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健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天空云量逐渐增多，一层层浅墨色的云从北边压过来了，越来越低，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打苇子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打苇子是兴凯湖许多连队创收的一项重要工作。从中苏边界延伸过来，一直到小兴凯湖周边几十公里的湿地，草甸子生长着大量野生优质的芦苇。苇子是造纸的重要原料。春、夏、秋季，人和马车是进不去湖的，只有冬天冰冻几十公分才能进湖打苇子。

前几年，知青连队出工、收工都要集合整队，集体行动。这两年打苇子已经和经济挂钩了，多劳多得，每天每人割的苇子要过秤，月底现金发到个人手中。这一下极大地调动了人们劳动的积极性。有些人一个月下来能多拿一百多块钱呢。因此，出工、收工没有时间约束了，有些人早上天不亮就进湖了，有些人天黑才往家走。

风一阵阵加紧，天越来越黑，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人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加快了步伐向家紧走，想尽快地躲过这场暴风雪，回家喝口热水，吃口热饭，好好休息一下。

午夜时分，劳累一天的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突然急迫的哨音响起。哨音就是命令，就是紧急集合。前两年都是吹号，打司号员调走后就改为吹哨。人们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有的趿拉着鞋就往外走，刚一开门，一股强风加着雪片冲进门来。人们赶紧穿戴整齐向连部跑去。

连长做了简短的动员说明，原来和打苇子的人们出工的指导员没回来。他老婆以为他在连部开会，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找到连长才知道打苇子没回来，一定是走迷路了。连长要求五分钟后以班为单位下湖找指导员。人们 立即回宿舍做准备，打上绑腿，戴上狗皮帽子等，全副武装地向湖里进发。

风呜呜地刮着，一阵阵像野狼嚎，漫天飞舞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直往脖子里灌。这就是东北的“大烟炮”，暴风雪后低洼的地方都被雪填平了，有些地方几米深的雪，过汽车都要挖洞。夜漆黑一片，但周围都是白皑皑的雪，能见度也在十米左右。人们低着头，侧着脸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打苇子的场地走去。

各个班一块苇场一块苇场地巡视着，有的班与班已经打了两三个照面了，就是没有指导员的身影。连长要求我们不断扩大搜寻范围。我们走在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上，趟着几乎没到膝盖的雪，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不知不觉中，风逐渐停了，东方开始泛白了，周围是白皑皑的雪，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我们看到了荒岗头通向三十七团的电线杆。我们沿着电线杆向前走去。突然我们看到一个人向我们走来，揣着手，夹着镰刀，艰难地向我们走来。有人喊了一声“是指导员！”我们欢呼着向指导员跑去。指导员冻得说话都很吃力了，只是本能地向前走着。我们几个轮流搀扶着指导员回到连里。原来有些人为了多打苇子多挣钱，没有注意天气变化。眼看着暴风雪就要来了，指导员一个一个地动员人们收工回家。苇场就像青纱帐一样，每人一片苇子，钻进去就看不到人。等人们都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指导员还怕落下人，一边喊着一边找人。等他往回走的时候风暴已经起来了，脚下的路全被雪埋上了，指导员迷路了。风越来越大，雪越下越猛，温度骤降。指导员知道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下只要一停，人就会被冻僵。他不停地走着，路上还遇到一只狼，幸亏他拿着镰刀，和狼周旋很长时间，天开始放亮时狼才离去。天大亮时他发现了一排电线杆，这是他熟悉的地标。一根根电线杆就像一个个卫兵指引着指导员向回家的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