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宋航执意半夜出门,护送醉酒白月光回家的那晚。
电器短路导致的熊熊大火,让我绝望地葬身火海。
得知真相后的宋航,彻底奔溃了。
因为他在出门之前习惯性地把门反锁,正好断了我唯一的逃生通道。
1
“咳咳咳……”
难闻刺鼻的浓烟将我从睡梦中呛醒。
我惊恐地意识到这似乎是什么塑胶化学制品燃烧的味道……
糟了,是房子起火了!
我病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焦急地喊了两声,“宋航,宋航!”。
旁边空空荡荡的床铺没有回应。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宋航不在。
绝望与痛苦渐渐涌上心头。
是了,不久前,他出门了。
宋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张月雅喝醉后,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张月雅带着哭腔深情表白:“我知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但是航哥哥,我还是忘不了你。”
“他们都说我喝醉了,是啊……或许我只有喝醉了,才有勇气说出这些话吧……”
彼时我正高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宋航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并没有反应后,才转过身去着急地询问:
“月雅,你喝酒了?你在哪?”
那边给他报了个地址,宋航听见后,着急忙慌地穿上外套。
“你在那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宋航挺拔宽厚的背影逆着光,隐约在我的床前晃动。
一如十八岁的夏季午后,他的背影逆着阳光闯入我的视野,一下子就烙进了我心底。
大一到大三,我追了他三年,被所有人嘲笑成舔狗,后面又经过四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在去年领证结婚修成正果。
七年的感情啊,生病高烧的我甚至比不过张月雅酒后的一个电话。
多么可笑!
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我最终还是拉住了他的手腕。
“能不能……不去?”
睁开眼睛的同时,一滴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落。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去,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最后的挽留。
无用的、可笑的、自取其辱的挽留。
宋航转过身来看着我,俊朗的眉宇微微皱起,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烦。
“听话,别闹了好不好,月雅喝醉了,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除了你,不能让别人去接吗?”我几乎哀求地开口。
宋航脸色变得阴郁,看我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仇人。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她、处处针对她,可月雅是我的妹妹,保护她是我应该做的,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包括你。”
他温柔好听的嗓音响起,但每个吐出的字都仿佛带着刀子一般,将我再次割得遍体鳞伤。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太过明显,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宋航始终认定我是伤害张月雅的恶人,我的解释他也从来没有一次相信过。
明明是手段拙劣的陷害,可他偏偏就是看不出来。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心里的天平失衡,任何筹码都只会加剧这种情况。
宋航啊,他大概率是不爱我的……
一瞬间,我心如死灰,眼底那最后一丝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
我木然地放开了手,心里陡然一空,就好像放开了我们纠缠七年的感情。
但宋航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以为我终于懂事一次,欣慰地笑了。
他动作轻柔地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乖,等我回来。”
宋航不知道,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火势已经完全吞没了整个套间,黑色的浓烟弥漫在四周。
我趴在玄关处,精疲力尽地捶着门。
企图用这些微弱动静,换取一丝丝生的希望。
宋航应该想不到,他离开的时候,随手反锁的门,会成为困死我的牢笼。
就如同我们的爱情,本就是我作茧自缚。
所以,现在我要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了……
很快,身体彻底麻痹,捶门的手也终于落下。
浓烟不断地吸入我的口鼻,此时我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身边摔碎的手机屏幕似乎亮了亮,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伸手够它了。
宋航最后离开的背影,逐渐在我的眼前浮现。
宋航啊宋航,你应该没想到,你这一走,就是永别了吧。
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面。
你那时会不会回头看看我?
2
再一睁眼,我惊奇地发现,我竟然出现在张月雅的家里。
还没等我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转身就看到了床边熟悉的两人。
张月雅半躺在床上,楚楚可怜地拉着宋航的袖子,撒娇摇头。
“航哥哥,就今晚,你陪陪我好不好?”
喝醉后的她,脸蛋红扑扑的,比平时还要明艳动人。
宋航身体僵住,张月雅就一路顺着胳膊摸到了他的后背。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清明,我就知道,她一定没有醉!
“你们在干什么?”
我大声质问着朝他们冲过去,下意识地想要把张月雅的手扒开。
可下一秒,我的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我已经死了。
所以,他们才会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到我。
“赵絮还在生病呢,我得回去照顾她。”
宋航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把她不安分的手放回了被窝里,微笑着拒绝。
原来他还知道我病了呢……
回去也好,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给我收个全尸。
只是宋航啊,你真的舍得回去吗?
