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贵妃,我被皇上独宠了六年。
贼人将我掳去,折磨得不人不鬼,我千盼万盼的夫君刘承乾,却淡淡表示秘不发兵。
只因,皇后一句:皇上可以趁机打压宋贵妃娘家人的威望。
再回宫,我被皇上唾弃,成了全后宫的笑柄。
后来我假死出宫,皇上找到我,痛哭流涕,求我回宫。
1
三月前,城内盛传,宸妃宋明珠,陪圣上南巡途中,被刺客掳走。
朝内外好事者甚多,可宫内一片太平,宋府内依波澜不惊,流言也被当成了坊间的笑谈。
如今,话本子里的当事人,倒在了护国公府门口 ,赤足、衣衫褴褛,一瞬,坐实了宸妃被掳走的流言。
先打了宋家的脸面,又打了皇家脸面。
围观者议论纷纷,终有好心者,敲响了护国公府大门。
见府门重开,我长出一口气,终于逃离了!终于安全了!
我以为会有仆人小厮扶我入府,可小厮惊慌失措的跑了回去并将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我以为自己一路逃难已经面目全非,他们没认出我来,毕竟爹爹最疼我,他们何曾见过我这幅狼狈样。
于是,我用尽全力一点一点爬到门前,敲打着厚重的朱门。
“爹爹,我是明珠,爹爹。”
沉重的朱门缓慢打开,宋明玉一身珠钗走了出来,用手帕掩住口鼻。
“我嫡姐是皇上亲封的宸妃,何人胆敢冒充我嫡姐给宋家抹黑?”
从苏州到京城,我走了整整两月有余,提心吊胆的警惕追兵,只能走山野小路,饿了吃野果,没有野果时,我连老鼠都抓过来吃。
九死一生,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回到京城。
爹爹和刘承乾都在等我。
此刻,我混身酸臭,鞋子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垢的脚指,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蜷着脚指,胆怯地小声道:“明玉,我就是宋明珠,能不能先让我回府吃顿饱饭?”
宋明玉皱着眉头,对身后的丫鬟流红挥挥手。
“赏这叫花婆点银子,莫让她在宋府前闹事。”
流红从荷包中捏出五个铜板,扔到我面前:
“我家小姐心善,你拿了钱速速离去,否则,我就命护院将你打出京城。”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铜板,再抬头看宋明玉时,忽然看见朱门后一闪而过的衣角。
衣角上绣着白鹤,那是我亲手为父亲绣的。
爹爹他也觉得我丢了宋家的脸面吗?
好不容易逃回到了家门口,却怎么也回不去,那种绝望比被囚禁在暗室中受折磨时,更绝望、更窒息。
如今,我所有的期盼,随着绣白鹤的衣角,倏忽散了、崩塌了。
我该何去何从?
我要活下去!
我忍着泪,低下头,一枚一枚捡起宋明玉赏我的铜板,嘴上;说着谢小姐赏,泪珠却掉在地上。
2
已顾不上伤感,我捡起钱,跑去街角买了两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被噎得猛灌两口凉水,也觉得很幸福,我活下来了。
短短数月,从云端坠入烂泥的日子里,我太害怕吃不饱饭的日子。
被邪教掳走时,刚开始,他们只是把我关进暗室中,一日三餐中也有荤腥。
忽然有一天,餐食就断了。
我再骄傲,也被饿得驯服了。
我虚弱地趴在门口,听见守门人交谈,说刘承乾不愿谈判换人,护国公府也不认我这个女儿。
于是,恼羞成怒的邪教,开始来折磨我这个昔日的宠妃。
他们把我关在四周订满钉子的木笼中,笼顶有个脖子粗的开口,脑袋放在外面,身子关在笼中,稍微一动钉子就会扎得血肉模糊。
笼子比我高,我只能踮着脚,一旦松懈下来就是脖颈被吊起的窒息感。
即使这样,他们依旧不解恨,日日拿盐水鞭子抽打我。
他们恨毒了,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抓住我,却不想是个无用的弃子。
我一遍遍的哭着求他们,说我是皇上宠妃,是护国公府嫡女,我可以帮他们救人。
可他们说,我已经被弃了,而他们的兄弟,也已被刘承乾悉数处死。
无人管我死活,他们现在拉我陪葬,都觉得不值当!
怎么可能??!!
往日里,爹爹最疼爱我,刘承乾更是和我恩爱数载,他们怎么可能会弃于我?会任我让人践踏?他们不会的!
一定是这些人在胡言乱语。
见我不信,领头的男人突然发怒,拿着鞭子,发泄一般地抽打我的脊背,我躲无可躲。
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爬求饶,刺痛漫天袭来,将我淹没,我没有力气再躲了,痛得蜷缩在地上。
身体早已皮开肉绽,我吐出一大口鲜血,断断续续发出呜咽之声。
男人打累了,见我已经不能动了,血红着双眼。
用鞭子捅着我的手臂,道:“刘承乾与宋忠皆是欺名盗世之人,算了,你也是与我们一般想活下去的可怜人,我今日不杀人,你生死由命吧。”
许是我没了利用价值,许是他打得太出气了,说完,他转身离去。
我趴在地上,腿脚无只觉,意识涣散,躺在血泊里,看着他们收拾行囊,离开。
是夜,下雨了。
我趴在雨里,身体的血被雨水冲尽。
待脚上有了知觉,我才缓缓爬起,逃离这里。
一路颠簸,不足为人道也。
可刚到家,就被家人视如敝屣。
我无法回宫,不想,再次落入贼人之手。
3
一群乞丐围住我,如狗见骨头,猥亵至极的气息包围着我,雨夜里,我绝望恐怖地发出唔鸣,从破庙逃出,趴在跳崖边,想自尽时。
恍惚中,一阵吵杂声将我的尖叫拉回,七王爷刘承欢带着一队侍卫将我包围。
刘承欢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你……怎成这般模样?”
