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入主中宫,前夫悔断肠了》
作者:轻釉
简介:
憋了半辈子气的顾青秋重生在了一生中最难堪的一日。
她几巴掌打肿了渣男的脸,再火速与渣男和离。
好不容易重生,顾青秋发誓再不受任何人的气。
但京城权贵遍地,为了不再受气,顾青秋决定给自己找条金大腿,于是瞄上了在皇权之争中笑到了最后的三皇子燕离。
三皇子冷漠又绝情,顾青秋原以为会很难搞,却无意间发现三皇子竟是个隐藏的吃瓜群众。
顾青秋一拍手:我重生的,我瓜多啊!
于是……
武定侯夫妻深夜大打出手为哪般?
荣阳伯夫人三个儿女无一肖父,是什么让荣阳伯头戴绿帽却敢怒不敢言?
二皇子府深夜哭声,是冤魂不散还是活人作孽?
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瓜,顾青秋可算是与三皇子做了好朋友。
终于等到三皇子登上皇位,顾青秋想,有她的好朋友在,她以后就可以躺平了吧?
可是……哎哎哎,三皇子你不对劲!
我把你当金大腿,你竟把我缠上了?
……
燕离出身皇室,却爹不疼娘不爱,养出了冷漠偏执的性子,眼瞅着就要黑化了,却遇到了重生归来的顾青秋。
这个女人心思好生深沉,竟窥得了他藏得最深的喜好,天天追在他身后喂他吃瓜!
瓜吃撑了,心也被这个女人给填满了。
等到大事已定,燕离正欲娶顾青秋过门,却发现这女人竟包袱款款准备独自逍遥?
呵,女人,你能走得了算我输!
精彩节选:
顾青秋怒火中烧。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下半辈子会过得很顺遂。
四十岁丧夫荣升宁远侯府太夫人,袭爵的儿子虽然是过继的,却也向来孝顺,这偌大的侯府里没有什么糟心事,她安安稳稳再活个三十年也不是问题。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好继子宁旭阳,竟是她已逝的夫君宁皓和苏婉容的儿子!
“母亲,我娘说,她一直欠了您一声‘谢谢’,谢谢您辛苦二十载帮她将我养大,也谢谢您给了我嫡子的身份,让我得以成为这侯府的主人……”
这对母子近二十年的隐忍,比卧薪尝胆更甚,如今一朝得势,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他们小人得志的嘴脸。
顾青秋气得整宿没阖眼,直到想好了要如何收拾这对母子,让他们乐极生悲,才借着窗外微熹的晨光沉沉睡去。
意识迷糊前的最后一刻,顾青秋回忆往昔,心想:若是能重来一次,二十一年前的寿宴上,她绝不会忍气吞声!
然后……
顾青秋重生了。
……
顾青秋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太累之下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之后周遭就大变样了?
黄花梨的拔步床变成了挂着茜红色帐子的紫檀雕花大床。
荣升宁远侯太夫人后新搬的屋子也完全变了样。
顾青秋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挺宽敞的屋子,屋内一应家具摆设都颇为讲究,墙上还贴着“囍”字,许是因为时间久了,那本该大红的“囍”字已经有些褪色。
最重要的是……
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让顾青秋极为熟悉。
毕竟,这是她和宁皓的新房,这屋里的所有家具都是她的嫁妆,是大伯和大伯母费时费心费力费银子给她准备的。
这些东西,伴着顾青秋在宁远侯府度过了二十余年,见证了她的喜怒哀乐,也看着她由年华正盛的少女变成沉静内敛的妇人。
岁月不仅在顾青秋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也让这些嫁妆变得厚重老旧。
可现在,那些被岁月沉淀出的厚重与老旧,通通不见了。
顾青秋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
温软的皮肤细腻光滑又富有弹性,轻轻一掐,嫩得仿佛能出水。
这绝非四十岁的顾青秋的皮肤。
顾青秋心头一跳。
她趿着鞋子来到梳妆台前,磨得极为光滑的铜镜里映出年轻女子如画的娇颜,也映着女子的眼神从震惊茫然,到惊喜坚定。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道身影绕过屏风进来。
“主子,您醒了?”年轻了二十余岁的画冬松了口气,拿了顾青秋的外裳走过来,“您就歇了两刻钟,外面的客人们都已经在称赞太夫人将您当亲女儿一样对待,是个再宽和不过的好婆母了……”
主子若是再歇两刻钟,太夫人就该成天上地下独一份的仙女婆母了,倒衬得自家主子是个喜欢偷闲的懒媳妇!
