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还债”旗号出来直播带货的老板名单,最近又添一员大将,钟薛高创始人林盛。
前段时间,林盛出现在淘宝钟薛高老林直播间,带货卖起了红薯。直播间背景墙上,是巨大的三个数字729,据悉是代表着当下被钟薛高拖欠工资的729名员工。
尽管整场直播看起来诚意满满,林盛也摆出“绝不跑路”“要努力卖红薯还债”的诚恳态度,但网友却并不买账,反而嘲讽林盛是从“雪糕刺客”变成了“红薯刺客”。
仿佛直到今天,钟薛高和林盛都没能走出当年“天价雪糕事件”所落下的阴影,依然会在定价问题上再一次翻车。
但从“起高楼”到“楼塌了”,钟薛高仅用了六年时间就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真的只是因为它卖得太贵吗?贵价雪糕在市场上真的就无法生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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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钟薛高在网络上承受的最大的炮火,就是贵。但在最开始,贵反而是大家想要尝试它的理由。从瓦片造型、回字花纹设计,到120万一吨的日本柠檬柚、新疆特级红提,再到秸秆做的雪糕棍、用果糖替代蔗糖,钟薛高给人一种“贵得有理有据”的品质感。
在经济学中有一种现象叫“凡勃仑效应”,意思是人们不一定会因为商品便宜而大肆购买,商品价格定得越高,反而越能受到消费者的青睐,这是一种挥霍性的消费期待。
彼时的钟薛高,就刚好踩在了这样的消费期待上,再加上自2018年起,新消费浪潮蓬勃发展,产品升级成为关键词,钟薛高便自然而然成为风口上的猪,起飞了。
相关数据显示,在面世第二年,钟薛高的销售额就突破了1亿元,2021年,营收超10亿。从2018年至2022年,钟薛高五年间四次拿下天猫双11冰品销量桂冠。
那是钟薛高最风光的时候,也是林盛最得意的时候。据他自己在后来的采访中说,当时的他甚至连个商业计划书都没有,依然能在一天时间内拿到三家机构的投资。
最疯狂的时候,钟薛高的估值一年内就翻了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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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一直走高端奢侈路线,钟薛高即便不能疯狂扩张,也能收获不少愿意为它品质买单的客户,作为一家小而美的企业,活的不错。
但人总是有野心的,出道即巅峰的钟薛高则更有野心。
在推出“厄瓜多尔粉钻”的年代,钟薛高尚且还处在一种和客户双向奔赴的状态。
当时,钟薛高的主战场主要在线上,所服务的消费群体是26-36岁间,爱好尝鲜又追求品质的消费者们。但随着资本加速涌入,扩张的号角吹响,钟薛高不得不开始布局“所谓更广阔”的线下市场,并将受众从一小部分人转换成了所有人。
当然,这本身倒也没什么问题。当年和路雪入华,就是靠着线下的几万台冰柜,一点点渗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中国初代雪糕之王。钟薛高对标的哈根达斯和DQ,也不仅仅依赖于线上,在线下也都有自己的专柜和门店。
可在钟薛高这,或许是为了节省成本,又或许是广告出生的林老板并不懂线下渠道的玩法。
钟薛高并没有在线下开设门店或像哈根达斯那样放置专属冰柜,而是直接挤入了全国200多个城市的近40万个冷柜,以二三十元一根的高价,跟只卖几块钱的小布丁、老冰棍和绿色心情混在一起。
要知道,如果你放在线上卖那是明码标价,概念和噱头看起来也会很吸引人。
但来到线下,不论林盛给钟薛高安上了多少文化附加值,在普通消费者看来,它也不过就是一根看着略显陌生的、口味有点新奇的普通冰棍罢了。
另外,几十元一个的钟薛高,和一堆消费者心理预期在5块左右的雪糕混在一起,无形中打乱了消费者对雪糕的日常消费模式,久而久之就成了背叛消费者的“雪糕刺客”。
2022年夏天,汹涌的舆论和愤怒向以钟薛高为首的高价雪糕袭来,大家在网上发起了一系列捍卫平价雪糕的行动,史称“雪莲保卫战”。
但面对危机,钟薛高显得并不在意,因为卖得贵本来就是它的特色之一,但它没有意识到的是时代已经不同了。
钟薛高刚出道那会儿,被称为新消费的黄金时代,只要想好品牌名和包装,左手代工、右手营销,一个标准的新消费品牌就能迅速起量。
这一方面得益于彼时国内供应链水平的成熟,想做什么类型的产品都能找到合适的工厂。
另一方面,当时的小红书、抖音等新渠道崛起,有大量便宜的流量可以薅。
但到了2022年,流量变贵了,市场关键词也成了消费降级,新消费品牌们携手迈进了地狱模式。
首先,是流量变贵了。比如阿里系电商的获客成本,四年间涨了3.3倍,小红书美妆类目互动成本也高了50%。其次,消费者不买单了。
新消费品牌的整活手段,来来回回无非是原料升级、颜值升级和各种联名,品质上没什么区别,价格却要翻上好几倍。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人当傻子啊。
于是钟薛高的新手保护期结束了,林盛的那一套所谓品质叙事,也在质检部的铁拳下迅速崩塌:冰棍里号称添加的新疆特级红提,其实是散装葡萄干,说是“只选用日本薮北茶”的老树北抹茶雪糕,实则采用的是鸠坑、龙井、薮北树等品种的茶叶制成。