我抬眼望去,他一身墨色,不着半分泥土。
他终于来了,我得救了!
我用最尽最后一口气,急急抓住他的衣角,呜咽出声,求他带我回宫。
抓衣角时,我大拇指的指甲居然齐齐折断,流出的血,弄脏了他一尘不染的长衫。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的怜惜遮不住,他起身,打横抱起我,将我轻轻地放到车里。
是啊,我怎成这般模样。
刘承欢带我回到义王府,找大夫给我上药。
半月有余,待伤口有好转,他又派丫鬟伺候我沐浴更衣。
期间,他避嫌,未见我,也绝口不跟任何下人提及我的身份。
我的身上满是伤痕,未痊愈的伤口,碰到热水就痛,。
沐浴期间,我听见丫鬟换水时的窃窃私议。
“王爷从哪找来的叫花婆,身上那般丑,还不及碧水姐姐半分。”
那叫碧水的丫鬟,有些得意:“你这小蹄子,谁都敢拿来和我比,我可是从小陪着王爷的,这情分岂是她个额头刺了字的女子可比。”
听到她们的话,我轻轻抚上额头,那里被刺了个“仇”字,此刻已经褪了痂,可还有轻微的凸起。
七王爷如何看我,我不在乎,只是我的夫君刘承乾,见了我这幅模样,会不会心疼?
想到他,我心里涌出无数委屈,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一问。
沐浴后,丫鬟给我上妆,我在眉间绘上一朵浓艳的芍药。
刘承欢来找我,带我上了马车,我问刘承欢可是要送我回宫。
他沉默许久,然后温柔道:“娘娘,二月前,护国公府已上奏送你庶妹进宫,皇兄他允了,你再进宫怕是处境尴尬。”
我不回宫,能去哪里?
我不甘心,明明是刘承乾说要宠我生生世世,后宫的女人除了我,都只为平衡前朝,他怎会……
不行,我必须要找刘承乾问个清楚。
4
刘承欢还是把我送进了宫。
原本,他就是奉命寻我的,可一时不知怎的生了错念,许是可怜我,想要将我扔在宫外。
我被送回了尚阳宫。
青蕊听闻我回来,一瘸一拐的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娘娘,奴婢没照顾好您,让您受苦了。”
我扶起她:“你的腿怎么了?”
青蕊没说话,只是心疼的抚着我的眉心。
万福在一旁替青蕊回了话:“我们没照顾好娘娘,皇上重罚,青蕊因此落下残疾。”
后宫,素来拜高踩低,我被掳走,哪里还有人肯为青蕊诊治。
我抱着青蕊大哭:“你们受苦了。”
万福有些诧异,不停的抹泪:“娘娘,您怎能说这话折煞奴才。”
我们三人哭作一团时,刘承乾来了。
他如常穿着明黄的便服,金线绣边的长衫,举手投足,金光闪耀,让人不敢直视。
“宸妃宫中也何时这般没了规矩?”
他不多问我一句,可好,先皱着眉责问。
若是以前,我定会顶上一句:“臣妾何时有过规矩。”
刘承乾说过,最喜欢我的骄纵。
可如今,我浑身布满丑陋的伤疤,眉间也被刺伤了羞辱的字,他的嫌弃,我听得出来,终于,生出了怕。
我小心翼翼地福了礼。
青蕊与万福见状,默默退了下去。
再见刘承乾这张脸,害怕过后,还是欣喜交加,委屈涌上来,从前的恩爱冲出胸腔,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言说。
我伸手想要拉住他,跟他说我这些日子的心酸。
可他却避开我的手,看着我的眉间,十分厌烦:“你如今这是什么样子?与伶人何异?”
我的手缩回,下意识摸上眉心的芍药,那些凸起,让我又想起被折磨的那些日子。
刘承乾见我如此,伸出手想要说什么。
我抬眼,恍惚间,好像看见他持鞭挥来,噩梦袭来,我举手挡在身前,大声求饶: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刘承乾被我吓到,厌恶更深。
他不再来看我,只是指了太医给我开些安神的药,并禁了我的足,美名其曰:“好生休养”。
刘承乾走后,整个尚阳宫空荡荡的。
我什么都没有问,结果却已经知晓。
秋风萧萧,我独坐在秋千发呆,内心翻腾着巨大的难受。
明明我活着回来了,可最该高兴的刘承乾,没有一丝喜悦。
脑子里,最后一丝期望闪过:会不会他以为我不再清白?我跟他说清楚后,会不会回到从前?
念及此,我站起身,朝着宫外跑去。
不想,皇后来了。
我们素来不睦,她深夜造访,定然不是因为关心我。
我收拾慌乱,恭恭敬敬给她福了大礼。
我怕她给皇上,上眼药,令他更厌恶我,我现在只有皇上了。
皇后用手抚了下发髻,笑道:“听说妹妹回来,本宫来探望一下,没想到妹妹如今倒是学会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