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3年春,清兵占领了北方。但在留都南京的秦淮河畔热闹非凡。沿河两岸精致华美的河房,一幢幢地排列着,其中有一所媚香楼,引人注目。楼房里住着金陵名歌妓李香君。
一天晚上,复兴明王朝组织的“复社”成员侯朝宗,从河南来到南京,听说爱国老艺人柳敬亭在秦淮河畔说书,便和“复社”成员陈定生向书场走去。
柳敬亭是个很有民族气节的人。他宁愿“闲坐街场吃冷茶”,也不肯为荒淫无耻的统治阶级去消愁解闷。他利用说书向听众宣传爱国思想。
散场后,陈定生把柳敬亭介绍给侯朝宗。侯朝宗敬佩的向柳敬亭说:“柳老人老志气高,宁死不做阉党阮大鋮的清客,真是可敬啊!
柳敬亭谦逊地说:“侯公子过奖了,老汉只会说书,那比得上你的盖世才华!”他们正在说话之际,“复社”成员吴次尾从圆弓门走了过来。
原来吴次尾是来送《留都防乱公揭》的。陈定生看完《公揭》后对侯朝宗说:“这是声讨阮大鋮罪行的。请您带头签名呵!”
侯朝宗谦逊道:“不,不,有定生老社兄在此,小弟怎敢先签。”陈定生忙督促说:“这是众望所归,您就不必过谦了。”侯朝宗见推辞不过,只好在《公揭》上签了头名。
柳敬亭见侯朝宗带头签名声讨阮大鋮,高兴地说:现在正是揭露阮大鋮罪行的时候,让人们看清他的面目,免得再受其害。
惯于欺世盗名,附庸风雅的阉 党余孽阮大鋮,做贼心虚,这一天,在他的戏曲手稿《燕子笺传奇》封面眉签上,不敢写自己的真名,而写了“百子山樵”的字样。
这时,阮大鋮的小老婆九夫人来到桌前,不解地问道:“老爷,你为什么不写上自己的真名呢?”
九夫人的问话刺在阮大鋮的痛处。他霍地站起来,说:“唉!你哪里晓得,我阮大鋮名附逆案,“东林”“复社”那批浪子,正在利用我和魏忠贤的关系抓我的把柄。”
九夫人听后感到惊讶,抱怨他胆小怕事,一辈子做不了大官。阮大鋮安慰她说:“如今之事,翻手为 云,覆手为雨,你别看这小小的一本书呵,它可以做为我的敲门砖。”
阮大鋮正在和九夫人策划对付“东林”、“复社”的办法。一个婢女拿着一张《留都防乱公揭》,匆忙走来;“老爷,这是刚从大门上揭下来的!”九夫人一见,急忙接了过去。
九夫人看了《公揭》后对阮大鋮说:“老爷, 这是骂您的,说您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专门和“复社”的人作对阮大鋮听后咬牙切齿。
这时,管家阮宪五来到外屋,向阮大鋮报告:“今年春丁祭孔的时辰,定在明天上午在孔庙里举行·
阮大鋮暗想:“复社”这批浪子,明日也会前去祭孔,趁此机会和他们接触,以便取得谅解。想到这里,他叫人准备银两,如有可能,不惜重金收买。
第二天上午,孔庙大院里一群太学生们围观贴在一棵大树上的《留都防乱公揭》,议论纷纷:“真是一 篇好文章!”“阮大胡子这条魏家的走狗该杀不留!
这时,阮大鋮衣冠楚楚的来到孔庙大院,撞见了侯朝宗,他主动向前讨好:“侯公子,你这位贵客是什么时候到的?鄙人耳目闭塞,有失远迎····
侯朝宗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阮大鋮,你枉 读圣贤之书,寡廉鲜耻,趋附于权奸的门下,陷害了多少忠良!还有脸来祭孔吗?”
