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时老婆就说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
我体谅,成婚十年一直独自忍耐。
外人嚼舌根说她不孕不育。
我心疼极了,对外宣称是我不行。
可在她死后,我才明白。
原来不是她身体不行,而是她心底早已住了人,要为那个人守清白。
1
老婆江心月去世了。
即使我为她安排了最好的医院,又为了照顾她日日不休、夜夜祈祷,奇迹还是没有出现。
江心月和病魔抗争了三年,她生命的最后落幕却只需要三天。
而我守着她的骨灰整整三十天。
从我们成婚到现在刚好十年,江心月的早早离世像是带走了我身上的一部分,想到她要孤零零的躺在坟墓里,我就总担心江心月会觉得孤单。
便从之前守着骨灰,到现在守着坟墓。
极度的悲痛让我一夜白头,震惊旁人。
我被前来祭拜的路人拍成小视频上传。
还把二十来岁的我照片拉出来做对比,感慨我过了十年相貌也没有多大变化。
瞬间火爆全网,我顿时被标榜为新一代痴情人。
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现场直播。
我痴痴的,早上为她准备早餐鲜花,午间还有小零食,晚间唠嗑说闲话,仿佛江心月还在我身旁。
网友扒出我和江心月的曾经,大力称赞这就是新时代不孕不育夫妻的绝美爱情:她对没有生育能力的我不离不弃,而我亦对身患绝症的她情深不寿。
他们都说我们是一对虽带着世事无常的遗憾,但却拥有最真挚爱情的夫妻。
可当江心月留给竹马的临终视频在网上发布后,这一切都成了泡沫。
视频每隔一年就会更新一次,视频里记录的她从鲜妍年轻到瘦骨嶙峋。
每条视频的内容,都是她穿一样的碎花裙,一样的侧马尾辫子。
笑脸盈盈的看着镜头,好似爱人就在镜头的另一端。
「宋驰,今年是爱你的第365天,你还好吗?」
「今年是爱你的第1825天,你还好吗?」
「第3650天,你还好吗?」
……
最后一条视频。
江心月稀疏的头发已无法再扎成马尾辫子,但身上还穿着那件碎花裙。
我原以为是她乐观向上。
所以即使病入膏肓,她仍旧有着旺盛的求生欲,时常过度吃药给自己增重。
可现在我明白了。
她是想让自己骨瘦如柴的身躯能够撑起这条宽松优雅的碎花裙。
江心月倚靠在病床上。
病色让这位韶华易逝的美人,像极了凛冬盛开的红梅。
即使被厚重的白雪覆盖,也掩饰不住她内在的热烈。
「宋驰,这是最后一条视频,从幼时懵懂无知的喜欢,到青春热烈的爱,再到现在无时无刻的思念,都汇聚成一句话,“我爱你”。」
视频里的她痴情的让人感动。
热度彻底淹没了我,让大家全都忘记江心月是有夫之妇。
而视频的男主角,终于也在外网发声。
回应说:「我的爱人,即使过了十年,我也仍旧爱着你,至死不渝。」
他们之前的爱情感天动地,令无数网友落泪。
我成了横亘在他们中间,阻挠他们在一起的罪魁祸首。
「这个丈夫不做人啊,自己不行,还不和这个美女姐姐离婚!」
「是啊,听说姐姐是江氏集团的总裁,而丈夫就是凤凰男!」
「我趣,这吃绝户还阻挡人家的爱情,真该死啊!」
网上的留言纷纷扰扰,江氏集团的董事会找上我。
「傅珩,按理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哥,心月也已经走了,网上的事情你也别在意,尽早把你手上资产转给江馨才是正道。」
我颤抖着手,端起茶杯还没送到口中,便洒了大半出去。
只好无奈的放下茶杯缓缓说:「江馨也是我女儿,我会亏待她吗?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给。」
董事会其他成员,也多是江家亲戚。
有几个站了起来指着我说:「傅珩,这么多年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到现在还没个男人样子!」
「我们家心月这十年多难啊,不仅身患重病,还要因为你不行要被外人说生不了!」
我心中一片悲凉。
当初江心月说身体不好不能行房事,我心疼想尽办法给她补身子。
后来她又将宋驰的女儿带回来领养。
我起先是不同意的。
哪怕我们做试管,或者有其他办法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就行。
可她冰冷的说,除了那个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其他孩子。
有也会将她溺死。
只是和她僵持了一会,外面的风言风语就愈发的多。
又是催生小孩又是让江心月和我去医院检查。
最后我对外宣称是我不行,流言蜚语才堪堪止住。
可江心月也把谎言当成真的,一直都带着鄙夷的态度和我相处。
这两年她突然生病需要人照料,哪怕我自己生了病,也会日日夜夜守在她床头,凡有所求,无有不应。
她更是把我当做保姆冷眼相待了。
我不期盼付出能得到回报,只是突然觉得可笑。
十年的点点滴滴,都捂不热一个人的心。
让她临终都丝毫未顾及到我,不惜打我的脸,也要真情告白她的竹马。
「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还是那句话,等到了时候我自然会给!」
在场董事们见我这般油盐不进,只好骂骂咧咧的出去。
「一个软饭硬吃的太监还敢这么犟!」
他们好像都忘了。
当年的江氏还称不上集团,是我和江心月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
整个江氏集团不说全部,起码有一半以上是属于我的!
