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次手术、5次截肢，锯腿的锯条用断13根！”近日，老部队飞虎侦察大队看望39年前因触雷截瘫的刘庄，这位一等功臣云淡风轻地说：“当时我19岁，奉命为部队开辟道路，在战壕里有很深的土，距离不够探不着，但一压，咔哧就跪下去了。我发现前面有颗地雷，没注意到自己腿下就有一颗。”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得正旺，刘庄用布满老茧的手转动轮椅，熟练地给花盆松土。老伴儿端着搪瓷杯站在门口笑：“他呀，天天念叨着要种满院子的红山茶，说是看着像当年阵地上的花。”窗台上摆着泛黄的军功章，旁边压着张黑白照片，19岁的侦察兵背着电台站在猫耳洞前，裤脚还沾着南疆的红泥。 那年边境线上雷场密布，刘庄带着探雷针摸黑开路。有回刚扒开半人高的野草，身后新兵突然脚底打滑，他猛扑过去拽人，自己却撞进雷区。血浸透绑腿时他还在喊：“别过来！我身子底下压着雷！”卫生员要给他打吗啡，他咬着木棍摇头：“省着给重伤员。” 病房里锯骨头的声响断断续续响了半个月。指导员攥着他截下来的军装裤腿直抹眼泪，刘庄反倒安慰人：“能替战友蹚出条活路，这买卖不亏。”出院时他把假肢退了，说木头腿磨得生疼，“不如轮椅自在，还能给国家省点铁皮”。 这些年村里修路架桥总见他摇着轮椅去监工，有年轻人笑他多管闲事，他拍拍空裤管：“当年要是有条好路，我们连队也不至于……”话没说完就噤了声。直到去年山洪冲垮便桥，63岁的他第一个冲到河边，用轮椅堵住缺口，嘶吼着指挥乡亲们拉绳索。 飞虎大队的老战友们围着他轮椅唱《侦察兵之歌》时，有人发现他藏在毛毯下的伤口还在渗脓血。卫生员要检查，他赶忙按住毯子：“早习惯了，跟地雷比这就是蚊子叮。”炊事班带来的红烧肉他一块没动，全分给了村里的留守儿童，“娃娃们长身体呢，我喝粥舒坦”。 镇上要给他换电动轮椅，他死活不肯：“手摇的挺好，能练胳膊劲。”有记者问他后不后悔，他指着院墙上的地图，边境线那道红笔记号依然鲜艳：“我们连在这片守了118天，最后26个弟兄全须全尾撤下来——值了。” 暮色染红半边天时，刘庄总会望着西南方向发呆。轮椅扶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竖线，每道代表一个平安归来的战友。晚风掀起空裤管，露出皮肤上蚯蚓似的疤痕，他却哼起小调，把军用水壶灌满山泉水。壶身弹孔补了又补，倒出来的水总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