陈定生和吴次尾也忙走向前去。吴次尾厉声质问:“你来干什么?”阮大鋮大言不惭地说。“我乃堂堂进士出身,祭孔来啦。”
吴次尾气愤地把阮大鋮拉到《公揭》前,当众痛斥:“看看你的罪状吧!”阮大鋮定神一看,只见《公揭》上揭露他的条条罪状,顿时又气又恨。
阮大鋮一把撕了贴在树干上的《公揭》。人们见他竟敢当众撕毁《公揭》,立即把他团团围住,痛打起来。
就在这时,阮大鋮的盟弟、和“复社”成员有交游结识的小官吏杨龙友赶到孔庙大院,一见人们围打阮大鋮,急忙向前解围:“诸位住手,有话好讲嘛!文庙里撕打不得呀!
太学生们见杨龙友求情,一时住手,阮大鋮趁机逃走。吴次尾对杨龙友帮倒忙的行径很反感,埋怨他不该多管闲事,包庇阮大鋮。
当晚,处世圆滑的杨龙友在酒店为侯朝宗设宴洗尘。席间,杨龙友一再表白自己虽是阮大鋮的盟弟,其实我们是貌合神离、各行其是的··
吴次尾见杨龙友要两面派,就直截了当地说:“忠奸不并立,水火不相容,你不能脚踏两只船。”杨龙友见话不投机,就改换话题,劝大家先干一杯酒!
杨龙友一边劝酒,一边问侯朝宗:“河南那边 怎么样?”侯朝宗感叹地说:“唉!现在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杨龙友随声附合说:“这都是朝政腐败的恶果呀!
宴罢,侯朝宗来到秦淮河畔的游廊上。看见一艘画舫上站着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子。侯朝宗不禁脱口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
侯朝宗话音刚落,只听画舫上的女子反驳道:“不知亡国恨的岂止是商女!”侯朝宗听后,不禁肃然起敬。他目送远去的画舫。这时杨龙友悄悄走来。
杨龙友看出了侯朝宗的心思。告诉他,这位女子就是秦淮河上名妓李香君。此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南京城里的王公贵胄,无不拜倒在她的媚香楼下。
次日,杨龙友带领侯朝宗来到秦淮河畔的旧院中。女主人李贞丽和使女小红站在画栋雕梁的媚香楼的廊檐下,迎接客人。
杨龙友向侯朝宗介绍:“这位就是香君的养 母,大名李贞丽。”李贞丽彬彬有礼地请他们到屋里待茶。
小红来到媚香楼上,见李香君和郑妥娘、寇白门、卞玉京几个结拜姐妹在欢聚。李香君的师傅老艺人苏昆生也在座。小红告诉杨龙友来访。
郑妥娘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告诉小红:“你去跟 杨老爷说,今天是我们姐妹一年一度的盒子会,就是皇帝来了也不接待!”在座的都表示支持。
小红把姐妹们不会客的原因向杨龙友说明后,二人失望地告辞了。李贞丽感到过意不去,她追到院中,给侯朝宗出了一个主意。
李贞丽说:“你抛件东西到楼上去,如果楼上也扔下果子来,你就能见到她了。”侯朝宗听后非常高兴。
侯朝宗听李贞丽这么一讲,顺手将手中的扇子扔上楼去。而后,焦急地注视着楼上的反应。
李香君正在师傅苏昆生的笛子伴奏下,歌唱汤显祖的《牡丹亭》。当她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时,忽见一把扇子抛上楼来,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李香君拾起扇子,只见扇面上写着“朝宗坛长正之”的字样,知道名士侯朝宗来访,心中暗暗欣喜。
李香君从楼上向下观望:一个年青英俊的书生站在树下。料想他是侯朝宗,便包了一些鲜樱桃,抛下楼去,表示迎客。
侯朝宗和杨龙友上了媚香楼,李香君从里屋出来迎接,杨龙友便向侯朝宗介绍了李香君。
香君亲自去备茶待客。这时老艺人苏昆生来了。杨龙友向侯朝宗介绍说:“这位就是教香君曲子的苏昆生师傅。”
媚香楼的姐妹们也前来欢迎客人。侯朝宗受到了宠遇,喜出望外。郑妥娘逗趣地说杨龙友不够朋友,象侯朝宗这样才貌双全的公子,也不早给大伙介绍一下。
杨龙友笑着给侯朝宗介绍了媚香楼所有在场的人。侯朝宗一边听着介绍,一边对她们称赞一番。
杨龙友见李香君拿着扇子不放,打趣地说:“香君哪,你别号是香扇坠,如今这把扇子果然配上一个扇坠儿啦!”李香君喜悦地说:“我敬重侯公子,因为他打了阮胡子。”
姐妹们也鼓噪着说侯公子的扇子打掉了她们的盒子会,应罚他作诗。侯朝宗以“香扇坠”为题,口占一阕:“南国佳人佩,休教袖里藏;随郎团扇影,摇动一身香。”
侯朝宗信步来到书架旁,顺手抽出一本《精忠说岳》。只见书上凡是岳飞的名字,都用红圈圈了;凡是秦桧的名字,都用香火烧掉。侯朝宗对此表示赞赏:“这 真是忠奸分明啊······”
李香君热情地招待侯朝宗。杨龙友风趣地说:“今儿用的是定磁茶碗,宜兴陶壶,龙井新芽茶·····,朝宗兄,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李香君被杨龙友这么一说,只好自我解释说:“我敬重侯公子,是因为他和阮大鋮泾渭分明。侯公子既是当今名士,又是“复社”的主要成员,我怎能同一般人相待呢?”