张月雅不死心,她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宋航,不肯让他离开。
“最近流感生病的人很多,姐姐身体那么健康,让她好好休息,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会有事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我站在张月雅面前,紧盯着她这张清纯无辜的脸。
想不明白她这么美的一张脸,为什么会有那样丑的一颗心?
她曾栽赃我,指控我因为嫉妒,所以偷了宋航送她的饰品。
那年寒冬,她骗宋航我有事先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山路上,差点冻死。我把真相告诉宋航时,她却说是我故意污蔑她。
她故意在宋航的车里留下耳环和口红,向我耀武扬威。我去警告她,她却转头把我放狠话的录音发给宋航。
她总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
只要她想把宋航留下,宋航就逃不开。
“求你了,留下来吧,今天是4月16号,是我们的恋爱七周年纪念日啊……”
说到后面,她已经带上了哭腔。
宋航赶忙出声制止:“月雅,那些都过去了,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谈过……
当年我曾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们两个其实有谈过恋爱。
但我问宋航,宋航说没有。
于是,我傻乎乎地信了。
4月16号,是他们在一起七周年的纪念日。
而宋航是在同年的五月份,答应我表白的。
所以,他答应我的时候,可能几天前还是张月雅的男朋友……
3
张月雅趴在宋航的肩膀上呜呜地哭着。
“航哥哥我知道,你会选择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在生我的气!”
“你在气我不肯公开恋爱关系,气我跟周霆的关系不清不楚……可是,你怎么能放弃我们的爱情?”
周霆,张月雅的前夫。
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大学时,我们学校有名的富二代,曾高调追求张月雅,最后抱得美人归。
张月雅一毕业就嫁入豪门,成了人人都羡慕的清闲阔太太。
只是婚后的周霆本性暴露,对张月雅非打即骂。
不久前,张月雅被周霆家暴到流产,离婚回到了申城。
“月雅,不是我放弃了我们的爱情,是你主动选择了周霆。”
宋航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清楚地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楚。
我记忆中的宋航,一直冷冷淡淡的,仿佛没有感情一样。
我以为他天性如此,却没想到他只是对我冷淡。
他也会为爱所伤。
但我从来不是那个能调动他情绪的人。
原来是这样……
难怪,我和张月雅之间,他永远都会选择张月雅。
我一直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不是死板的山,他只是不会为我哗然。
隔空抚摸着宋航的脸,我自嘲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我像狗皮膏药一样牢牢缠了你七年,你应该讨厌死我了吧……
只是宋航啊,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能跟我明说呢?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突然,宋航眼神直直地望向我的方向,吓得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他看见我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宋航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脸,眉宇微蹙,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他心神不宁地推开了张月雅,“不是,月雅我真的得走了。”
说着,宋航转身朝门外走去,脚步很快,甚至有些慌张。
我的灵魂也跟着宋航朝外飘去。
看来我的灵魂是被锁在了宋航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没等我想清楚,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不要!我不要你走——”
见宋航是真的要走,张月雅冲上去,在客厅拦住了他。
她嘶吼着抄起桌边的水果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月雅,你先冷静!”
