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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1年的初夏，空气中弥漫着麦穗的清香，田野间一片绿意盎然。李建国站在连队的操场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他今年已经26岁了，在部队已经服役了好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深得战友们的信任和连长的器重。这一天，连长叫他到办公室谈话，告诉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建国，你这几年表现得不错，组织上考虑让你提干，你怎么看？”连长戴着军帽，面色严肃，但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欣慰和期待。

“提干？”李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士兵，哪想到会有提干的机会？

“是啊，提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连长点点头，接着说，“你要好好准备，这次机会可能会改变你的人生。”

李建国的心怦怦直跳，连长的话像是一块重石，砸在了他心上。提干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不仅是职位的提升，更是身份的改变，甚至还能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然而，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王丽华，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的女孩。

“连长……”李建国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能请几天假吗？村里……村里有些事情，我需要回去一趟。”

连长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建国，“现在是关键时刻，你这个时候请假，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知道……可我真的有急事，我……”李建国声音低了下去，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敢直视连长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连长盯着他，眼神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建国，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军人，不是普通的村民。部队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连长说得对，作为一名军人，应该以集体利益为重。然而，想到王丽华和她病重的父亲，他的心又揪得紧紧的。

连长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李建国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挣扎，“连长，我和村里的王丽华订了婚，她父亲现在病得厉害，地里活没人做。我想……我想回去帮他们一把。”

“原来是这么回事……”连长叹了口气，眼神中多了几分理解，“建国，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要明白，现在部队正需要你。这个提干的机会不是随便就有的，如果你这个时候离开，可能会错过。”

李建国沉默了。他知道连长说得有道理，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去，王丽华家的田地可能就要荒废了。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连长，我想回去。这次机会没了，以后再争取，但我不能让丽华家的人对我失望。”

连长看着李建国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我批准你三天假，但你要记住，三天之后，必须回到连队，不能有任何拖延！”

“谢谢连长！”李建国松了一口气，重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

2

李建国回到村里，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他从早到晚忙碌在田间地头，汗水打湿了衣衫，双手磨出了血泡，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抱怨。王丽华也在一旁帮忙，两人之间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多了几分沉默与凝重。每当看到王丽华因疲惫而憔悴的脸庞，李建国的心里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三天后，李建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村子，回到连队。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严厉的批评，但他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然而，回到连队后，事情的发展却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回到营地，李建国就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战友们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复杂，有人眼中流露出不解，有人则暗自摇头。李建国心里一沉，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建国，你可算回来了。”一个战友迎上来，小声说，“你不在的这几天，连长可没少说你。”

“连长怎么说？”李建国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然保持镇定。

“你自己去听吧……”战友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为他感到惋惜。

李建国不再多问，径直走向了连长的办公室。还没进门，他就听到连长严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们要记住，军人首先要对部队负责！如果每个人都像李建国那样，把个人感情放在前面，那我们的连队还怎么打胜仗？”

李建国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反面教材。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报告连长，李建国回来了。”他站定，敬了个礼。

连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李建国，你倒是挺准时的。回来得好，我正要跟你谈谈。”

“是，连长。”李建国站得笔直，但心里却有些忐忑。

“我问你，作为一个军人，你的职责是什么？”连长冷冷地问道。

“服从命令，保卫国家。”李建国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那你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选择请假？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个人感情比部队的利益更重要？”连长的声音越来越严厉，眼中闪着怒火。

李建国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连长，我知道我错了。但当时我必须回去，我不能辜负王丽华和她家人的信任。”

“你知道错了？李建国，你根本不明白你的错在哪里！”连长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李建国的眼睛，“你耕了别人的田，荒了连队的地！你知道这个提干机会有多么难得吗？你知道你这一走，连队有多被动吗？”

李建国低下头，心中满是愧疚，但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同时兼顾两边，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代价。

“连长，我……我愿意承担后果。”李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

“承担后果？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从现在起，你的提干资格取消，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士兵吧！”连长挥了挥手，语气中满是失望。

李建国心里一沉，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是，连长，我接受。”

离开办公室后，李建国的心情如同被重锤敲击一般沉重。战友们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了，有人悄声议论，有人则干脆转身离去。李建国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集体中的一些信任，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选择。

与此同时，王丽华也在家中思索。她得知李建国因为回村帮忙而失去了提干的机会，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内疚。“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应该在连队里升官了吧。”她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两人之间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痕，王丽华不再像以前那样积极主动，李建国也不再频繁写信。村里的人对李建国的选择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觉得他有情有义，有人则认为他太过犹豫，不懂得抓住机会。这种复杂的情感和社会压力让李建国倍感压抑，他在连队里埋头工作，但心中却始终无法释怀。

3

李建国在连队里的日子变得枯燥而沉闷。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和任务中，不再考虑个人的事情。战友们看他每天埋头苦干，少了往日的笑容，心中都明白，他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一天晚上，李建国独自坐在营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却一片空荡荡。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王丽华的笑脸，那种纯真和温暖的笑容让他心中一阵刺痛。

“建国，你还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他的战友老张。老张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支烟。

李建国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轻轻叹了口气，“老张，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张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同情，“你是说丽华的事吗？”

李建国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无奈和自责，“我知道提干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我真的放不下她。当初，我以为我可以两边兼顾，但现在看来，我不但让自己失去了提干的机会，还辜负了她。”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建国，生活就是这样，有得有失。你已经做了你认为对的选择，别再纠结了。你这么努力，连长也看在眼里，或许以后还会有机会。”

李建国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老张，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老张，我决定了，我会放下这段感情，彻底投入到工作中去。我不能再让自己分心了，我要证明给大家看，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第二天，李建国主动找到了连长，低头认错，“连长，我之前考虑不周，没有顾全大局。现在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请求能承担更多的任务，用行动证明自己。”

连长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建国，知错能改就是好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既然你有心，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从那天起，李建国承担了连队中最繁重的任务，不管是训练还是日常工作，他都冲在最前面。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建国的努力没有白费，连队的战友们逐渐对他重新刮目相看，连长也开始重新信任他。

几年后，李建国已经是一名受人尊敬的指挥官，他的能力得到了部队上上下下的认可。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次偶然的机会，李建国在与老家的一位朋友通信时，得知了王丽华的消息。她最终嫁给了村里另一个青年，那个青年家境殷实，婚事在村里也算是一桩美谈。然而，婚后不久，王丽华的丈夫因为经营不善，欠下了大量债务，生活陷入了困境。听说王丽华如今生活得很辛苦，整日愁眉不展。

李建国握着信，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理智的，也是符合军人身份的选择，可是一想到王丽华的境遇，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在田间辛勤劳作、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孩，如今却承受着他无法分担的痛苦。

在漫长的夜晚里，李建国常常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远方出神。他问自己，当年如果没有回连队，自己和王丽华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如果他坚持了感情，是否两人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他只能选择继续前行。

“我到底做错了吗？当初的决定，真的值得吗？”李建国在心底一遍遍地问自己，但却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