杨龙友见侯、李双方都流露出爱慕之心,有心撺掇他们结合。侯朝宗说他“客囊羞涩,那有许多银子为香君助妆呢”?杨龙友慷慨答应:一切花销,由我包下来。
第二天,杨龙友在家作画,阮大鋮来访。当他了解杨作画卖画为香君助妆的事情后,表示赠送侯朝宗三百两银子。杨龙友担心侯朝宗未必肯收,阮大鋮立刻想出了一个主意。
侯朝宗得到资助,就和李香君成亲了。这天,媚香楼张灯结彩。喜筵席上,当他俩刚喝过交杯酒,柳敬亭提议:“合欢有酒,岂可定情无诗呢?”大家一致赞成让侯朝宗作定情诗。
侯朝宗思索了片刻,从袖中取出扇子,挥笔赋诗一首:“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次日清晨,侯朝宗和李香君一边吃早点,一边谈论南宋女诗人李易安的诗。李香君说她最喜读《咏项羽》绝句。侯朝宗情不自禁地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 为鬼雄。”
李香君激情满怀地接上念道:“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他两人以李易安的这首诗鞭鞑卖国君臣向征服者屈膝投降的行径。
李香君和侯朝宗谈古论今,志同道合,越谈越兴奋。她一不小心,将手中端的莲子羹洒在华丽的新衣上,觉得十分痛惜。
侯朝宗安慰香君弄脏衣服算不了什么。李香君说:“这是你给我做的,我要穿它一辈子。”接着,他向侯朝宗询问,做这么好的衣服要花多少钱?
侯朝宗告诉李香君这是杨龙友代他筹办的。恰巧,这时杨龙友来访。侯朝宗和李香君急忙出来热情迎接。
李香君感谢杨龙友的帮助,问他办喜事花了多少钱,以后好报答。这时,侯朝宗意识到杨龙友给了这么大的人情,其中必有什么用意,把他拉到一边,详细询问起来。
杨龙友见无法隐瞒事情的真相,便吱吱唔唔地说:“是一位朋友想结交你,自愿拿出来替香君添妆的,小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杨龙友在侯、李一再追问下,只好如实地告诉他俩:钱是阮大鋮的。侯朝宗这才发觉阮大鋮的企图,后悔当初不该大意,办出这等失策之事。
李香君听了大吃一惊,对侯朝宗说:“阮大鋮 作恶太多,南京城里的人谁不骂他,我们用了他的银子,以后有口难辩。这笔钱一定要还清。”
李贞丽生怕李香君在钱的问题上插手。把她拉到一边劝道:“香君,你就不要多管了。我们女流之辈,懂得什么!”李香君斩钉截铁地说:“虽说我们是女人,可是忠与奸总分得出来的!
李香君当着杨龙友的面,勃然大怒说:“阮大鋮趋附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想靠几件钗钏裙衫收买,我香君根本不放在眼里。”拔下玉簪,脱卸裙衫,递给杨龙友。
杨龙友无奈,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香君是个有骨气的人,朝宗兄不但得了一个绝代佳人,而且还有了一个好帮手。”侯朝宗后悔一时疏忽,上了阮大鋮收买的圈套。
杨龙友走后,侯朝宗对李香君的却奁十分感激:“香君,多亏你呀!”李香君说:“你为了我,我也几乎害了你。”李香君的真情使侯朝宗十分感动。
香君却奁的那一天,阮大鋮的九夫人抄写了一堆准备在各处张帖的揭帖。她拿着揭帖得意地向婢女们说:“老爷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一个清流!”