画冬忍不住撇嘴:“这些客人只见着太夫人让您回房歇着,怎么就不见主子您这半日忙得脚不沾地……”
后进来的画春瞪向画冬:“主子心中自有计较,要你多嘴!”
画冬瘪起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顾青秋看着两个年轻的丫鬟,问道:“今儿是四月初一?景和二十六年的四月初一?”
四月初一,顾青秋的婆母乔氏的生辰。
而景和二十六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的四月初一,是乔氏五十大寿。
顾青秋所有的愤怒,都是源于这一日。
顾青秋那略怪异的语气,让画春和画冬微微一怔。
“正是景和二十六年的四月初一!”画春肯定地道。
顾青秋看看年轻的画春画冬,又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心跳开始一点点加快。
是她心愿得偿,真的回到了二十一年前,还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
但……
哪怕只是个梦,顾青秋也要在梦里出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自画冬手里取过衣裳穿好,顾青秋大步往外走。
“哎,主子,还未梳头……”画春急道。
顾青秋脚步一顿,打开妆奁匣子取出一支玉簪,随手将一头青丝绾起,然后三两步绕过屏风,拉开房门。
行走带起的风拂起她的衣袂,午后热烈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也将乌发间那支碧绿的玉簪映得更显通透。
画冬不由喃喃:“你有没有觉得,主子这气势,像是要上战场……”
画春万分赞同。
两个丫鬟只顿了这么一会儿,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走,神色也变得肃然凛冽起来。
她们是老爷和夫人留给主子的丫鬟,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她们哪里也敢去!
顾青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微勾起唇。
不是上战场,是去……
抓奸!
……
主仆三人很快也就到了宁远侯府的园子里。
春末的天气不冷不热,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待客的花厅外搭上了戏台子,花厅的门窗大开,前来给宁远侯府太夫人乔氏贺寿的女眷们坐在花厅里,倒也一点不耽误赏景看戏。
顾青秋到的时候,戏台上一出戏正好唱完。
见着顾青秋进来,一名年约三十,颧骨很高嘴唇很薄,一脸刻薄相的妇人拿了帕子掩唇:“弟妹这是睡醒了?”
一句话就让花厅内的女眷们都看向了顾青秋。
这是方氏,她的夫君是顾青秋的婆母乔氏的娘家侄子。
方氏是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人,还尤其擅妒。
顾青秋一进门就是宁远侯夫人,有宁皓这个出众的夫君也就罢了,连婆母乔氏也是个宽厚体贴的,会惹来方氏的嫉妒一点也不奇怪。
顾青秋来这里是为了出气的,可不是为了受别人的气。
“睡了两刻钟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倒是让诸位见笑了……”顾青秋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氏,“但谁让侯爷是独子,我也没个妯娌可以帮衬,虽然操办母亲的寿宴很累,但就算是生生累死了,也得全了我这个儿媳的孝心不是……”
花厅里蓦地安静下来。
这话,让人如何接得?
婆母寿宴重要,那也断没有要累死儿媳的道理,更何况宁远侯夫人可不是什么能由着婆家搓磨的可怜小媳妇。
不过……
听说宁远侯夫人性子娴静,是个不喜与人相争的,今日一见,倒是与传言不符啊!
就在众女眷面面相觑的时候,今儿的寿星乔氏打破了沉默。
“秋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乔氏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些责备,“皓儿等了这么多年才把你娶进门,疼着护着都来不及呢,又岂会让你受了委屈?今儿辛苦你了,剩下的事你可不能再沾手,都交给下面的人……”
乔氏从来都是个极会说话的人。
这话说的,谁听了不得说乔氏是个好婆母?