而据深圳中为智研咨询的研究员拆解,一支14元的轻牛乳雪糕全部成本也就4元左右。还有网友意外发现,钟薛高18元的“丝绒可可”,和代工厂卖5元的“思浓生巧”味道几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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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说以上都还只是大厦倾颓的一角,那么“高温不化”事件就成了压死钟薛高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有个有钱又闲得没事的网友买了一只钟薛高,结果发现放在31度的室温中近1小时,雪糕都没融化,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发现无论用什么方式,钟薛高都一直坚挺不化。
虽然事后钟薛高发声明表示雪糕中添加了符合规定的卡拉胶,而且用火烤和晒都不是科学的验证方法。
但对口碑本就摇摇欲坠的钟薛高来说,这样的声明并未能打消消费者疑虑,反而连带着之前 “雪糕刺客”事件积累下的反感,让钟薛高的市场口碑彻底崩溃。
所以从2022年夏天开始,钟薛高就越来越难卖,许多零售商即使按半价出售也依旧滞销。小商户的老板们更是嫌弃这些卖不出去的天价雪糕,在白白占用宝贵的冰柜资源。
当然,钟薛高也曾积极进行过自救。一是在被吐槽“雪糕刺客”后,很听劝的开始设置独立的自有冰柜。但线下的冰柜战争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程,它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人力和时间,这些都是初出茅庐的钟薛高耗不起的。
二是去年3月,钟薛高发布了一款由AI设计的平价雪糕品牌Sa’Saa。
要知道,平价雪糕市场早已是红海中的红海,是传统大厂的地盘,钟薛高无论是品牌影响力还是产业链、供货渠道,在蒙牛伊利面前都完全占不到便宜。
另外,平价雪糕一出,也意味着钟薛高彻底抛弃了它“昂贵”的最大卖点,不仅没有收获到新客户,反而用平价反刺了它曾经的客户。
而之后,再听到钟薛高的消息,无一例外全是坏消息。从售价跳水到2.5元一只的临期雪糕,到创始人被限制高消,开始直播带货还债,再加上从去年就一直传出的欠薪欠债,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国产高端雪糕独角兽,最终也还是没能冲破高价雪糕的囹圄,它困在原点,再难往前逾越一步。
其实和其他新消费品牌比起来,钟薛高选择做雪糕,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一方面由于行业冷链成本高,雪糕一度是区域性产品。
例如上海光明、广州五羊、浙江五丰、沈阳德式和中街。大家所在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本地特色雪糕吗,可以在弹幕或评论区分享给我们。
而另一方面雪糕消费即时性强,严重依赖线下,如毛细血管般遍布街头的夫妻店、便利店才是主战场。即使经过了一波品牌的集体向线上迁徙,2021年,线下渠道依然占据雪糕销售市场80%的份额。
在这样残酷的线下战场里,钟薛高要面对的不仅有伊利、蒙牛、和路雪这样的全国性大品牌,还有更多的地方性品牌。
另外,就在钟薛高一路向下的同时,被它以一己之力带动起来的贵价雪糕市场也正在被消费者抛弃。数据显示,从去年开始,梦龙、哈根达斯、明治等贵价雪糕的销量均在下滑,其中梦龙同比下滑42%,哈根达斯同比下滑36%。
FoodTalks发布的2023年5月华东地区雪糕/冰淇淋畅销产品TOP50也显示,榜单前3的产品平均售价约为4元,前10名产品中只有两款梦龙的产品售价超过5元,其余均在3-5元区间。
艾媒咨询也曾在2022年发布过一份消费者对不同价格雪糕消费意愿的数据,其中大家对3-5元的价格区间消费意愿最高,占比达37%,15元以下(不含15元)价格区间占比达94.2%,换言之,钟薛高等高价雪糕所在的价格带消费意愿近占比仅有5.8%。
而就在今年3月份,联合利华也宣布,他们将在2025年底前完全剥离冰淇淋业务。作为全球最大的冰淇淋生产商,联合利华旗下有和路雪、梦龙、可爱多等品牌,占据了全球大约五分之一的市场份额。
2023年,联合利华冰淇淋业务创造的营收,相当于伊利冷饮业务的6倍、蒙牛冰淇淋业务的10倍。但就是这样一家冰淇淋龙头,所面临的也是市场份额和盈利能力不断下降的局面。
所以这也可以回答开头我们提到的那个问题,贵价雪糕在市场上确实无法生存。这一方面是因为雪糕本身的属性无法提供可持续的附加价值。想想一杯20多块的奶茶,价格差不多,也是鲜奶现制,还有鲜切水果,甚至也能满足冷饮需求,它提供的情绪价值是不是比一根只能吃上几口的雪糕大多了。
另一方面,是消费者对这些所谓的贵价产品开始祛魅了,大家只买对的,比如高性价比;不买贵的,比如高溢价,尤其是消耗品。大众消费开始回归理性的均值,拼多多和蜜雪冰城成了时代的新宠儿,性价比碾过了无数花里胡哨的品牌段子,成为了今天最靠谱的商业叙事。
2021年,钟薛高尚在鼎盛时期,林盛在接受采访表达了自己的宏愿,希望未来会有人说,“我是吃着钟薛高长大的。”而如今,任意走进一家超市,你已经很难在一众雪糕里,找到那个瓦片型的高端雪糕了。
而就在林盛背上“红薯刺客”之名的同时,互联网上“冰淇淋重回五元时代”的词条也登上了热搜。
六年时间,兜兜转转,大家短暂的拥抱了钟薛高们一下,最后还是又回到了绿色心情、苦咖啡们的怀抱。
参考资料:
1、《第一网红雪糕,垂死挣扎?》
2、《全网抵制的钟薛高,又翻车了》
3、《钟薛高:梦幻开局,惨淡收尾》
4、《天气暖了,钟薛高凉了?》
5、《欠薪裁员大甩卖,钟薛高还能撑到这个夏天吗?》
6、《直播还债却因“卖太贵”被骂,这前网红老板现在做啥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