烫的茶杯,两手被烫的通红,噙着泪走过去。
靠近太子妃时,她像是极为厌烦我的惺惺作态,用手帕捂了捂鼻子。
“你平日就是这样伺候太子的?”
我蚊子似的哼哼几句算是回答,唯唯诺诺的端着茶碗站定,才敢抬头看她。
太子妃长的很好看,通身大家闺秀的气质。
但是厚厚的浓妆也没能掩盖她的憔悴,露出的手腕还有红痕。
不是说太子极为疼爱她,府中事务都不敢让她受累。
怎么她会这么憔悴,像是生了什么病。
“你伺候殿下有月余了吧,走近些让我瞧瞧,什么天仙似的人物能把殿下迷成这样。”太子妃勾勾手,眼神淡漠。
知道今日逃不过,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果不其然,我刚上前一步,后腰就人猛地一推。
“砰”的一声,精致的茶碗摔的粉碎。
大片的茶水和茶叶喷溅出来,溅了太子妃一身。
不等我反应,随之一声尖叫,“啊!贱人!你找死!”
太子妃从凤椅上站起来,一手提着濡湿的裙摆,一手指着我的额头。
她带了护甲,戳的我脸生疼。
不会留疤吧?
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担忧。
封疆能这么宠爱我,除了那双眼睛,就是我现在这副好看的脸蛋。
“赶出去,给本宫赶出去!”太子妃一挥袖,身边的几个嬷嬷就动了起来,“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赶出府!”
强壮的妇人按住我的肩膀和后背,强硬的把我拖拽起来,眼瞅着就要把我拖出去。
“怎么回事!”封疆朝服还没换,刚进门就看到我哭的梨花带雨被拖拽着。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太子妃这时候扑倒他怀里,哭着说我恃宠而骄,对她不敬。
封疆脸色阴沉,好脾气的哄了一阵,她才安静下来。
“阿婉你别跟她计较,再说她一个姨娘也越不过你去。”
封疆一句姨娘像是平地惊雷乍起,我和太子妃都愣在原地。
我被进来的刘总管悄悄带出去,“殿下为姨娘赐名绣,恭喜姨娘!”
刘总管将我带到绣姨娘的芳华阁,一群侍女上前恭贺我。
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欢喜之情。
如果我现在是绣姨娘,那原来的绣姨娘去哪了?
5
成为绣姨娘后,封疆来我房里的次数更多了。
有时刚下朝就来,二话不说,就急不可耐的把我抗上软榻。
大白天的就能被他折腾两三个时辰。
到了晚上他还意犹未尽,我只能低低抽泣压抑着痛呼,直到他一脸餍足的离开。
而我浑身满是青紫,有时还有鞭伤。
我从不知封疆在房事上竟有这种癖好。
看来他一直隐藏的太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稳重的君子。
但私底下却是个令人恶心的变态。
……
绣姨娘这件事我一直没找到能打探的人,直到那日我在花园里走动,遇到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
她满脸伤疤,浑身污浊,拽住我的手指深深陷入我的皮肉,说出的话也让我寒毛竖立。
疯妇拉住每个嬷嬷都说了一遍,最后盯紧我头上的蝴蝶发钗出神,直到被带走还在叫嚷:“你是绣姨娘,我是绣姨娘,大家都是绣姨娘哈哈哈……”
大家都是绣姨娘?
我微微发愣的看着她,嬷嬷和侍女以为我被她吓到,忙安慰我不要被疯妇惊到魂。
可我哪是被疯妇吓到,分明是被那句话点醒。
一批批进来的妇人只见进不见出的豢养在小院里,唯有每批里容貌好,又好生养的不见踪迹。
当初我一连侍寝半月时,有妇人心生酸意,她说过前头有好多连着承宠的妇人,我不算特殊。
当时我只笑笑不接茬,现在想来,她们怕是都成了绣姨娘,在生不出孩子后悄无声息的被下一个替代。
或许成为了花园的养料,或许被随意的扔在乱葬岗,又或许就埋在芳华阁。
一时间悲悯、痛苦、震惊充斥在心中,我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只能努力眨了眨酸涩的眼。
从开始招揽妇人开始粗略估算,怕是有二十五个绣姨娘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封疆虐杀泄愤。
我心中大骂畜生!
