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制,是中国古代兵制之一,唐太宗时期达到鼎盛,府兵具有较强的战斗力,他们是军队的骨干,那么,府兵制是谁创立的,又是怎么发展的?
府兵制是隋唐王朝强盛武力的基础,这个沿用了两百年的兵制,论其源头,竟然是西魏在被逼到无路可走时的急就章,历史的魅力,往往在于荒诞与合理的高度结合。
北魏末年爆发六镇起义,出身武川镇的宇文泰和怀朔镇的高欢,在平叛战争中崭露头角。
宇文泰系鲜卑人,他作为心腹参军随魏将贺拔岳平定关中义军,贺拔岳死后,宇文泰受贺拔氏余众拥戴,成为关中陇右一带的新主人,武川赵氏、独孤氏、李氏等势力都在这一时期加入宇文泰麾下,形成著名的关陇政治集团。
高欢是鲜卑化汉人,是六镇起义后新崛起的实力派,534年,高欢自晋阳率兵南下进攻洛阳,企图武力控制北魏朝廷,北魏末代皇帝孝武帝不自量力与高欢“掰腕子”,结果在滑台、虎牢和洛阳接连战败,孝武帝匆匆逃入长安,依附宇文泰。
高欢随后奉北魏宗室元善见为新皇帝,并迁都于邺城,史称东魏,宇文泰于次年弑杀不听话的孝武帝,另立元宝炬为新帝,定都长安,史称西魏。
一山不容二虎。
高欢和宇文泰都坚持自己是正统,必欲灭对方而后快。从536年至546年,双方接连爆发五次规模宏大的战争。西魏连番征战,虽然有胜有败,但实力上跟东魏差距太大,最后两战连续失败,伤亡起码不低于六万人,而且多是宇文泰直接统领的中军主力,西魏的国防力量一下子空了。
危机在内外两方面都有体现。
于外,宇文泰的士兵中最能打的当属鲜卑兵,损失殆尽后,国防线上缺少可以支撑危局的机动作战兵力,只好转由各地的豪强进行自主防御。这对一个国家来说相当尴尬,能不能守住,全看豪强们的意愿和能力了。
于内,事态更为严重。关陇集团起初是个“股份制大杂烩”,虽说宇文泰是最高统帅,但赵贵、独孤信、李虎、李弼等大将都是带着部众投奔来的,对其原有部众有很大的控制力。宇文泰嫡系力量损失后,如果诸将有异心,谁来压服,谁又有力量压服?
这危机,可远比丢掉几处要塞更加严重。
宇文泰剧照
而这是宇文泰改革兵制、建立府兵最迫切的现实动因。
府兵制,简要地说,就是把全国分为若干个军府,每个军府负责从本区的军户中征兵。
朝廷通过均田制将土地分配到军户手中,并免征部分赋税和力役,保证军户有经济力量提供兵员。军户出人当兵,要自己准备一部分武器、粮草和衣甲。
府兵兵员分为现役和预备役,但与现代的概念有所不同,现役府兵需要到军中值班参战,预备役府兵在家从事农业生产。
那么值班与不值班怎么划分呢?军方也有办法。把府兵总体上十二等分,每一批值班一个月,一年轮换一遍。当然,在战事紧急的时候,政府有权将所有府兵征发参战。
不值班的府兵,一边种田打粮,一边由各军府的郎将负责组织平时的训练。
这个相对完善的体制,克服了以往征兵练兵模式的随意性,使得政府对兵员的控制、管理、训练有了可依之制,用起来相对得心应手一些。
自宇文泰在550年左右建立起府兵制后,西魏、北周的军队人数急剧增加,也就用了十年时间,军队数量从四万多爆增至二十余万。
而这么好的兵制,为何北魏不用,东魏也不用呢?
