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拐进村口就闻见艾草味，水泥路晒着各家叠的金元宝。领儿子给父亲上坟的第十年，他忽

车拐进村口就闻见艾草味，水泥路晒着各家叠的金元宝。领儿子给父亲上坟的第十年，他忽然指着路边问："爸，为什么太爷爷坟边要埋个酒瓶？"我怔了怔，想起这是老家讲究——瓶口朝西，接引后土娘娘的恩泽。 父亲坟前柏树已高过屋檐。摆供果时摸到兜里两颗薄荷糖，突然鼻酸：那年他肺癌晚期，我偷塞给他的止疼药，也被换成这种绿莹莹的糖。他弥留时盯着我手心的药片笑："省着钱，给娃买习题册。" 烧第三沓纸钱时起了阵旋风，灰烬盘旋着往云里钻。儿子突然跪下重重磕头，校服口袋滑出月考成绩单，数学148分红得扎眼。去年他在这儿嘟囔"烧纸污染空气"，如今却学着我的样子，把黄酒细细浇进坟前裂缝。 隔壁三叔家新立的碑泛着青光，他女儿蹲着烧最新款纸扎洗衣机。想起父亲走时只肯要身涤卡中山装，说底下干活方便。如今墓前野蔷薇攀着塑胶花生长，像两代人的执念在厮缠。 下山时遇见母亲在采枸杞芽。她挎的竹篮还是父亲编的，篾片断裂处缠着医院腕带。八十岁的人踮脚够嫩叶，说要做他爱吃的凉拌芽尖。我突然看清篮底垫着的，是当年包中药的油纸。 拐过晒谷场，儿子把矿泉水浇在掌心，偷偷抹了抹发红的眼角。十五岁的少年指着晚霞问我："人变成星星后，还能收到地上的眼泪吗？"我喉头动了动，接过他手里空瓶——就像父亲临终接过我端的最后一口水。 回城高速堵满扫墓车队，后视镜里儿子抱着没烧完的纸钱打盹。暮色中忽然看清，那些金箔上的莲花纹，和他作文本里画的宇宙飞船，用的是同一种弧线。 [流泪][流泪][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