甚至还没忘了替宁皓分辩一二。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顾青秋微微笑了笑,随后话锋一转:“诸位都是侯府的贵客,我既是侯府的女主人,自然应该好好款待,也不知诸位看戏可否看倦了,我在别处还准备了精彩的大戏,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如随我去看看?”
听到顾青秋自称是侯府的“女主人”,乔氏眉头微微拧起。
不过,这会儿众女眷的注意力都被顾青秋吸引了,倒也没人留意到乔氏的异常。
众女眷看着顾青秋。
总觉得……
宁远侯夫人,她所说的“精彩大戏”,一定不是她们先前看的戏台上的戏吧?
这么多女眷,其中可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好啊!”有人道,“玉家班的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宁远侯夫人若是准备了新戏,我倒想看上一看!”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便也都表达了自己的兴趣。
“我也去看看。”
“那就劳烦宁远侯夫人了……”
“……”
顾青秋面带笑意,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花厅里的女眷们“呼啦啦”站起了一大半,剩下的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不想掺和到宁远侯府的事之中去。
乔氏变了脸色:“秋娘……”
顾青秋面上微笑不变:“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招待好各位贵客的。”
一定让她们,都不虚此行!
乔氏心头狂跳。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在掌控中的事即将发生。
但她来不及制止,顾青秋就领着一众女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宁远侯府是五进三跨的大宅子,众人所在的花园位于东侧,而顾青秋的目的地则是西边位置最偏的一处跨院。
这么大一群人,自然极为惹人瞩目。
一路上遇到的侯府的丫鬟婆子大多瞠目结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有一个丫鬟面色一变,就要往回跑。
顾青秋冷嗤一声:“画春,画冬,把她给我拿下!”
“是,主子!”
顾家是将门世家,画春与画冬更是顾青秋已逝的爹娘留给她的,两个丫鬟自幼习武,身手可不比任何护卫差。
也就眨眼的功夫,那名神色有异的丫鬟就倒在了画春的脚下。
顾青秋不理会众女眷的惊讶,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但凡有这种想去报信儿的,全都拿下!”
“是!”画春和画冬大声道。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顾青秋所说的“报信儿”是指的什么。
一大群人没多久也就到了那小跨院外。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顾青秋站在院门外,眼眸微垂。
这是整个宁远侯府最偏的一处院落,顾青秋嫁进侯府半年,甚至一次都没来过这里。
所以,她那在成亲当日来不及圆房就上了战场的夫君,才能瞒着他回来的消息,带着他娇弱可怜的表妹在这院子里一住就是好几日,没叫她发现丝毫端倪。
若不是他那表妹存了小心思主动露出破绽,说不得顾青秋要被瞒上一辈子!
想着从前种种,顾青秋一时怒火中烧。
越是愤怒,她面上越是冷静。
“把门打开,”顾青秋吩咐道,“不要弄出响动。”
画冬点头,弯腰自小腿上抽出一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匕首,自门缝中从下往上一划……
门栓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
顾青秋轻轻一推,门开了。
推门的那一瞬间,顾青秋只觉眼前一花,一张属于男人的,似曾相识的脸自不远处的屋檐下闪过,快得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这是宁远侯府的内宅,除了宁皓,按说是不应该出现任何男人才是……
是真的看花眼了?
顾青秋定了定神。
不管是不是眼花,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抬步迈进院子里,才走出一步,又回头看着一众女眷,再次做了“请”的手势。
能跟着到这里来的女眷,都是好奇心极为旺盛的,见着此等情形,心中都不由万分激动。
这时,正房里传来了男女之间不可描述的暧昧动静。
众女眷齐刷刷地看向顾青秋。
众所周知,宁远侯府除了孀居的太夫人乔氏以及顾青秋这个侯夫人,就只有宁皓一个男主人,而宁皓半年前在与顾青秋成亲当日就上了战场,至今未归。
那么,问题来了。
里面的男人,是谁?
