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发现,我的儿子与丈夫曾经的白月光长得越来越像。
可丈夫却说我是多虑了。
他递给我一粒研磨至极的丹丸,又亲自为我斟满一杯淡茶。
我饮下之后,人事不省。
1
我问魏子昂:“郎君,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儿子小司和林清雪长得越来越像?”
林清雪是郎君的青梅竹马,是他心中的皎洁月华。
手中刺绣暂且放下,我向着刚步入房门的魏子昂询问。
小司是我与魏子昂的儿子,今年才满三岁。
他将手中温热的毛尖茶放在一边,面色微变,却又瞬间恢复常态。
言语中充满柔情:“娘子何故有此一说?莫要胡乱猜想,早点安寝吧。”
我不疑有他,为他褪下鞋履,服侍他歇息。
此刻,他却拿出一颗研磨精细的药丸,并亲手斟了一杯淡茶相配,一同摆在我面前。
魏子昂道,这药是从遥远的西域特地托人带回,据说能静心安神,解忧消愁。
因前些时日我因家中琐事操劳过度,夜夜难眠,魏子昂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遂陪我遍寻名医良药。
自服用此药后,我竟能安然入睡至天明。
我婉转拒绝:“大夫曾言是药三分毒,妾身想今晚试试能否自然入眠。”
魏子昂闻听此言,脸色略显不悦,双目紧紧盯着我,一番无声的较量后,最终我还是顺从了他,在他的注视下吞下了那颗药丸。
待我服下,他神情稍缓,收起瓷杯,轻轻梳理我的青丝,“我去看看小司,娘子先休息吧。”
我微微点头答应,躺下身盖好锦被。
待他转身关门离开,我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只感口中苦涩无比,忙取一方素帕将药丸包好。
我察觉魏子昂近日行为颇为异常,每到深夜便悄然出门,却不知道他瞒着我去做些什么。
2
数日前,在我服药后突感腹中不适,恰好在魏子昂举杯离去之际,我竟忍不住呕吐起来。
那一晚,他离开了。
我在昏昏沉沉中感知到他的离去,但具体时间已记不清。
次日早晨醒来,他又如常躺在我的身边,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我曾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然而昨晚,我发现他又再次出了府门。
今夜,不出预料,他再次趁我熟睡之时,悄无声息地离家而去。
3
我和魏子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前,我曾听家中长辈提及,魏子昂有一位两小无猜的心上人,两人情投意合,宛如神仙眷侣。
那时我默不作声,他们都不知晓我对魏子昂的爱慕,也曾在集市见过那位两小无猜的佳人。
魏子昂曾陪伴那位女子挑选头饰,那位女子虽面容娇美,却面色苍白,病态尽显,使得魏子昂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旁。
两人并肩站立,犹如一对璧人。
而躲在远处凝视他们的我,与其他路人并无二致,无法得到魏子昂的青睐,更不能让他呵护于我左右。
后来我不敢再见到魏子昂,害怕想起他们相爱的画面会让我痛彻心扉。
然而一年后,娘亲带我参加长公主举办的诗会,我又一次邂逅了魏子昂。
他风华不再,曾经闪烁着熠熠星光的眼眸变得暗淡无光,沉默寡言,独自蜷缩在角落,借酒消愁,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正待我迈步上前慰问,却被身边的手帕交拉住衣袖,她悄悄向我递了个眼色,低语道:“魏公子……魏公子的心上人已然离世了。”
我愣在当地,定睛望着魏子昂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对他深深的同情。
那样一对璧人,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难怪他如此颓废,整日以酒浇苦。
诗会散去后,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烂醉如泥的魏子昂和清醒的我。
我轻声问道:“魏公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你的书童过来?”
他伏在案几上毫无反应,我轻轻推了推他,却未料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他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片刻之后又匆忙放开手,歉意地道:“抱歉。”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离开座位。
我撑开一把油纸伞跟上:“外面正下着雨呢,别淋湿了身子。”
他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容。
后来,我听说他的母亲向我母亲探问我的生辰八字。
魏子昂也时常送些新奇的小物件给我,或者邀我一同赏月、品茶谈诗。
他身边的朋友都为他从那位名叫林清雪的青梅竹马的阴影中走出而感到欣慰。
然而只有我知道,关于林清雪的事,魏子昂对我始终守口如瓶。
我能做的就是不去触碰他的伤心往事。
魏子昂未曾对我说过喜欢我,但我们却像朋友一样相处,甚至比朋友更亲近。
直到有一天我突染风寒,他急匆匆赶来,将亲手熬制的姜汤交给母亲。
在昏昏沉沉中,我紧握娘亲的手,哭着问:“娘,他是什么身份来送这碗姜汤的?”
