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758年)七月,唐肃宗李亨册封回纥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即英武可汗。
紧接着,李亨又把幼女宁国公主嫁给英武可汗为妻,亲自将宁国公主送到了咸阳。
眼看着分别在即,想到未来父女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宁国公主强忍悲痛,辞别父亲说:
“国家事重,死且无恨!”(出自在《资治通鉴》)
李亨听着女儿说出这样顾全大局的话,忍不住也痛哭流涕,他不想让女儿和亲回纥,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很多人可能会说,李亨是皇帝,完全可以找一个宗室女去和亲。
远的不说,就唐朝自建立后的和亲,用的都是唐朝宗室女、公主之女,甚至大臣之女,给个公主的封号,就可以送去和亲,最著名的就是唐太宗时期的文成公主。
而在宁国公主之前,唐朝已经有11个和亲公主,都和文成公主差不多,都不是皇帝的女儿,然而,此次和亲回纥和以往又不一样。
就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之前,松赞干布求娶公主不成率军攻打松州,唐太宗李世民下令让侯君集、执失思力、牛进达、刘兰等率五万将士迎击,狠狠打败了吐蕃大军。
松赞干布大惧,赶紧撤军,还遣使送上大量的金银珠宝谢罪,才让李世民松口答应了和亲,将宗室女文成公主嫁到了吐蕃和亲。
而宁国公主的情况却大不同,因为当时正值安史之乱,为了平定叛乱,李亨不得不向回纥借兵,也就有了和亲一事。
实际上,就在宁国公主和亲之前,李亨已经搭上了一个宗室大臣,即唐高宗李治的曾孙、章怀太子李贤之孙李承寀。
李承寀娶了英武可汗的女儿毗伽公主,以此请到了回纥的援兵,结果不久之后,李亨再次借兵,这次李亨不得不搭上自己的亲生女儿宁国公主。
说起来,宁国公主命运也着实悲惨,在和亲回纥之前,宁国公主已经嫁过人,而且不止一次。
宁国公主初嫁郑巽,不久之后,郑巽就死了,年纪轻轻的宁国公主成了寡妇,当然唐朝守寡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还没有后来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洁枷锁。
唐朝妇女可以再婚,所以宁国公主很快就再婚了,再婚对象是薛康衡,不知怎么的,后来薛康衡也死了,所以安史之乱发生的时候,宁国公主已经是第二次守寡了。
安史之乱中,长安陷落在即,唐玄宗李隆基选择带着部分人弃长安去蜀避难,其中守寡的宁国公主在列。
当时已经成亲的和政公主为了在路上照顾新寡的姐姐宁国公主,不惜扔下三个儿子让他们自己走路,让宁国公主乘坐丈夫的马,夫妻两人徒步行走。
一路上,和政公主都很照顾这个姐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先紧着宁国公主,可以说宁国公主能在安史之乱中保全,和政公主是出了很大的力的。
当然,宁国公主也担起了自己公主的责任,在蜀地也参与了平叛,等到李亨需要借兵回纥平叛的时候,守寡的宁国公主又迎来了她新的使命:和亲回纥。
对此,宁国公主内心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她是公主,她知道父亲需要她,知道大唐需要她,所以她对李亨说:“国家事重,死且无恨。”
此一去,山高水远,不知命运会如何,她是做好了一辈子无法回到故乡的准备的。
等他们到了回纥的牙帐,英武可汗端坐在帐内的床上,戒备森严,让册礼使李瑀(李亨的堂弟汉中郡王)、册礼副使鲜于叔明立在帐外。
李瑀不拜而立,英武可汗傲慢的说:
“我与天可汗两国之君,君臣有礼,何得不拜!”(出自《资治通鉴》)
李瑀就和鲜于叔明直接说:
“向者唐与诸国为婚,皆以宗室女为公主。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恩礼至重,可汗奈何以子婿傲妇翁,坐榻上受册命邪!”(出自《资治通鉴》)
听了这话,英武可汗这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站起来接受册封,第二天就立宁国公主为可敦。
紧接着回纥派出援兵助大唐平叛,宁国公主算是完成了她的第一项使命。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谁都知道,作为和亲公主,她在踏出祖国的那刻起,基本就不可能再回到祖国了,祖国也就成了她们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宁国公主做好了老死回纥的准备,然而仅仅过去了9个月,她就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759年四月,英武可汗在征服萨彦岭部族的庆祝会上突然去世,于是,宁国公主第三次守寡了。
回纥人很快就扶立英武可汗的少子继位,是为登里可汗,他的妻子成为可敦,而对于宁国公主这个昔日的可敦,回纥人提出了一个让宁国公主没有想到的要求,即为英武可汗殉葬。
宁国公主自然不愿意,就说:
“我中国法,婿死,即持丧,朝夕哭临,三年行服。今回纥娶妇,须慕中国礼。若今依本国法,何须万里结婚。”(出自《旧唐书》)
什么意思呢?翻译一下就是:“我们中国的礼法,丈夫去世后,妻子要为丈夫服丧,早晚都要哭悼一次,三年就能脱下孝服过正常的日子。你们回纥娶中国的女子为妻,必然是因为仰慕我们中国的礼法。如果依照你们的礼法,又何必不远万里娶中国的女子。”
不得不说,宁国公主在面对回纥人的要求的时候,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不愧是大唐的公主。
但这样的一番话不足以让回纥人放过宁国公主,所以宁国公主在说出这番话后,又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剺面。
剺面是就是用刀划脸,是古代匈奴、回纥等部族遇到大忧大丧的时候,划脸来表示悲戚。
用刀划脸就是毁容了,毁容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但比起殉葬,毁容又算得了什么?
宁国公主并非怕死之人,但她是大唐的公主,虽然和亲回纥,但怎可能会为回纥的可汗殉葬,所以她宁愿选择毁容。
她知道,作为和亲公主,她没有太多的选择,选择毁容是她不得已而为之,但毁容既能全了她和亲回纥之义,又能让她不失大唐公主风范,而且还可能回到祖国。
事实也确如她所想,她说完那番话后赶紧利落划了脸,回纥人没想到宁国公主如此刚烈,还真就被宁国公主镇住了。
于是八月份,回纥人因为宁国公主无子,让她回朝。
当宁国公主回到长安的时候,李亨下诏让百官在明凤门外迎接宁国公主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