里面的女人,又是谁?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青秋来到房门外,抬脚猛地一踹……
“轰!”
房门不堪这一脚所挟的力量,重重砸向两侧。
床上正抵死缠绵的两道白花花的人影,受惊之下骤然分开。
“啊……”
女人一边抓了衣裳捂住胸口蜷成一团,一边尖叫出声。
顾青秋看向画春。
画春目光在地上搜寻一番,捡起一只袜子团成一团,目不斜视地来到床边,把手里的袜子往女人嘴里一塞。
屋里又安静下来。
一众女眷的目光先是在女人那白花花的身体上剜了好几眼,待看到仍处于呆滞中的男人时,连忙以手遮眼,有那大胆的,还从指缝间悄悄往外看。
虽然这男人没穿衣裳,但她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宁远侯宁皓。
年轻有为的宁远侯。
成亲当日刚拜完堂就领了圣旨上了战场的宁皓。
宁远侯悄悄回京,还躲在侯府这偏僻的院子里与女人厮混……
众女眷都有种吃撑了的错觉。
宁皓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身侧白着脸无声流泪的女人,再看看面无表情走近的顾青秋。
“我……”
话未说完。
“啪!”
顾青秋重重一巴掌甩在了宁皓的脸上。
嫌不够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另一边脸上。
太过用力之下,顾青秋的手上火辣辣的疼,但看着宁皓脸上对称的鲜红巴掌印,她的心里却无比快意。
原来,有气就撒的感觉这么痛快!
前世……
顾青秋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还是只是做了一个梦,但姑且就称那些过往为前世吧。
前世也是在这一日,顾青秋顺着苏婉容故意留下的破绽,在同样的地方发现了正在共赴云雨的宁皓与苏婉容,却是顾忌着那么多的宾客并未选择将事情闹大,而是暂且按捺住愤怒将一众宾客们送走。
一步忍,就步步忍。
退一步,就会退很多步。
之后,在宁皓的忏悔和乔氏的劝说下,顾青秋忍下了此事,只将苏婉容赶出了侯府。
再之后,苏婉容发现有了身孕,已经退过一次的顾青秋最终再退一步,同意了苏婉容进门为妾。
苏婉容达成了目的,顾青秋却是从此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想到那漫长岁月里的憋屈与后悔,顾青秋又给了宁皓一巴掌。
看着宁皓迅速肿起来的脸,众女眷都不由在心里琢磨开了。
是谁说的宁远侯夫人虽出身将门,却娴静大度,不喜与人起争执的?
绝对是误传!
就那临门一脚,能是娴静大度的人踢出来的?
亲手抓夫君的奸也就罢了,还带着她们这么多人一起,从头到尾既有心机手段行事又足够狠,显然是没想过要善了此事。
这位宁远侯夫人……
是个狠人啊!
宁皓捂着脸。
脸上火辣辣的疼,顾青秋淡漠的眼神,身旁苏婉容的啜泣之声,涌入屋里的众女眷那兴奋的目光……
这一切,让宁皓总算是自昏沉中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铁青着脸抓了件衣裳胡乱套上。
“青秋,我不是……”
话开了个头又顿住。
他若是辩解,就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苏婉容头上去了。
顾青秋勾起唇。
于她而言,宁皓不是个好丈夫,但对苏婉容,宁皓却一直是护得紧的,就连此时也不例外。
宁皓深吸一口气,忽略众女眷那兴奋的眼神,只看着顾青秋:“青秋,今日之事是我的错,但这是侯府的家务事,咱们容后再议,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好吗?”
