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坏我就狠,最重要的是要有退路;恶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恶事,好人也永远不会想到坏人究竟能有多坏;善良的人没有獠牙,那就不叫做善良,而叫做愚蠢;要有金刚手段才能行得菩萨心肠。
说远了,解珍解宝本是登州山下的猎户,领了官府下发的限期捕捉老虎的文书,限期捕捉不得,痛责枷号不恕。州官敲定了这件事,不管解珍解宝这些猎户们想什么办法,我就按这个日子来办事,你们办不了事,州官就来办你们,就是这么简单。州官号称捕捉大虫是为老百姓好,事儿还得老百姓自己去干,干不好,老百姓就得处罚,干得好,是官府治理得好,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解珍解宝作为登州猎户们的头儿,领了仗限文书,整理好器具,就上山捕捉大虫。为官、为己、为百姓,解珍解宝守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夜里守到了大虫,还把它弄成重伤,天不遂人愿,大虫滚下山去,滚到了毛太公家的庄院后园里。解珍解宝满心以为毛太公会很痛快让自己二人去取大虫,毛太公表现得也很好,又是管早饭,又是上茶的,双方都很亲切,伯伯叫着,贤侄喊着,乡里乡亲,一切都那么和谐。
正事来了,解珍解宝要去后园取大虫了,毛太公也叫庄客来开门,锁锈死了,用铁锤砸开,毛太公做得很到位,就是找不到滚落下来的大虫。毛太公表示,那你们自己找吧,找到了就抬头,自己不管了。解珍解宝不乐意了,明明有血迹,还有滚落的痕迹,怎么会找不到,必是伯伯家庄客抬过了,解珍解宝还是很有礼貌,让毛太公把大虫还给他们。毛太公也不乐意了,庄客们又不知道有大虫在园里,怎么会抬走,自己又管酒饭又陪茶的,解珍解宝这么不讲道理。
解珍解宝急了,解宝道:“有甚么赖处!你家也见当里正,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书,却没本事去捉,倒来就我见成。你倒将去请功,教我兄弟两个吃限棒!”毛太公道:“你吃限棒,干我甚事!”解珍、解宝睁起眼来,便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毛太公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内外。你看这两个教化头倒来无礼!”解宝抢近厅前,寻不见,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将起来。解珍也就厅前搬折阑干,打将入去。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宝白昼抢劫!”那两个打碎了厅前椅桌,见庄上都有准备,两个便拔步出门,指着庄上骂道:“你赖我大虫,和你官司理会!”
解珍解宝还是很讲法的,有矛盾纠纷化解不开,首先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庄外遇见了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说了毛太公的不是,毛仲义当即表示请解珍解宝入庄里来,帮他们讨还大虫,解珍解宝很感激,终于有了讲道理的了。没想到,进门就被绑了,人家毛仲义说了,“我家昨夜自射得一个大虫,如何来白赖我的?乘势抢掳我家财,打碎家中什物,当得何罪!解上本州,也与本州除了一害!”没办法,捉不到大虫,都要挨板子,与其是自己挨板子,不如把板子推给别人。
打官司就是要拼关系了,州里的六案孔目是毛太公的女婿,自然是帮着毛太公这边了,毛家占得先机,把解珍解宝一顿打,解珍解宝招了,“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解珍解宝被打入死囚,本来罪不至死,毛家深知解珍解宝是有本事的,担心他们报复,索性要一发结果了他,免致后患。当时子父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与我一发斩草除根,萌芽不发。我这里自行与知府的打关节。”
解珍解宝被打入死囚太仓促,没时间也没机会也没那么多钱财来找关系。要论关系,解珍解宝也是有的,你看后面讲得登州提辖官孙立是解珍解宝的姑舅哥哥,整个登州城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有这么一层关系,估计有钱有势的毛太公也不知道。
解珍道:“我有个房分姐姐,是我爷面上的,却与孙提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原来是我姑娘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只有那个姐姐和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娘,却是我母亲,以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的你暗暗地寄个信与他,把我的事说知,姐姐必然自来救我。”
小牢子又是孙立的妻舅,立马来向顾大嫂通风报信,顾大嫂听罢,一片声叫起苦来,便叫火家:“快去寻得二哥家来说话!”孙新从长远开始计较,先给乐和一包金银,让乐和回牢里上下打点周全,再找帮手,孙新有当提辖的哥哥,还有当强盗的江湖兄弟,自己又开着酒店,人脉关系和钱财家私自然也少不了。打官司耗钱又费时还伤神,最终得利的还是州官那帮人,更何况:“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防你两个兄弟出来,须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两个,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别样也救他不得。”
劫牢就是造反了,没有退路,是万万不行的。打家劫舍引不来大队官军,搞不好官府还得分点成,要是劫牢,性质就不一样了,官府肯定派军队围剿,必须得有一个退路才可以。孙新的强盗兄弟邹渊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去的梁山泊,里面还有熟人,可以去那里入伙。顾大嫂当即表示赞同,最后的顾虑就是孙立了,大宋体制内的公务员,不知道能不能舍得那铁饭碗。
孙立表示自己是登州的军官,怎能干这等事,顾大嫂表示,你不干,我们干,在铁饭碗和家人面前,孙立选择了后者,更何况自己的妻舅还做了内应,媳妇儿也不能不乐意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一家人最亲。劫狱的团队有了,后路也找好了,正是解珍解宝双越狱,孙立孙新大劫牢。
有仇不报非君子,解珍、解宝对众人道:“叵耐毛太公老贼冤家,如何不报了去!”孙立道:“说得是。”······孙立引着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并火家伴当,一径奔毛太公庄上来,正值毛仲义与太公在庄上庆寿饮酒,却不提备。一伙好汉呐声喊,杀将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尽皆杀了,不留一个。去卧房里搜检得十数包金银财宝,后院里牵得七八匹好马,把四匹捎带驮载。解珍、解宝拣几件好的衣服穿了,将庄院一把火齐放起烧了。各人上马,带了一行人,赶不到三十里路,早赶上车仗人马,一处上路行程。于路庄户人家又夺得三五匹好马,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