她们正说话间,阮大鋮回来了。九夫人拿来揭帖请阮大鋮过目。阮大鋮扫兴地说:“杨龙友说,李香君把妆奁都退回了,揭帖没有用处啦!”
“复社”人士同阮大鋮针锋相对的斗争,使他走投无路。这时,兵部侍郎马士英拥立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做了皇帝。马士英当了宰相,大权在握,阮大鋮便乘机投靠了他。
不久,阮大鋮成了马士英的亲信,他向马士英献计:“那批“东林”、“复社”浪子,反对当今圣上,评论朝政,无事生非,老公祖要想公侯万代,必须将他们斩尽杀绝。”
马士英早就对“东林”“复社”恨之入骨。 便恶狠狠地说:“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阮大鋮见他的企图得逞,忙把准备好的一份“东林”、“复社”主要人员名单递了上去。
马士英一声令下,一夜之间,南京古城笼罩着一片恐怖气氛,“东林”“复社”人士聚会地点被抄查、封闭,大批“复社”成员被抓进监狱。陈定生、吴次尾等都被捕了。
柳敬亭得知陈定生被捕,连夜来媚香楼报信,催促侯朝宗赶快离开南京,投奔和他有世交的扬州守将史可法。
侯朝宗想到“复社”诸友被捕下狱,自己逃命未免太不象话。他正在犹豫之际,苏昆生跑来也催他立即动身。
侯朝宗临别时,李香君叮嘱:“要为国珍重!侯朝宗表示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决心,为抗清复明斗争到底。
这天深夜,南京城的天空乌云翻滚。秦淮河水呜咽地流着,象为多难的祖国哭泣。苏昆生、柳敬亭站在河边,和远去的侯朝宗依依惜别。
一天,在马士英的官邸大厅里,阮大鋮正和马士英鉴赏死党田仰送来的唐人真迹名画《捣练图》。
田仰满脸堆笑道:“这古画和钱票,实在不成敬意,请老相国笑纳。并望您格外开恩······”马士英答应量才任用他。
马士英正在暗思对田仰回赠的礼物,阮大鋮趁机说:“秦淮歌妓天下闻名,老相国不如将媚香楼的李香君赠与田兄作妾。”以此对她进行却奁的报复。
他们说话之间,兵部派人送来军机密报。马士英让阮大鋮拆信代念。阮大鋮一看大惊失色道:“宁南侯左良玉出兵南京,声言是清君侧来了!
马士英心中一震,问计于阮大鋮。他建议调江北四镇之兵,与左良玉决战!清兵如果长驱南下,同他议和,马士英接受了这个主张。
扬州守将史可法,接到要调江北四镇兵马的命令。投奔到这儿的侯朝宗这时向史可法建议,四镇的兵马绝对不能调动,倘若北面防线空虚,清兵乘机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几天后,史可法接到军情报告:江北三镇的兵马,接到马士英的命令,已经连夜去阻挡左军,江北千里空营,形势非常危急。史可法气愤地责斥奸臣误国!
就在这个时候,阮大鋮派管家阮宪五带人去抢李香君,阮宪五受命,领着一队兵丁闯进媚香楼的院子里。
李贞丽得知阮大鋮派人来抢李香君,急忙跑出房外阻拦。阮宪五扭住她,对兵丁们喝道:“来人哪,先把她抓起来!”李贞丽一见情急,呼喊正在这儿的杨龙友来救她。
杨龙友对阮宪五狗仗人势的做法十分气愤,便走向前去制止。阮宪五蛮横地说:“马相爷吩咐,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李香君送到田老爷那里去。”
李香君认识到这是阮大鋮对她的迫害。她宁死不嫁田仰。李贞丽担心地说:“侯公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哪!”