宁皓生了一副好相貌,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吸引人,当他专心看着一人时,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他的诚恳。
顾青秋却突然笑了。
前世,她也是被这双眼睛打动了啊。
所以,她忍下一口气没让侯府成为笑话,却让自己的一生变成了笑话。
顾青秋绝非痴缠之人,若宁皓早些告诉她,他与苏婉容两情相悦,顾青秋绝不会横插在他与苏婉容之间,哪怕是主动提出退婚也会成人之美。
可宁皓并没有说。
他履行婚约娶了顾青秋,却又纵容苏婉容追着他去了战场,甚至还瞒着顾青秋带着苏婉容回来,在这一日给了顾青秋最大的难堪。
再后来……
顾青秋将苏婉容赶出了侯府,又在苏婉容发现有了身孕之后点头同意了纳她为妾,哪怕苏婉容在怀胎八个月时摔了一跤,最终没能生下这个孩子,也无法让顾青秋忘记当日的难堪。
她无法接受与这样一个给了自己莫大难堪的男人同床共枕,自然也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后来才过继了一个儿子。
宁皓说,这个孩子是从宁氏族里过继来的。
顾青秋以前从未怀疑过,便是这个孩子长得与宁皓有些相似,她也只以为这是因为那个孩子本就与宁皓同出一源。
直到重生前夜,顾青秋才知道,原来她悉心教导了近二十年的继子,竟是苏婉容与宁皓的儿子!
苏婉容并不是在临产前失去了孩子,她只是以此为遮掩,将早产的孩子送了出去,再以继子的身份回到了侯府。
摇身一变,就从庶子变成了侯府嫡长子,甚至还真的让他袭了爵!
宁皓和苏婉容,真真是好算计啊!
顾青秋不是不怨不恨的佛,从前种种让她心中升腾出灼人的愤怒。
“笑话?”顾青秋抬手又给了宁皓一巴掌,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还有她的冷笑:“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笑话了?”
“宁远侯可真是个大孝子啊,知道太夫人过五十大寿,就特意拉了表妹一起表演个特别节目给大家助兴,太夫人若是知道了也定会觉得欣慰,不枉太夫人这么多年来辛苦拉扯你成人……”
“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总不能悄无声息就落幕了吧,所以啊,我特意领了各位贵客过来看好戏,你惊不惊喜?”
特别节目。
助兴。
欣慰。
惊喜。
在后面看戏的女眷们都有些无法直视这几个词了。
宁远侯夫人这嘴,可真损!
不过,众女眷也都能理解。
宁远侯确实太荒唐太过分了,非得在这样的日子给宁远侯夫人添堵,若是换了她们,说不定手段更激烈!
宁皓紧紧握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亦时隐时现,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这时,他的拳头被一直在旁边啜泣的苏婉容握住。
“表嫂,表哥与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你别怪表哥,要怪就怪我……”
苏婉容好不容易将塞在嘴里的袜子取出来,泪眼朦胧地道。
论容貌,苏婉容不及顾青秋大气明艳,但她身上那股子娇怯柔弱却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宁皓低头,视线先是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然后移到苏婉容的脸上。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一挣,苏婉容的手便落了空。
“表哥……”
顾青秋没理会这表哥表妹的表演,而是看向画冬。
画冬会意。
“啪!”
重重一巴掌甩在了苏婉容的脸上。
画冬自幼习武,手劲儿自然不小,苏婉容原本还算是小家碧玉的脸迅速肿起来,上面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你算个什么东西?”画冬冷笑一声:“我家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看戏的众女眷心里舒爽不已。
先是宁远侯前后挨了四巴掌,现在又是这什么表妹,宁远侯夫人可真是个爽利人啊!
顾青秋也轻轻勾起唇。
苏婉容是下贱,但苏婉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只能收拾宁皓这个贱男人。
收拾苏婉容?
她嫌脏!
至于画冬……
顾青秋道:“回头记得好好洗个手。”
画冬用力点头:“主子,婢子知道了!”
苏婉容面上一僵。
顾青秋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看她,只目光淡淡地看向宁皓:“宁皓,我不曾对你不起。”
“当初我爹救了你爹,你爹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两家结成儿女亲家,定会善待我一生。”
“我爹去世,亦是你主动当着许多人的面承诺,顾家与宁家的亲事不会有变故,你会一辈子对我好。”
“在成亲当日上战场一走半年也就罢了,那是奉了皇命,可你瞒着我悄悄回了京城,还躲在这院子里与人苟合……”
“你就这样对我好的?”