住在这芳华阁,哪怕屋里是袅袅香气环绕,我却始终嗅出一丝血腥气。
回想起见太子妃那日,她为难针对我却只是想将我赶出府,怕也是知道真相想要保下我。
饶是我遭过生死一场,也还是不免胆寒。
封疆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我当初怎么就眼瞎到非他不可。
这几天的封疆心情越发不好。
除了上朝就是来我房间待着,他折腾人的手段越来越重口了。
我险些就要招架不住。
我也听说了,老皇帝快不行了,他再无子嗣就很难得到世家的支持。
封疆怕他们会扶持一个宗室子上位,所以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孩子。
我知道,时机就快要到了。
三天后,御医按例为我诊脉,诊出了喜脉。
全府震动,封疆大喜过望,太子妃也赐下财宝无数。
可只有我盯着封疆的腹部满意的笑了。
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6
我怀胎三月时,封疆就迫不及待让太医为我把脉辨男女。
众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是个儿子。
封疆大喜。
他再也不用受流言蜚语的猜忌了。
像是得知太子后嗣有望,本来挺着一口气的老皇帝激动之下驾崩了。
封疆匆匆登基。
做为怀有封疆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我被封为贤妃。
看着圣旨上那抹明晃晃的贤字,我觉得极为讽刺,为他生个孩子就能称贤。
那当年救下他性命的我岂不是要称圣?
今日封疆下朝后照例先来了寝宫看我,然后就去内室更衣。
没过一会,我听到内室传来一阵惶恐的求饶声。
我放下参汤朝内看去,内室服饰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封疆脸色阴沉难看,跪下的侍女双手颤抖捧着腰封。
显然腰封太紧,怎么都束不上,才惹恼了他。
那套衣服是难得收腰紧身的外袍,穿上显得人英姿挺拔,要不是今日要去跑马并不常穿。
怪不得如此恼怒,封疆对自己的外貌最为在意,怎么会容忍自己胖。
我缓步走到封疆身边笑意浅浅,为他又换了一身衣袍。
“殿下近日心情好胃口也好,每日去校场练武想来是又健壮了几分。”
何止是健壮,他那隆起的腹部至少胖了五六寸,穿上紧身衣哪还有以前丰神俊朗的模样。
封疆最近食欲大涨,我时常劝他多吃些。
吃的越多,孩子长的越健壮,生出来也健康。
见我上前劝说,封疆摸了摸我的肚子将手搭在我的腰身,“这都四月有余,怎么不见你也胖。”
我娇嗔着捶了下他的胸口。
笑话,又不是我怀孕怎么会胖。
午膳时我为封疆布膳时,刘总管总劝封疆食不过三,统统被我怼了回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谁人能阻拦。
我的一番言论让封疆对我更是愈发满意。
不过对我的宠爱也在后宫丰盈后渐渐褪却,要不是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怕是忘记我是谁了。
今天宠幸个美人,明天宠幸个答应,甚至连貌美的大臣夫人都不放过。
没有了任何阻碍和压力,封疆自信他还能有更多子嗣,为了证明他的能力每日在后宫努力耕耘。
酒肉美色让这个曾经克己复礼的太子开始纵情声色。
每次封疆来看我腰身都臃肿几分,脸却越来越消瘦,眼底青黑的吓人。
每当有人劝说他时,我都柔柔的吹着枕边风。
他可是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从那以后,封疆算是更加放开,吃的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是一日五餐。
直到一次下朝后,封疆晕倒在龙椅,太医院集结在寝殿会诊。
我挺着假孕肚刚走进寝宫,就听到太医院院首硬着头皮禀报。
“陛下……陛下的脉象像是滑脉……应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