李香君拿出与侯朝宗定亲的诗扇,悲怆欲绝地哭诉说:“妈妈,我嫁侯公子是杨老爷作媒,妈妈主婚。这是公子定情之物,难道忘了不成?相府权势再大,大不过一条命去。”说罢一头向墙上撞去。
阮宪五这时在楼下叫嚷要马上动手揪人。李贞丽焦急万分,叫小红和使女照顾头部撞伤的李香君,哀求杨龙友:“杨老爷,马相国是你的舅爷,你快出个主意吧!”
杨龙友想了想,向李贞丽说:“你已经年过三十了,不如趁此找个安身之地,代替香君去吧!这样她也能安心守节。要成全香君,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李贞丽想想自己的命运,不禁哭了起来。
李贞丽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止住哭泣问杨龙友:“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杨龙友满有把握地说:“我亲自送你上船,保证不出纰漏!”
李贞丽只好忍住内心的痛苦,披上顶替香君的嫁衣,和昏迷的李香君告别。含泪嘱咐小红,服侍好香君。
李香君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养母李贞丽披着嫁衣正在下楼,拼命扑向前去,喊道:“妈妈!······”她因头部受伤,加上极度的悲痛,不觉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板上。
侯朝宗赠给李香君的定情诗扇从她怀中跌落地上,洒上了李香君头部淌出来的滴滴鲜血。她吃力地拾起扇子,坐在梳妆台前,心头充满了无限的哀怨。
李香君见头部流血不止,放下诗扇回到里屋。这时,前来看望她的杨龙友发现梳妆台上的诗扇,一时触动了画兴,就着画面上的点点血迹,只消几笔,便画出一枝红艳艳的桃花。
杨龙友刚画完,郑妥娘、卞玉京来了。杨龙友怀着几分自鸣得意的心情吟道:“叶分芳草绿,花借美人红。”他拿着扇子,感慨地说:“这真是一把桃花扇 啊!
李香君听到杨龙友在外间说话,撑着身子从内屋出来。郑妥娘一见,忙从杨龙友手中抽走扇子,递给李香君,带着挖苦的口吻说:“香君,你看,杨老爷真有这样闲情逸致啊!
李香君接过扇子,无限感慨 地说:“桃 花薄命,扇底飘零,多谢杨老爷为我写照了!”
苏昆生知道李香君的不幸遭遇,前来看望她。李香君满腹哀怨,情不自禁地伏到苏师傅的肩上,流着热泪问道:“师傅,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苏昆生说:“阮大鋮要把他的《燕子笺传奇》献给福王演唱,要我去吹笛子伴奏,我宁死不干,想逃到江北去寻访侯公子,把你这段矢志守节的经历告诉他。”
郑妥娘和姐妹们听说苏昆生要去寻访侯公子,异口同声地怂恿香君给侯朝宗写封信。李香君坐在桌前,凝神构思,胸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写起。
李香君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手拿桃花扇,流着泪恳求苏昆生:“师傅,这把扇子有公子的题诗,也有我的鲜血。我的千言万语,都在扇子上头,就请您捎给公子吧!