“还是说,你们宁家人,对‘好’这个字的定义与其他人有所出入?”
“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深刻理解了‘恩将仇报’这四个字的含义啊……”
恩将仇报。
顾青秋给今日之事下了定义。
宁皓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看热闹的众女眷眼里也都流露出不屑。
也就是顾将军不幸早早离世,要不然就今儿这事儿,打死宁皓都算轻的!
宁皓的脸色煞白,“青秋,是我对不起你,但……”
顾青秋出言打断他:“你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会互生情愫也可以理解,若你在成亲前与我坦言,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顾家的女儿绝不会强求于人!”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便是今日,我也同样愿意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顾青秋目光坚定,语气平淡:“所以……”
“宁皓,和离吧!”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宁皓听到“和离”二字之后,先是震惊,随后用力摇头。
苏婉容眼里现出惊喜,双手因为紧张紧紧攥在一起。
看热闹的众女眷们,则大多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顾青秋。
能来宁远侯府参加寿宴的都是各府的正室夫人,在她们的想法里,不挑嘴的夫君,上赶着送上门的表妹,收拾也就收拾了,收拾得多狠都可以。
但是,为了心里的一时愤怒与夫君和离,将夫君拱手让人,这却极为不理智。
这不是如了贱人的意吗?
更何况,宁远侯虽然是个狗男人,在年轻一辈中也确实是年少有为,尤其这次听说还在战场上立了功,说不定就能借机入了皇上的眼,从此平步青云。
在这个时候和离,岂不是太不划算?
顾青秋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并未改变主意。
前世她出于各种原因选择了忍耐,憋了二十余年的气不说,还替宁皓和苏婉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一辈子活成了笑话。
如今……
呵!
脏了的东西,她不要!
顾青秋淡淡道:“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所以我们最好是好聚好散。”
宁皓断然拒绝:“青秋,我做错了事,你想怎么样我都认,但和离不行!”
这是他承诺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
他也确实是想这样做的,却不知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和离。
“青秋,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宁皓满脸期盼。
苏婉容顿时脸色煞白,手里的丝帕都快被扯破了。
顾青秋并无任何动容:“和离,是全了彼此的脸面,若你执意要与我拉扯,我也不介意与你义绝。”
义绝。
这两个字让宁皓顿时面色铁青。
“出了今日之事,我绝无可能再与你做夫妻,顾宁两家曾经好歹也有些情分,别逼我与你撕破脸,你知道的,这对你没有好处。”顾青秋道。
宁皓眼里几番挣扎,“青秋,给我一个……”
顾青秋没容他将话说完。
“我这个人爱干净,脏了的东西,是断不会再要的!”
“脏了的人……”
她左手捏着丝帕,将自己先前扇过宁皓耳光的右手细细擦拭了一番。
然后,手一松……
月华阁里一两银子一方的丝帕,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宁皓的难堪,更胜先前。
顾青秋也不想再与宁皓纠缠,她转身:“今日晚膳之前,我要看到和离书。”
话说完,抬脚便欲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
“太夫人晕过去了!”
