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024年9月19日凌晨，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时隔四年再度宣布降息。视觉中国/图

北京时间2024年9月19日凌晨，美联储时隔四年再度宣布降息。若要用一个关键词总结此次降息，可以说是“不同寻常”。

首先是降息幅度超出预期。市场此前曾有预测，降息25个基点或是50个基点，降息程序通常是“小幅慢跑”，以25点的降息先试水。结果是一次性大幅降息50基点，在美联储开启新一个降息周期的历史上鲜少出现。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国内经济事态紧急。

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称，目前美联储双重使命面临的风险“基本平衡”，“没有看到任何经济衰退甚至经济下滑的迹象”。

美联储的货币政策通常有两大目标，稳定就业和物价。最新数据显示，美国失业率升至 4.2%，通胀率降至接近2%，仅从数据来看，经济并不疲软。

“这为市场带来一些混乱的信息。经济数据符合预期，并不需要如此大规模的降息。这么做反倒会引发市场的恐慌。”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胡捷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胡捷此前曾担任美国联邦储备银行高级经济学家。

胡捷解释，大幅降息50个基点通常表明，美联储认为需要用更积极、更紧迫的政策刺激经济，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经济疲软。

市场预期，美联储在2024年年底前很有可能将利率再下降50个基点，除了在2020年因疫情紧急降息外，美联储上一次降息50个基点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

“可能是美联储担忧的焦点转移了。”胡捷解释，7月和8月CPI数据显示通胀继续放缓，通胀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但“坏消息”是，劳动力市场正在走弱，因此鲍威尔可能将就业数据的优先级放在了通胀之上，才会在降息问题上由鹰派转为鸽派。

2024年9月将是全球经济最重要的一个月，除了美联储，还有加拿大央行、欧洲央行、瑞典央行、瑞士央行等至少5个央行开始降息。此外，英国央行和日本央行也将在9月明确新的利率决议。

美国激进的降息预期，与6月时美联储给出的点阵图有极大的差别。6月时的点阵图仍显示，2025年底降至4%-4.25%，现实则是利率大幅降低。

在美联储的声明中，尽管通胀仍处于较高水平，但决策者对实现2%的通胀目标信心有所增强。美联储的点阵图显示，预计到2024年底，利率将降至4.375%，暗示未来将有更多的降息空间。

然而，目前宣布通胀任务完成或许还为时过早。

尽管通胀已明显放缓，但还没达到目标2%的水平。数据显示，最近几个月美国通胀下降主要是因为耐用消费品价格下降，也就是相当一部分的进口商品价格下降。

比如对CPI数据影响较大的原油。2024年以来，国际油价持续减弱，上周布伦特原油价格一度跌破70美元/桶，是2021以来首次。多数国际投行都下调了原油价格预期。

导火索是9月10日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发布了一份月报称，2024年8月其原油日产量平均为2659万桶，较7月减少19.7万桶，主要原因是受利比亚原油产量下降的影响。该组织同时下调了对2024年和2025年全球石油需求增长的预测。

就职于上海某商业银行海外投资部门的胡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过去一年全球经济数据不佳，说明海外市场需求相当疲软。

“美国是（原油）最主要的消费国，但是从数据来看，美国制造业PMI数据从2022年底开始，绝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超过50。”胡兰解释，PMI指数50为荣枯分水线，该数字低于50%表示制造业经济下降、慢慢走向衰退，接近40%，则意味着经济走向了萧条。

俄乌冲突、中东局势虽一度导致原油价格紧张，但美国制造业疲软，直接把一度高企的油价“打了下来”。

胡兰指出，各类资产价格走势背后，除了美国降息的因素以外，往往还受全球经济变化、供需格局变化、气候变化、地缘政治等多重因素影响。此次美联储降息如此受到关注，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目前国际局势复杂。在前两年的加息进程中，大量囤积的美元资产如果短期内转移，很可能对全球经济造成剧烈波动，比如近期暴涨暴跌的日本股市。

此次降息的时间点也十分微妙，选在美国大选前期，引发候选人热议。

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称赞此举是中产家庭的福音，她称美联储这一决定，对承受高物价冲击的美国人尤其是个“好消息”，暴露出通货膨胀的程度，是她最大的政治负担之一。

特朗普则在曼哈顿一家酒吧举行的竞选活动上讲话称，此次降息“幅度非同寻常”，“经济要么非常差劲，要么他们在玩政治，无论怎样降息幅度都很大”。

1980年代后，美联储历次降息时间。数据来源：Wind。南方周末记者徐庭芳/制图

降息，同时意味着开启了一个新的货币宽松周期。

对大多企业和消费者而言，降息意味着更低的借贷成本，有利于稳定美国经济，增加世界最大经济体实现“软着陆”的前景，同时推动全球股市上涨。

美联储降息也有助于缓解美国以外其他国家的资本流出和汇率波动。2022年以来，由于美联储11次加息，美元指数大幅上升，许多国家出现资金流出现象，导致本币贬值，金融市场动荡，一些外债负担重的国家还出现了破产危机。

美联储降息后，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可以获得更大的货币政策调整空间，也有助于国际资本重新流向新兴市场。

南方周末记者统计了1980年代后，美联储历次降息一段时间内，各类资产的表现情况。总体来看，股市、债市、黄金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尤其是股市，更多流动资金将推动股市整体上涨。

具体来看，美元债在利率下行周期中全部取得了正收益，黄金在绝大部分的利率下行周期中也都是正收益比例，且平均回报超过25%。但表现最好的是权益资产，也就是股市，各个市场的平均收益均超过了25%。

值得一提的是，A股在历次利率下行周期中也表现不错，即使剔除上证综指开市初期的异常“暴涨”（1987—1993年），超过一半的情况均取得了正收益，且平均回报超过了10%。

相反，原油、大宗商品、美元汇率会下跌。背后原因类似，美联储降息周期通常也是美国经济下行周期，会直接导致石油、农产品等大宗商品需求下降，商品价格走低。美债则代表了无风险利率，无风险利率下行往往意味着美元资产吸引力减弱，相应的美元汇率也会走低。

1980年代后，美联储历次降息一段时间内，各类资产的表现情况。数据来源：Wind。南方周末记者徐庭芳/制图

但富拓首席中文分析师杨傲正向南方周末记者指出，资产理论走势和实际走势会有时间差，有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市场一贯有‘买预期，卖事实’的说法，意思是当市场早已计入降息预期，当降息真正来临时，只要有跟市场预期稍微不一样的方向和未来预期，价格便会朝预期的反向推进。”杨傲正说，以美国10年期国债为例，其收益率波动与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存在错位，通常都会先于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开始反应。

因此在美联储升息抑或降息的前期，各类资产价格会出现大幅度且异常的波动，此时投资需要更谨慎。

（应受访者要求，胡兰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徐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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