这涉及一个根本问题:胡汉矛盾!在胡人建立的国家,此矛盾一直是无法回避的根本问题。
五胡之乱以来,但凡有点儿脑子的胡人皇帝,都不敢放心征召汉人当兵,宇文泰也一样。所以尽管鲜卑兵源近乎枯竭,关中陇右汉人也很能打,他却一直没有征用。道理很简单,鲜卑人少,汉人多,过度依赖汉人,难保不被架空和推翻。就算不推翻,汉人慢慢占据军中要津,也是个大麻烦。
东魏高欢一直不敢放心使用汉兵汉将,以高乾为代表的汉人武装力量很强大,也做出过巨大贡献,但高欢父子一直不放心,在杀害高乾后,更加激化了胡汉矛盾。
而宇文泰是真的被逼急眼了。分利给汉人与玉石俱焚,哪个更可怕?再不把汉人拉进来,整个国家就是死路一条,于是,韦孝宽、李远、田弘等一大批关陇汉人豪强接连进入西魏军界,并日渐成为支柱力量。
朝廷代表的利益面越大,政权就越稳固。宇文泰意外地在兵制探索中,实践并检验了这一政治原理。
当然,聪明绝顶的宇文泰,对汉人既用也防,在征召汉人为兵的同时,给府兵制上了一道保险。
府兵的军制设置从上到下分别是:柱国大将军、大将军、开府将军、仪同将军,下面还有大都督、帅都督、都督。柱国大将军一共有八位,分别是宇文泰、魏广陵王元欣、赵贵、独孤信、李虎、李弼、于谨、侯莫陈崇。
宇文泰自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统领全军,元欣是西魏宗室代表,手下无一兵一卒,是个花瓶,其余六人是实际统兵的元帅。这六位元帅中,独孤信、于谨、侯莫陈崇是鲜卑人,赵贵、李弼、李虎都是鲜卑化的汉人,在民族认同上都是妥妥的胡人。
大将军共有十二位,分别是元赞、元育、元廓、侯莫陈顺、宇文导、达奚武、李远、豆卢宁、宇文贵、贺兰祥、杨忠、王雄,除李远是正牌汉人外,余者全是鲜卑人。
也就是说,虽然汉人当兵的很多,也有不少能打仗的将军,但军队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鲜卑人手里。胡人为本,汉人为末,宇文泰这个制度设计巧妙地适应了西魏、北周的国情,使得府兵制迅速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南北朝中后期,东魏(北齐)、西魏(北周)和南梁处于三足鼎立的状态。
南朝无心北进,一直处于自守状态,东西魏互为世仇,一建国就开启互掐模式,西魏实力弱小,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之中,到了高欢去世、高澄继位后,局面开始发生变化。
宇文泰先是趁东魏政局动荡,派兵侵入河南——这里是东魏的传统地盘,一口气吞下河南十三州,虽然最后得而复失,但着实让东魏人吓出一身冷汗:西魏人一夜之间从哪儿变出来这么多兵?
不过好戏还在后面。
547年,侯景之乱爆发,南梁被搅扰得一片狼藉,北齐忙于趁火打劫攻南朝,宇文泰趁此天赐良机,接连低调地干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整顿消化陇西。念贤和独孤信两位重量级大将相继镇守陇西,率陇西府兵拍平了不服从西魏的胡汉诸族豪强,河西走廊彻底归入西魏治下。
第二件,连续拿下梁汉和益州。这一带原本都是梁朝领土,但由于梁武帝被侯景困死台城,梁朝中枢崩溃,西魏府兵趁机南下,在达奚武、王雄、尉迟迥率领下拿下三个大州。
第三件,趁北齐在江东进攻梁朝的机会,西魏再度出手,接连攻下随郡、安陆地区和江陵,灭亡了萧绎政权(梁武帝法统的继承者),将版图扩展到长江流域。
这三件大事,西魏都办得异常低调,事前不宣扬,事后不嘚瑟,虽说取得大片土地,增加大量人口,但没有引起世仇北齐的警觉。西魏之所以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南梁军,正是得益于府兵建制后高效的征训机制,以及充满战斗欲望的汉兵。
557年,宇文氏正式废元氏西魏,建立北周。北周府兵经过十余年的建设,兵员数量和部队训练质量逐步提升,各军府的兵员调发、后勤供应经过对南朝几次作战也得到了检验。561年三月,北周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也就是说府兵原来每年要轮番值班四十五天,现在改为三十天,可见兵力之充足、局面之稳定。
此前的十年中,西魏并不敢过多招惹北齐,矛头更多地是针对软弱的梁朝。但随着实力的上升,加上政治并未对军事造成过多干预,北周府兵力量越来越强。
北周实际统治者宇文护(宇文泰亲侄)受命辅政,当政期间连连发动大战。他先是联合突厥闪击晋阳,又发二十万大军强攻洛阳。晋阳是北齐的别都和实际行政中心,洛阳是北齐西部防线的核心,都是重兵防守之地。北周一反常态地进攻,至少说明了一个事实,北周已经完成实力逆转了。
昔日饭都吃不上的穷光蛋,如今变身为兵力雄强的霸主,此消彼长,令人叹息。纵使北齐拥有并称当世三大名将的段韶、斛律光、高长恭,仍然无法挽回局面,更何况还有个后主。
577年,也就是府兵建立后第二十七个年头,北周武帝宇文邕动用二十余万大军,分三路攻入北齐,彻底消灭高氏北齐,畅快淋漓地完成了终局大逆转。
取得梦幻开局的府兵制,后来被隋唐两朝发扬光大。兵员充足、战斗力强悍、战斗欲高涨的府兵部队,二百余年间四面出击,为大唐开拓了广阔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