等我病愈后,魏子昂的母亲亲自上门提亲,恍惚间,我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我竟然要出嫁了,嫁给朝思暮想的魏子昂!
婚后他对我的呵护备至,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种幸福美好得宛如梦境,似乎这一切并非真实属于我,而是偷来的甜蜜。
我想,他是把原本该给林清雪的那份深情,全部倾注在我身上。
儿子小司出生后,他的一部分关爱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那段时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他眼中更多是对我们儿子的关注。
但他对我们的儿子疼爱有加,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满呢?
我们都无比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魏子昂曾说过,他非常喜欢孩子,因此对儿子特别用心,我自然能够理解。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儿子小司长得越来越像林清雪。
魏子昂书房的一只红木箱内,藏着一本泛黄的画像册,我在打扫时无意翻开,里面画满了林清雪从小到大的模样。
对照画册,我仔细回想,林清雪笑起来是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和魏子昂都没有酒窝,而我们的儿子小司却拥有与林清雪一样的酒窝。
这让我心头疑云重重,如果不是记得生育小司时魏子昂全程陪护,我几乎要怀疑孩子是否抱错了。
我不忍心触及魏子昂心中的痛处,纵然心中疑惑,也自认为是自己多虑。
4
魏子昂近日的举动令我不得不变得警惕起来。
我怀疑他在外有了别的女人。
待他离开后,我让侍女随我一同,驾着预先准备好的马车尾随其后。
马车飞驰而去,停在了寻常巷陌中一处不起眼的宅邸门前。
此处与我们的住所相距咫尺,步行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我坐在马车内,在相邻的小巷中静候了两个时辰,却始终未见他走出那座宅子。
返家的路上,我心潮起伏。
如果那里真是魏子昂的心上人的住处,倘若他真的对她情有独钟,那么我愿意放手成全他们。
我一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却仍未归家,最终我还是抵挡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我已在床榻之上,身边是酣睡中的魏子昂。
回想起昨晚之事,我不禁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踢下了床榻。
「妧妧,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他捂着摔痛的腰身,从地上费力起身,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注视着我。
终究我还是未能抑制住冲动,厉声质问他:“你为何要趁我熟睡时深夜出门?”
「我何时出门了?」
「你在我入睡之后,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转过脸去,显得犹豫不决,显然心中藏着事。
「我……」
他微微一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我面前。
「妧妧,此事并非我想刻意隐瞒于你,只是怕你会因此生气。」
我展开信笺,原来是魏子昂妹妹的放妻书。
「妹妹与妹夫已离异,只是双方碍于颜面,都未曾对外公开,妹妹托我帮她寻一处清静之地居住。考虑到她不愿让人知晓此事,所以只能趁你熟睡时给她送去生活所需物品。」
魏子昂仿佛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隐瞒你不对,但关乎妹妹的名声,还望你能替我保密。」
然而我真的能够相信吗?我总觉得他在编造谎言。
为了探寻真相,我悄悄地将那药丸丢弃。
这药总是让我昏昏欲睡,难以分辨真实与梦境。
5
魏子昂与我约定好月中旬陪我回娘家,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天,只待魏子昂有空闲,就一起出发。
可是他却说婆婆交托了一些事务,实在无法脱身陪我回娘家。
他说改日定会陪我同去,而当我提出自己先行时,却被他坚决拦下,坚持要一同前往。
他说怕我父母误会我们闹矛盾,只道处理完事务便会立刻陪我。
但他未曾预料到,我悄然尾随他出门,只为探查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然而马车刚刚停稳,我却发现这地方极为熟悉,正是他之前深夜造访的庭院。
刚下车还没走几步,我突然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看见那位声称事务繁忙的魏子昂此刻正推着一架轮椅,从庭院深处走出。
轮椅上坐着的女子,正是他们口中已故的林清雪。
他们谈笑自若地朝我这边走来,如同一对璧人。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感到血液冰凉,全身无力。
刹那间,仿佛失去了力量,我重重倚靠在了马车上。
「爹爹快看,那是娘亲。」
小司欢喜地向我跑过来,而此时我只想逃离。
魏子昂闻声转头,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出几分惊恐和不安。
我没有勇气面对他,选择狼狈地离开现场。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难怪他会选择在深夜行动,为了林清雪,他甚至不惜以妹妹被放妻为借口掩盖林清雪的存在。
不久之后,魏子昂回到了家中。
我静静地坐在贵妃榻上,内心却像被刀割一般痛苦,几乎将我淹没。
魏子昂显得有些无措,他看着我,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开口。
他谨慎地开了口:“妧妧……事情并非你想象那样。”
我苦涩一笑:“不是哪样?”
