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在我们金婚50周年的时候去世了。
谈恋爱时老婆就说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
我自此忍耐,并一直细心照料着她的身体。
外人嚼舌根说她不孕不育。
我心疼极了,便从那时起对外宣称是我不行。
可在她死后,我才明白。
原来不是她身体不行,而是她心底早已住了人,在为那个人守着清白。
1
江心月去世了。
我守着她的骨灰整整30天。
早已花白的头发,和佝偻下去的腰背,让我无力地看着骨灰被安放在冰冷的坟墓。
她孤零零的躺在坟墓里,我就总担心江心月会觉得孤单。
便从之前守着骨灰,到现在守着坟墓。
我被前来祭拜的路人拍成小视频上传。
瞬间火爆全网,我顿时成了新一代痴情人。
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现场直播。
我痴痴的,早上为她准备早餐鲜花,午间还有小零食,晚间唠嗑说闲话,仿佛江心月还在我身旁。
网友扒出我和江心月的曾经,大力称赞她对没有生育能力的我不离不弃,感慨我痴情到如此地步。
他们都说我们是一对虽带着遗憾,但却拥有最真挚爱情的夫妻。
可当江心月留给竹马的临终视频在网上发布后,这一切都成了泡沫。
视频每隔一年就会更新一次,视频里记录的她从满头青丝到白发。
每条视频的内容,都是她穿一样的碎花裙,一样的侧马尾辫子。
笑脸盈盈的看着镜头,好似爱人就在镜头的另一端。
「宋驰,今年是爱你的第1095天,你还好吗?」
「今年是爱你的第1825天,你还好吗?」
「第19710天,你还好吗?」
……
最后一条视频。
江心月稀疏的白发已无法再扎成马尾辫子,但身上还穿着那件碎花裙。
我原以为是她爱美。
所以即使年过古稀,她仍旧追求瘦弱的身材,时常喊着要减肥。
可现在我明白了。
她是想要保持住身材,好能穿进这条碎花裙。
江心月倚靠在病床上。
病色让这位韶华不再的美人,像极了凛冬盛开的红梅。
即使被厚重的白雪覆盖,也掩饰不住她内在的热烈。
「宋驰这是最后一条视频,从幼时懵懂无知的喜欢,到青春热烈的爱,再到现在无时无刻的思念,都汇聚成一句话,“我爱你”。」
视频里的她痴情的让人感动。
热度彻底淹没了我,让大家全都忘记江心月是有丈夫的。
而视频的男主角,终于也在外网发声。
回应说:「我的爱人,即使过了几十年,我也已白发苍苍,但我仍旧爱着你,至死不渝。」
他们之前的爱情感天动地,令无数网友落泪。
我成了横亘在他们中间,阻挠他们在一起的罪魁祸首。
「这个丈夫不做人啊,自己没生育能力,还不和这个老奶奶离婚!」
「是啊,听说这个老奶奶是江氏集团的总裁,这个丈夫就是凤凰男!」
「我趣,这吃绝户还阻挡人家的爱情,真该死啊!」
网上的留言纷纷扰扰,江氏集团的董事会找上我。
「傅珩,按理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哥,心月也已经走了,网上的事情你也别在意,尽早把你手上资产转给江馨才是正道。」
我颤抖着手,端起茶杯还没送到口中,便洒了大半出去。
只好无奈的放下茶杯缓缓说:「江馨也是我女儿,我会亏待她吗?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给。」
董事会其他成员,也多是江家亲戚。
有几个站了起来指着我说:「傅珩,怎么多年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到现在还没个男人样子!」
「我们家心月这些年多难啊,因为你不行要被外人说生不了!」
我心中一片悲凉。
2
当初江心月说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我心疼想尽办法给她补身子。
她又将宋驰的女儿带回来领养。
我起先是不同意的。
哪怕我们做试管,或者有其他办法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就行。
可她冰冷的说,除了那个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有其他孩子。
有也会将她溺死。
只是和她僵持了一会,外面的风言风语就愈发的多。
又是催生小孩又是让江心月和我去医院检查。
最后我对外宣称是我不行,流言蜚语才堪堪止住。
可江心月也把谎言当成真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带着鄙夷的态度和我相处。
我不期盼付出能得到回报,只是觉得可笑。
几十年的点点滴滴,都捂不热一个人的心。
让她临终都丝毫未顾及到我,不惜打我的脸,也要真情告白她的竹马。
「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还是那句话,等到了时候我自然会给!」
在场董事们见我这般油盐不进,只好骂骂咧咧的出去。
「一个太监还敢这么犟!」
「那是软饭硬吃的太监!」
他们好像都忘了。
当年的江氏还称不上集团,是我和江心月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
整个江氏集团不说全部,起码有一半以上是属于我的!
江心月人和心都不属于我,所以我守不住。
那凭什么我守着我自己的东西都不行!
清明节当天。
宋驰从国外赶回来了。
无数网友前去接机,面对媒体采访,他含泪表示。
「这次我回来就是要带走心月,我也一把年纪差不多快入土了。」
「死后我想要和心月合葬,生前我们彼此错过,我不想我们死后还是错过。」
宋驰和江心月的后援会成立,也将宋驰的更多信息扒了出来。
几十年前他便是著名的游戏职业选手,代表国家前前后后参加过无数场大赛。
奖杯和奖金拿到手软,和江心月这个财阀女强人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网上大把人表示嗑疯了。
至于我这个丈夫,反倒这时被拉出来做对比。
说我爱吃软饭就算了,还打算吃绝户。
……
江馨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宋驰。
我在楼上远远看着,他们手挽手,十分亲密,像极了一对父女。
不对,他们本就是父女!
江馨走近,在楼下和我眼神对望。
慌张的她急匆匆将手缩回,又刻意慢下步伐和宋驰拉开距离。
其实我想说大可不必这样,毕竟宋驰是她生父。
只是看见这一幕,还是有点失落。
当年江心月将江馨领回家时,她工作忙,而江馨的又身体孱弱,我不得不全职在家带她。
医生说她是在母胎里面营养就没跟上,我费尽心思熬补药。
偏巧有个药方的草药没了,又长在悬崖上没人敢去。
患有恐高症的我心急如焚,为了江馨,还是咬咬牙,套上安全绳亲自爬上悬崖采摘。
悬崖湿滑,我只好用力死死抓着崖边,最后采到了草药。
但人也不幸的摔了下去。
全身粉碎性骨折。
我幸运的被抢救回来,可数不胜数的钢板钢钉被埋在身体里。
我再也无法重新站到备受瞩目的场馆,也无法拿起鼠标在热爱的游戏里厮杀。
江馨最先上楼找我,径直来到我的面前,没有关怀,只剩硬邦邦的一句。
「把妈的骨灰给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