江心月人和心都不属于我,所以我守不住。
那凭什么我守着我自己的东西都不行!
2
清明节当天。
宋驰从国外赶回来了。
无数网友前去接机,面对媒体采访,他含泪表示。
「这次我回来就是要带走心月。」
「死后我想要和心月合葬,她生前我们彼此错过,我不想我们死后还是错过。」
宋驰和江心月的后援会成立,也将宋驰的更多信息扒了出来。
十年前他便是著名的游戏职业选手,代表国家前前后后参加过无数场大赛。
奖杯和奖金拿到手软,和江心月这个财阀女强人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网上大把人表示嗑疯了。
至于我这个丈夫,反倒这时被拉出来做对比。
说我爱吃软饭就算了,还打算吃绝户。
……
江馨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宋驰。
我在楼上远远看着,他们手挽手,十分亲密,像极了一对父女。
不对,他们本就是父女!
江馨走近,在楼下和我眼神对望。
慌张的她急匆匆将手缩回,又刻意慢下步伐和宋驰拉开距离。
其实我想说大可不必这样,毕竟宋驰是她生父。
只是看见这一幕,还是有点失落。
当年江心月将江馨领回家时,她工作忙,而江馨又身体孱弱,我不得不全职在家带她。
医生说她是在母胎里面营养就没跟上,我费尽心思熬补药。
偏巧有个药方的草药没了,又长在悬崖上没人敢去。
患有恐高症的我心急如焚,为了江馨,还是咬咬牙,套上安全绳亲自爬上悬崖采摘。
悬崖湿滑,我只好用力死死抓着崖边,最后采到了草药。
但人也不幸的摔了下去。
全身粉碎性骨折。
我幸运的被抢救回来,可数不胜数的钢板钢钉被埋在身体里。
我再也无法重新站到备受瞩目的场馆,也无法拿起鼠标在热爱的游戏里厮杀。
江馨最先上楼找我,径直来到我的面前,没有关怀,只剩硬邦邦的一句。
「把妈的骨灰给爸爸吧!」
爸爸?
宋驰一回来我就成了无名氏。
昔日甜甜喊爸爸的小女孩早已不见,只剩眼前这个陌生又冰冷的熟悉人。
听这喊话的熟稔程度,我心中升起一阵怀疑。
「你在英国借宿的家庭,就是宋驰家是吗?」
江馨支支吾吾,最后说:「是。」
我苦笑。
难怪当初她十岁不到就非要在国外上小学,还一定要去英国。
我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特地给她在英国买了一套房子,还安排了一群保镖。
可她不愿去,还把人都赶了回来。
说是要体验从小就独立的生活,要学其他留学生一样去借宿。
我尊重她便同意了。
难怪当初和江馨发信息打视频,都爱答不理的样子。
原来人家正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培养感情。
倒是我这个“假父亲”没摆正好自己的位置。
江馨没等我回应,极不耐的说:「爸爸和妈是真爱,就让他带走吧。」
「他们是真爱,那我呢?」
「我算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江馨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驰估计一直跟在江馨后面,突然上前“扑通”一身跪倒在地上。
「老哥,求你行行好,就让我带走心月吧!」
我冷静反问:「你以什么身份带走她?」
「我是她法律上的合法丈夫,是陪伴她十年的枕边人,凭什么你说你们是真爱就要带走她?」
宋驰失了声,衰败的看向江馨,满脸委屈,像被人恶言打击到一般。
江馨见状气愤大喊:「就凭我妈她从没爱过你,那些视频,包括我这个养女,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我愣住,好似陷入了回忆。
是啊。
江心月不爱我,所以我对她再如何付出,她也只觉厌烦。
她告白宋驰的视频,在我脑海里像走马灯一般浮现出来。
我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瘫软在椅子上,呆呆说:「骨灰可以带走,但……」
话还没说完,宋驰连忙爬起身要和我握手感谢。
我缩回手,定定看着他说:「骨灰带走,江馨要自动放弃继承江氏相关的所有资产!」
宋驰震惊:「老哥,你这有点太为难人,馨儿毕竟也是你的孩子。」
我闭上眼不理会。
既然爱没有了,那我的辛苦血汗决不能这样白白流失。
江馨则气炸了怒骂道。
「你凭什么要把我妈留给我的东西拿走!」
「还有!我妈早就立了遗嘱,江氏的一切都由我继承,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完,江馨从包包里掏出遗嘱甩到我脸上。
宋驰紧紧拉着她:「馨儿,你不能这么冲动。」
说罢,他又向我抱歉:「老哥对不住,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他看向我的神情却是一脸骄傲。
好似在说:“看吧,即使你是养父,她也还是站在生父这边。”
家里保姆刘姐再也看不下去,走上前说。
「小姐,这些年老爷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有数。」
「就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甩东西到老爷脸上啊!」
刘姐的话没唤醒江馨一丝愧疚,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说的哪里有错?」
「江家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妈留给我的!和他又什么关系?」
我没去理会那边的嘈杂,将甩到地上的纸张一一捡起。
除列举名下资产说明都是留给江馨的外,剩下还有一张是留给江馨的信。
她说:
“吾女江馨,我与你父亲当年错过十分遗憾,所幸你父亲将你送至我身边,解我相思之苦。
特给你取名馨字。
望我心依旧,也与你父能心意相通。
家产尽数留你,也望你能在我走后,好生在你父亲跟前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