“清雪当初骗了我,她并没有离世,只是几年前患了一种罕见疾病……她不愿我难过,所以选择了隐瞒。”
“那她现在为何又回来了?”
既然当初决定离开,为何现在却又出现?
我承认我在害怕,我恐惧她的归来会夺走我辛苦经营的幸福。
「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
魏子昂不解地看着我:“这话从何说起?”
我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又缓慢:“你们是从何时开始的?”
「我和清雪之间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莫非没有背着我深夜外出?
抑或是没有诓我说有事处理,实则是去陪伴林清雪?
他长叹一口气,坐在我身边,轻轻搭住我的肩膀。
“妧妧,你别对清雪有所误解,她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大夫说……”
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我却已经明白。
我挣开他的手,猛地站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是否要在她尚存的日子里,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
「她活一天,我就退一步;她活一年,我就避一年;如果她还能活十年八年,难道我要一直这样退避吗?」
魏子昂被我的话深深刺痛,他红着眼睛,愤慨地指责我:“妧妧,你太过了!你非要和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子斤斤计较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清雪真的没有任何越轨行为。”
自此以后,我和魏子昂陷入了冷战状态。
当他全心投入到照顾林清雪中,甚至还将我们的孩子带走。
我曾暗中去看望过两次,每次都让我心如刀绞,他在林清雪面前那种由衷的快乐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至于我是否有想过与他合离,我的答案是没有。
我真的不想与他分开。
因此,当林清雪约我见面时,我整夜难眠,心中充满忐忑。
6
我精心打扮,身着一身华贵秀丽的裙袄步入厅堂。
然而,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刹那,我内心竟涌起一阵懊悔。
后悔当初过于做作,悔恨自己内心深处缺乏自信。
她面色白皙如纸,静若白莲般坐在轮椅上,腿上铺着一块丝绒毯子,显得毫无生气。
见我走来,她向我展现了一个温婉可人的笑容。
「您是魏夫人吧,请坐。」
林清雪的声音宛如溪水潺潺,清雅动听,与她的气质浑然一体。
「魏夫人,我请您过来,并无恶意。」
我缓缓拉过椅子坐下,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一种无力感悄然升起。
「林姑娘,你的出现似乎给我带来了困扰……」
我轻抿一口香茶,目光细细审视着她,心中暗自揣摩她的真正意图。
「林姑娘,倘若你要说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微微一笑,轻轻撇去杯中浮叶。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代为照料好魏子昂和小司。」
我不禁皱眉,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司是我亲生儿子,自然会倍加呵护。
「魏夫人,我真是羡慕你,我离他而去多年,日日夜夜都在懊悔。我怕我一旦离开他会痛苦不堪,但我眼睁睁看着他与他人结为连理、儿女双全,更是心痛欲绝。」
我放下茶杯,正视着她:「那么,你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时日不多,只怕再过不久,连说话都会成为难题。」
「所以……我能否恳请您让魏子昂多陪陪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属过分……」
一个命悬一线的人对我进行道德绑架,那一刻,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我抬起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
「林清雪,若我是你,绝对不会选择此刻归来,要么当初就不应离开,既然选择了离开,便不该在他另娶新人、家庭美满之后,又因不甘而求我不要阻碍你们重修旧好。」
「你明明知道他因你痛苦许久,你却袖手旁观,任由他为你魂牵梦绕,痛不欲生。」
「我和魏子昂都不该为你的悔恨付出代价。」
她听了这话,嘴巴微张,眼中泪光闪烁,随后低下了头。
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哀怨:「对不起……」
「我深知此举不当,可我真的心有不甘,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但现在我已力不从心……」
「魏夫人……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你能否成全我这最后的心愿?」
抬头间,我看见魏子昂,他焦急万分,四处寻找着什么?
直到他的视线锁定林清雪,那颗紧张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推门进入,第一时间站在林清雪面前。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警觉与失望。
「妧妧,你若有不满,尽管冲我来。」
我没有理睬他,只顾悠然地品茶。
「子昂,此事与魏夫人无关,是我主动邀请她的。」
听到林清雪如此说,魏子昂的神色稍显缓和。
「清雪,你有任何事情可以直接对我说,不必为了琐事亲自出门。」
他对林清雪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即使身为妻子的我就坐在近前。
「魏子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是夫妻。」
我放下茶杯,淡淡地说出口。
被我这么一提,他愣住了片刻,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你就非要在清媱面前提及这些吗?」
我并未回应他,起身离开,经过林清雪时,我停下了脚步。
魏子昂瞬间挡在我前面,仿佛担心我会对林清雪有所不利。
我淡然一笑,轻轻拍了拍林清雪的肩膀。
「我成全你们就是了。」
女主太贱 活该 有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