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兵第一次探家是1986年春节时,那时我刚考上石家庄陆军学校半年多,学校给我们学员放了第一次寒假,当兵两年多就能回家探亲,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感觉真好。
我83年10月底入伍,算84年的兵,在京郊某部老虎团当服役。我们部队驻地在北京近郊,住的都是楼房,吃的也不错。
当兵时,远离家乡和父母,说不想家那是假的,但我入伍参军是怀揣梦想的,想到部队好好干,争取考上个军校,所以和其他新战友比,我想家想的轻。
八三年入伍后在新兵连留影
听老班长们说,部队战士在三年服役期内,无特殊情况,是不允许探家的。八十年代我当兵时,既使照顾性的安排战士回家看看,也多是安排在服役期内的最后一年。目的是让战士回家探望父母及亲人,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趁着还穿着军装的时候,让战士回老家找个对象,娶个媳妇,解决他们的人生之大事。
我这个才入伍的小战士,在连队,除了宿舍、饭堂、训练场三点一线,满脑子的都是队列动作、射击要领、单双杠、木马,晚上还要加练俯卧撑、仰卧起坐、复习理论,时不时地还要随时被副班长派出去出公差,帮厨、晾嗮白菜、翻菜地、打扫猪圈等等都干过。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想家和关心回家探亲的事。只能眼巴巴看着一个个老班长穿着崭新的军装,拉着那个年代时髦的皮箱,这个走了,那个来了。回家探亲对于我这个新战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八五年七月参加军考时的准考证
85年春季,经个人申请,连队推荐,我参加了团里的学院苗子集训队。正式考试前,团里进行了理论预考筛选和军事技能测试,真得感谢入伍以来,老连队的严格训练和要求,我的军事技术和体能轻轻松松的就过关了,凭着高中阶段打下的文化基础,我幸运的入围了当年参加军校招生考试的正式人员名单,85年8月顺利的考取了石家庄陆军学校。
八五年入校后留影
85年8月20号,我来到了向往已久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石家庄陆军学校,幸福极了。进入陆校后,天天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学期就接近了尾声。看着贴在班里宿舍门后面的学校校历上,有放寒假的安排,我们学员内心既高兴,又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充满着期待。
感觉放假前的时间过得真慢,个别学员甚至在张贴在班里的中队课程进度表上,每天划去已经结束的日期,在放假的那一天画上时间标记,倒计时的计算着放假日期。
那个年代,能考上军校上学,且是著名的“中国西点”石家庄陆军学校,已经让人很幸福了,入校后又得知还有寒假能回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在部队尤其是基层连队,可没有这方面的待遇,在部队像我这个入伍第二年的兵,想穿着军装且是干部服回家探亲过春节想都不敢想。
时间进入了腊月,年味越来越浓了。学校的军人服务社为我们备足了年货,周末的学校军人服务社,天天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有的在挑选物品,有的在购买烟酒食品及土特产,有的还去三楼照像馆照相,好不热闹,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回家探亲的年货。
学校服务社
我作为新入校的学员,心情更是激动和兴奋的不得了。在学校的服务社里,我用积攒了好长时间的的津贴费,购买了军用三接头的黑色皮鞋(学员不发皮鞋),一下子花去了三十多元,我那时一个月才发十几块的津贴费,可把我心痛坏了。那个年代皮箱时髦,我也跟风买了个十几元的皮箱,又买了些烟酒及给家人的过年礼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等来了放假的时间。我和我的两个一块入伍的战友老乡学员,穿着四个兜的卡冬装,佩戴着那个年代十分流行的白底红字的校徽,肩背手提着大包小包赶往了石家庄火车站。
石家庄离我的家乡德州不算太远,也就三四百里地,但对于离家两年多的我们来说,可以说是归心似箭。
我们早早地到了石家庄火车站,八十年代春运期间,候车室里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去往我们老家德州方向的旅客,在车站里面的一个棚子下候车。那时也没有暖气,又是在棚子里,可把我们冻坏了,但一想起马上就能回家了,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八十年代石家庄火车站