……
乔氏的这一晕,堪称高明。
先前众女眷能涌去看热闹,那是顾青秋故意引导纵容的,可现在乔氏这个寿星公都晕过去了,就是再厚的脸皮,总不能还留在宁远侯府看后续。
顾青秋自然是不可能再以侯府女主人的身份送客的,众女眷看了这么一出大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理,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走了个干净。
顾青秋转身准备回院子。
要和离了,她得赶紧让人收拾东西,事情还多着呢,可没闲功夫与不相关的人纠缠。
但乔氏跟前的赵嬷嬷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赵嬷嬷看似恭敬实则强势,“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画春和画冬看向顾青秋。
只要顾青秋一声令下,她们立即就将这狗仗人势的老东西拿下。
但顾青秋却是轻笑一声。
“既是如此,我就去见一见太夫人。”
于是,顾青秋在前,画春和画冬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灰头土脸的宁皓,以及一身狼狈的苏婉容,一行人往了乔氏的院子而去。
正房里此时静悄悄的。
顾青秋踏进正房,画春和画冬却被赵嬷嬷拦下了。
两个丫鬟拧起眉头,却见着顾青秋朝着她们摆了摆手。
“你们在外面等我。”顾青秋道。
画春和画冬这才依言退到了游廊下。
顾青秋三人进了乔氏的卧房。
乔氏正靠着枕头倚在床头,见着顾青秋,她正要露出笑容,就因看到跟在宁皓身后的苏婉容而面色一沉。
“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出去!”乔氏阴着脸,“我怜你父母双亡,自幼将你接到侯府,把你当侯府小姐一样悉心教养,没想到你别的没学到,反倒是把胃口给养大了,竟敢做出勾引表哥的肮脏事来……”
说着话,抓起手边的药碗朝着苏婉容砸了过去。
乔氏向来待人宽和,宁皓和苏婉容自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猝不及防之下,药碗就这样重重砸在了苏婉容的额头上。
殷红的血和着深褐色的药汁一起流下,剧痛传来的同时,苏婉容的心里也如那药汁一样苦涩。
“母亲!”宁皓惊呼一声。
他想寻了帕子来替苏婉容按着伤口,这一时半会儿的又哪里能寻着,情急之下想要脱了衣裳当成帕子用,却又想起来他先前狼狈之下只胡乱穿了一件单衣。
宁皓深吸一口气:“表妹,你先出去让人寻了大夫把伤口处理一下……”
苏婉容却是捂着额头摇头:“表哥,今日是我铸下大错,我万死难辞其咎,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你向表嫂求得原谅!”
顾青秋看着屋里这三人,却只觉可笑。
她也真的笑出声了。
“看你们这样,倒叫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要不然,我先给你们挪个地儿?”顾青秋笑盈盈地道。
三人都顿了顿。
还是乔氏先开口。
“秋娘,我知道你生气,不只是你,我也恨皓儿和婉容不争气,他们做错了事,你要杀要剐我都绝无二话!”乔氏一张嘴就是站在顾青秋这边,“可你和皓儿能做一世夫妻也不容易,你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改,好吗?”
不等顾青秋开口,乔氏又看向苏婉容。
“当初我是怜惜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的照拂,怕你被族里的人欺侮,才会将你接进侯府,这么多年来,我这个做姨母的自认是真心待你,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乔氏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也是我不对,竟没发现你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侯府是再留你不得了!”
顾青秋看着她宽和名声在外的好婆母。
她的婆母,说话温言细语,做事与人为善,只要是认识她的人莫不对她心生好感。
可就是这个好婆母,明知道宁皓与苏婉容互生情愫,仍逼着宁皓履行婚约与她成亲,明知道宁皓带着苏婉容回来了,仍将他们藏在那跨院里,让他们得以苟且。
也是这个好婆母,一进来就将所有的错处推到了苏婉容的头上,试图让她忍气吞声继续与宁皓做夫妻。
乔氏怕是只当顾青秋是傻子。
而前世,顾青秋还真的如了乔氏的愿。
只要一想到这里,顾青秋就恨前世的自己不争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顾青秋戳破乔氏的幻想,“宁皓连回京城的消息都瞒着我,也真的瞒住了我……”
乔氏面色一僵。
这么两个大活人回了侯府,若无乔氏这个掌家之人帮着遮掩,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顾青秋?
顾青秋半点没给乔氏脸面:“太夫人都出手帮这两人遮掩了,此时怎的反倒作出一副全不知情的模样来?”
“帮他们瞒着我的时候,我是外人,这两人事发之后,我反倒是太夫人认定的儿媳妇了……”
“可没有这样的理儿!”
乔氏被揭了面皮,往日的慈眉善目看着竟有些狰狞。
“青秋,你……”
宁皓想开口,却被顾青秋堵了回去。
“宁远侯,是觉得我说错了?”
宁皓一窒。
他无话可说。
顾青秋不想再与这些人废话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晚膳之前我要看到和离书,若你们非要纠缠,那就义绝吧!”