苏昆生接过扇子答应道:“香君,你放心吧,不论公子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设法把这扇子送到他的手里!”说罢,老人告辞,向楼下走去。
苏昆生走后不久,清兵乘江北兵力空虚之机,大举南侵,致使扬州城三面受敌,形势十分危急。扬州守将史阁部大元帅府行辕里,史可法命令副将通知下属,商讨抗敌之策。
众将领会齐后,史可法严肃地宣布;“扬州 乃是江北重镇,一旦失守,京师难保。我史可法身受国恩,当此国家危急存亡之时,只有尽忠报国。你等皆有妻儿老少,愿留者一起守城,不愿留者,可以自便。
众将领异口同声地坚决表示,愿和大元帅一起死战扬州,抵抗清兵,为国尽忠。不久,死守扬州的史可法,终因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寡不敌众,壮烈殉国。
这时侯朝宗奉命外出,来到南京,来找李香君。小红把李贞丽假扮香君嫁给田 仰做 姨太 太和 香君被阮大鋮抓进官邸、演唱歌曲的事告诉了侯朝宗,使他大吃一惊。
留守媚香楼的小红,陪着侯朝宗走进了满地荒草的旧院。只见昔日的媚香楼,如今一片荒凉景象。他睹今忆昔,不禁感慨万分
侯朝宗来到媚香楼上,只见当日香君的绣阁,到处是蛛网尘封,床上幔帐已荡然无存。墙上、桌上的琴棋书画,也不知去向。
侯朝宗离开媚香楼,不久就被捕了。这时,被抓进阮大鋮官邸演歌曲的李香君,已被迫化妆完毕。她心里充满国恨家仇,坐在妆台前,等待上场演出阮大鋮的《燕子笺传奇》。
郑妥娘、寇白门、卞玉京和一些被强迫征召来的歌女们,正在排戏房里化妆。她们边化妆边气愤地斥骂权贵的荒淫无耻的罪恶行径。
阮大鋮的九夫人见歌女们消极怠慢,就恶声恶气地斥责道:“怎么,你们还没有打扮好哇!赶快化妆,马相爷就要到了!我看不给你们点颜色不知道我的厉害。”
在阮大鋮的小老婆催逼下,《燕子笺传奇》 开始演出了。马士英居中,阮大鋮和杨龙友分坐左右,兴致勃勃地观赏李香君和郑妥娘二人的演唱。为进宫演唱做好排练准备。
马士英向阮大鋮表示祝贺:“这次圣上破例大罗秦淮名妓来演出你的《燕子笺传奇》,这真是千古少有的盛事啊!”阮大鋮连连称谢,得意非凡。
正当阮大鋮得意忘形的时候,李香君改动原词指桑骂槐,借古讽今地唱道:“赵文华陪着严嵩,抹粉脸席前趋奉;丑腔恶态,演出真鸣凤。俺做个女祢衡,挝渔阳,声声骂;看他懂不懂。”
阮大鋮听出唱词有问题,正要发火,却又生怕给还在怡然自得地听戏的马士英扫兴,只好忍耐地听下去。
李香君无所畏惧地继续唱道:东林伯仲, 俺青楼皆知敬重。干儿义子从新用,绝不了魏家种。”把唱词的锋芒直接指向马士英和阮大鋮之流。
马士英听到这时才恍然大悟,见唱词是在骂他。不再考虑宰相风度,拍案吼叫道:“反啦!反啦!胆大的贱婢,竞敢辱骂朝廷大臣,罪不容诛,快快给我乱棍打死!
两个卫士强将李香君拉出去。杨龙友于心不忍,硬着头皮,向马士英求情:“演《燕子笺传奇》的名单是圣上亲自点名要的,万一圣上要人·····.”马士英一听,这才留下了李香君的性命。
李香君被打得遍体鳞伤。郑妥娘和姐妹们给她找了一个安静的住处养伤。这天晚上,她孤独地卧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思念杳无音信的侯朝宗。
杨龙友这时来向李香君辞行。他告诉李香君:“阮大鋮为人奸险,我受了他不少的气,所以还是离开南京的好。唉,当初不听 复社,诸友的劝告,悔之晚矣!”