宋航吓坏了,急忙先安抚劝说:“好,不走了,我不走了……”
张月雅没有放下刀,而是逐步朝宋航靠近,神情绝望而痛苦。
“我后悔了,航哥哥,我好后悔,他对我不好,他骗了我……”
“我真的不止一次在想,当初我要是选择了你,该有多好。”
“看到你对那么好,我真的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任由宋航夺下她手里的刀,一头扎进宋航的怀里。
美人泪花带雨,我见犹怜。
宋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
张月雅哭够了,他坐在床边哄她睡觉,“安心睡吧,今晚我不会走的。”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他也后悔了。
4
不久前,好友聚会。
大学同学李城趁着酒劲,压低声音对宋航说:
“宋哥,你还不知道吧?月雅姐就要回来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我还是敏锐地听见了。
紧接着,李城开始喋喋不休地跟宋航说起张月雅婚后的痛苦遭遇,怒骂周霆不是人。
李城从大学开始就是张月雅的舔狗,即使昔日的女神嫁为人妇,他也一直默默关注着她。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宋航,但又很快的移开了。
虽然视线没有在继续停留在宋航身上,不过我也留了神,想听听宋航的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宋航身体一僵,随即面无表情地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城闹了个没脸,只能尴尬地笑着看向我,“看来还是嫂子管教有方啊~”
我笑着敷衍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聚会结束后,宋航喝了酒,开车回家的人自然变成了我。
宋航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闭目养神,他面色酡红,显然是醉得不轻。
很快,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库,我小心翼翼地去唤醒副驾驶的他。
却在靠近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见他正低低呢喃着什么。
我又把耳朵往他那边凑近了些。
这才听见他说的是:
“月雅,我好想你……”
“当年我选错了,我后悔了。”
这几句话,让我木然地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很久。
其实我早在聚会上就已经猜到,宋航心里还有她。
我了解他。
如果他彻底放下了,反而能大大方方地谈论,面不改色。
他这种炸毛防御状态,明显就是从未放下过。
只是他不明确说出口,我总想着自欺欺人。
那天,我一直僵坐在车上,直到天亮。
我想,那时我应该是痛苦的吧。
但是跟现在相比,那些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
朋友们都说我命好,跟系花同时追男神,还能成功打败系花,抱得美男归。
可直到我死后才知道,当初宋航选择我,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感情,而是张月雅放弃了他。
所以当年,根本不是我赢了张月雅。
相反,我输得彻底,输得可笑。
5
张月雅起床时,宋航早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为了这顿早饭,他早上六点多就开始忙活了。
而我就这样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给别的女人做早饭。
我飘在餐桌旁边,想象着这顿早饭会是什么味道。
跟我在一起时,宋航下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自从大学毕业跟宋航同居后,我就开始研究厨艺,学习宋航喜欢吃的菜,一手包揽了每一餐饭。
严格意义上来说,宋航从未下厨给我做过一顿饭。
不过,都不重要了,无论他愿不愿意给我做,我都吃不到了……
起床后看到这一切后,张月雅的脸上浮现出初恋小女生般的惊喜和幸福,给了宋航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着宛如神仙眷侣的两人,早已经没有了愤怒,只觉得厌烦疲倦。
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要让我看这些……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月雅,早饭给你做好了,我得先回家了。”宋航放下汤勺,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张月雅的发顶。
状态像极了恋爱中的小情侣。
他的这些温柔和爱意,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原来,他谈起恋爱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
“早饭都做好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吃完早饭再回去吧!”
张月雅抱着宋航的胳膊撒娇。
“好不好嘛~”
宋航宠溺地笑了,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尖,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温馨和谐地吃着早饭,而我坐在他们对面,有些不耐烦地想,宋航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给我收尸呢?
现在张月雅已经离婚,我死了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样,他和张月雅又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早饭还没吃完,宋航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飘过去,凑近了听。
电话里,警察将我的死讯通知了他,并传唤他到警局。
他终于知道了。
这下,他可以给我收尸了。
等我入土为安,灵魂再也不会飘荡在人世间,再也不用看着深爱多年的丈夫去爱别的女人……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宋航眼神发直,似乎什么话也没听进去。
面对警察的催促,良久,宋航才回过神来,语气平静地开口:“好,我现在就去。”
不明所以的张月雅还试图挽留宋航,“怎么了?航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宋航一言不发,就好像完全没听见、没看到张月雅一样,自顾自地离开了她的家。
只剩张月雅一个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喊。
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宋航,试图找到他脸上一丝慌张。
可惜,并没有。
他的反应有点太淡定了些。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爱我,但我心里依旧止不住地发酸。
好歹我们也在一起七年了。
七年,哪怕只是养条狗,现在都要哭两声吧?
宋航啊,你未免对我也太残忍了……
6
刚到警局,宋航还没来得及去认领我的尸体,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我惊讶地看向暴怒的男人,他是我大学围棋社的学长,顾时安。
前些日子我曾在小区楼下偶然遇见过他,我这才知道他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们还约好了时间聚餐。
他主修心理学,才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目前被安排协助警察办一些案子。
在场的警察赶忙上前拉架。
顾时安的手脚被控制住,他双目猩红,怒骂道:“宋航,你不配当小絮的丈夫!不,你甚至不配当人!”
“顾时安,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我?”
宋航明显也认出了他,目光阴沉地擦去了嘴角的血。
“是你害死了小絮!”
顾时安死死盯着宋航,崩溃地嘶吼着。
“她本来有机会逃生的,就因为你离开后把门反锁了,所以你困死了她!”
“你说什么?”
宋航显然是想起来了,他临走前顺手挂上的那把锁。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