我们在简易的候车室里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等来了“旅客同志们,从石家庄开往德州的某次列车就要开始检票了,请旅客们拿好行李,到某号检票口排队检票”那美好动听的女中音的广播声,我们于晚上六点多,跟随着拥挤的人流,终于登上了石家庄开往德州方向的绿皮火车。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走走停停,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终于到达了德州火车站。
下车走出站台,就感觉寒气扑面而来。虽然天寒地冻,但我心里却是暖暖的。离别家乡两年多,再次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看到家乡的一切,感到分外亲切。
走出车站后,已接近午夜时分,随着刚刚下车的旅客慢慢散去,站前广场上显得更加冷冷清清,偶尔传来一声“师傅,住旅馆吗?”那熟悉的乡音。
八十年代德州火车站
我和两个同学家都是农村的,离市里最近的也有四五十里的路程,当时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更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我们三个当天是回不了家了。车站附近的旅馆,我们问了问,最便宜的大通铺,每人每晚三块多(当时我们一个月津贴才十几元),我们舍不得花钱去住,我们三个只好在候车室里坐在连椅上等着天亮。
天亮后,我登上了去往家乡的客车。由于人多,我站在车厢里,满车飘来的都是那即熟悉又陌生的乡音,那个亲切劲呀,别提了,两年多没听到的乡音真好听,在车上,我竖起我的耳朵仔细听,老家的乡亲们在说家乡话,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享受。
下了客车,到村里还有几里路,走在回家的土路上,我左瞅右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的,怎么也看不够。
回到了阔别两年多的家乡,我刚走进家门。我的父母立马就放下手中的活计跑着迎了出来,爸爸接过了我的大包小包,母亲抓着我的胳膊问这问那,到了家,进屋不一会,左邻右舍的街坊们就挤满了我家的几间屋,我家的农家小院立刻充满了欢声笑语。
左邻右舍的乡亲们见到我后,都是热情的嘘寒问暖,这个说看看老三穿着军装是真帅,那个说老三考上了军校成了军官,真出息了,那个问,放了几天假,啥时候回学校?小孩们见到我后左打量右瞅瞅,就像不认识一样,我拿出糖块给他们吃,他们抢到后就欢笑着跑走了!一整天人流不断,我的爸爸妈妈乐的合不拢嘴,和乡亲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八十年代鲁西北老家的年味还是蛮浓的。我帮着家里扫屋子、磨豆腐、 蒸馒头及赶大集购买年货,忙的不亦乐乎,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处处充满着喜庆的年味。
稀里糊涂的就过完了春节。春节期间,除和家人团聚外,几年没在家乡,也去了几个亲戚家拜年。我们同年入伍的战友,也有几个回家探亲了,其中有一个是和我一个连队的,且关系比较好。春节过后,我就去他家找他玩。到他家后,他一家人热情的接待了我。把酒言欢之际,战友问我有对象吗?我说没有,他就把他当民办教师的表姐介绍给了我。
在战友家,我和她表姐见了面,她表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文化人,中等身材,干净利落,可第六感觉告诉我,她不是我内心喜欢的类型。但当时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当面说,直到返校后写信告诉战友说我和他表姐不合适,哪知从此失去了很好的一个战友,我人生的第一次正式找对象就这样结束了。
在短暂而稍有遗憾的第一次回家探亲结束后,父亲骑着自行车,骑了五十多里路,把我送到了德州火车站。临别时,老父亲千嘱咐万叮咛,一再嘱咐我路上要注意安全,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眼圈有点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就这样结束了第一次探亲,带着父母的嘱托和家乡亲人们的期盼,我登上了开往石家庄的列车。
第一次回家探亲,虽然已经过去了38年了,可闭眼一想,仍然是记忆犹新,十分难忘。岁月如歌,年龄渐长,我们似乎变得更加喜欢在心底默默回忆过去。那些遥远的时光,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青涩的爱情和梦想,那些纯真质朴的笑脸,一一浮现在眼前,恍若昨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