杨龙友劝李香君说,“你的性情倔强,吃了许多的苦头,以后遇事要随和一些才好。”李香君说她生就的脾气,见了那般奸党,恨不得撕下他们的皮来。他感谢杨龙友的救命之恩。
清兵这时已经进抵江北,南京到处是一片恐怖气氛。阮宪五神色慌张地来向阮大鋮报告:“扬州已经 失守,清兵随时可能渡江,马士英已经南逃了。
正在收拾贵重物品,准备逃亡的阮大鋮,被这突然沮丧的消息,吓得目瞪口呆,手里拿的古瓶掉落在地上。
南京城,天昏地暗,逃难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人们扶老携幼,仓惶出逃。
被捕的侯朝宗、陈定生、吴次尾和“东林”、“复社”的人士,这时趁混乱之机,砸开了牢门,冲了出来。
陈定生和吴次尾劝侯朝宗一起走,以便继 续进行抗清复明的斗争。可是一心要寻找李香君的侯朝宗,未听劝告,便和朋友们分手了。
在这动乱的岁月中,逃难的人们多么盼望有一个“世外桃园”的避风港。被马士英一伙逼得走投无路的卞玉京,只好和姐妹们分手,躲到南京栖霞山上的一座庵院中当了女道士。
为避清兵,李香君和姐妹们前来栖霞山,投奔卞玉京。这天,她们艰难地来到庵院的外边,只见大门上的横匾上刻着“葆贞观”三个大字。
她们刚要进去,恰巧,身穿道服的卞玉京从庵院里出来。在患难中相逢的姐妹,悲喜交加,卞玉京忙把她们领进了庵院。
李香君日夜思念侯朝宗,她终日站在山头,望着南明的残山剩水,叹息着饱受战祸的人们的苦难,盼望着能和亲人早日团聚。
不久,柳敬亭和苏昆生来到山上,媚香楼的姐妹们见了他们如同久别的亲人。柳敬亭告诉她们,清兵大破扬州后,整整屠杀了十天,害得全城鸡犬不留。
)遭受马士英和阮大鋮迫害的李香君,日夜思念侯朝宗,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她听说柳敬亭和苏昆生二人来了,便叫小红扶着她,前去相见。
苏昆生从怀里拿出桃花扇,歉疚地说:“我有负所托,没有找到公子。”说着,把扇子交给了李香君。并安慰她:“我们能找到这里来,侯公子也一定能找来的。”
李香君接过扇子,向苏昆生表示谢意。然后,将扇子打开,无限感慨地说:“我是想念侯公子的,可是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饱尝生离死别之苦的人,岂止我李香君一人······”
一天,柳敬亭在城里见一群人围着观看一张榜文,在议论“复社”成员有的现在已成为大清王朝举人的事。无意中听到侯朝宗在河南也中了副榜的消息。
柳敬亭回到庵里,把听到侯朝宗参加清朝科举考试的消息告诉了郑妥娘、卞玉京和寇白门。不慎被在禅房里休息的李香君听到了。
李香君不相信侯朝宗中试的谣传。她手中 拿着侯朝宗题诗的扇子,自言自语地说:“侯公子决不会去应试的,这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中伤他。”
李香君的话音刚落,小红惊喜地跑进来说:“侯公子来了!”李香君兴奋地坐起来问道:“他······他真的来了吗?”
李香君半信半疑地走出禅房,当她刚来到庵院的小路时,果然看见侯朝宗来了。此刻,她忘记了自己的病情,跑上前去,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倾吐离别之苦。李香君手拿诗扇,眼含泪水深情地说:“我等你等得好苦啊!”侯朝宗也向李香君表白他的思念之情。
手拿桃花扇的李香君,由于重病身体支撑不住,便紧挨着侯朝宗坐在石凳上,兴奋和愉快使她忘记了自己身染重病,淘醉于无限幸福之中。
侯朝宗看到李香君手中的诗扇,接过去展开,只见点点血迹画成的桃花。百感交集地说:“你的遭遇,我已经知道了,这里边含有多少悲欢之情,离别之苦啊!
李香君不时咳嗽,侯朝宗忙解下他身上披的 斗篷,给李香君披在身上。这时,侯朝宗露出一身清朝装束,顷刻之间,他在李香君的眼里,简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此时此刻的李香君,只感到愤慨、失望、羞耻,她气愤地说:“你······你果然真是一个变节降清的
李香君抖掉身上的斗篷,悲愤地说:“侯公子,我算白认识你了。”侯朝宗争辩道:“香君,如今已是江山易主,社稷全非啦!你是我的风尘知己,你对我的情谊我永世难忘!新书远寄桃花扇,旧院常关燕子楼!
李香君未等侯朝宗把话说完,斩钉截铁地 说:“我那番情意为的是忠于大明朝的侯公子。我有你这样一个背叛的人,才死不瞑目!”
李香君说罢,一把夺回扇子,撕成两半,扔在地上。她气愤地说:“就是借到长江水,也难洗掉我的满面羞。哼,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们各走各的路好了。
身染重病的李香君,经过这番沉重的精神打击,衰弱的体力更加支撑不住了。眼看她就要摔倒,这时,赶来的姐妹们紧忙奔向前去,扶住了她。
侯朝宗知道他和李香君的关系已无法保持了,他只好孑然一身,向山下走去。桃花扇的悲剧,讴歌了以李香君为代表的坚贞不屈的爱国情操,鞭鞑了背叛、变节投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