“我爹娘是不在了,可我爹好歹还有些故旧在,这些叔伯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
“再不成,拼着敲登闻鼓受那三十廷杖,我也要请皇上主持公道!”
乔氏和宁皓都变了脸色。
他们看得出来,顾青秋所说的并非戏言。
顾青秋一拂袖:“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斟酌吧!”
往外走出一步又顿住。
“我与宁皓和离,我的嫁妆自然要一件不少的都带走。”顾青秋看向乔氏,“记住了,是一件不少!”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乔氏脸色更难看了。
顾青秋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平静。
乔氏起身,没有半点先前顾青秋在时的虚弱。
“啪!”
她抬手给了宁皓一耳光。
“逆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不等宁皓说话,又给了捂着伤口低头不语的苏婉容一巴掌。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日都离不得男人?”
苏婉容神情木然。
宁皓却是一惊:“母亲……”
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是温柔和善的,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可现在……
宁皓只觉得乔氏无比陌生。
若是顾青秋在这里,一定会好心告诉宁皓,这才是乔氏的真面目,只不过从前乔氏并未将她的这一面展示给宁皓看而已。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求,也要求得秋娘原谅!”乔氏气得胸口急剧起伏,“为了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贱人,竟然闹得秋娘要和离,你是昏了头吗?”
乔氏的声音极为尖锐。
宁皓自小就聪明好学,无论读书习武都极为出众,对乔氏也极为孝顺,所以乔氏向来对他放心,可她哪里能想到,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竟会在苏婉容身上栽这么大个跟头!
“母亲……”宁皓怔怔地看着乔氏,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乔氏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宁皓与顾青秋和离!
……
顾青秋出了正房。
在廊下等待的画春和画冬见了她,长出了一口气。
“主子,您可算是出来了!”
“您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冲进去抢人了!”
顾青秋被她们逗笑了:“何至如此,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画冬不赞同:“主子,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是小心为上!”
顾青秋想想,也是。
“好好好,在咱们离开侯府之前,不管我去哪里都带着你们,这样行了吧?”她笑着道。
画春画冬一起点头。
三人回了顾青秋的院子。
这是侯府的主院,原本是乔氏住着的,在顾青秋和宁皓成亲之前,乔氏就主动搬去了现在的院子,将主院让了出来。
为此,顾青秋可没少被大姑娘小媳妇羡慕。
谁都说乔氏是个好婆母。
呵!
顾青秋进才一进了正房就吩咐道:“画春,让人将咱们的东西收拾起来,尤其是我的嫁妆,拿了单子对照着收拾,一件也不能少!”
“画冬,让人去知会大伯和大伯母一声,请大伯明日一早来侯府一趟。”
“是!”画春和画冬应道。
这一下午,侯府主院里都闹哄哄的。
顾青秋嫁进侯府的时候,有画春和画冬两个陪嫁丫鬟,还有几房陪房,不过陪房都被她安排到了嫁妆里的庄子或者铺子上去了,留在院子里服侍的也就只有画春和画冬。
画春和画冬自然对顾青秋的命令不打折扣,但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婆子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知道顾青秋和宁皓要和离,收拾东西的时候都一脸惶惑。
顾青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不管我与侯爷和离与否,你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慌什么?”
众人这才定下神来。
顾青秋的嫁妆极为丰厚,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深夜。
半春拿着嫁妆单子道:“主子,已经清点过了,缺了一些东西……”
“夫人留下的红玉观音……”
“老爷用过的名家字帖……”
“……”
画冬忍不住嘀咕:“缺的东西样数不多,却都是好东西,咱们那位太夫人倒是个识货之人啊……”
说完又不由忿忿。
“谁都羡慕主子有个好婆母,实际上太夫人既得了实惠还赢了名声,不念着主子的好也就算了,还替那对奸……那对狗男女遮掩,还想让主子忍气吞声!”
“多大的脸!”
吐槽的时候倒是痛快,话说完又悄悄往顾青秋那里看,怕顾青秋斥责她。
但这一次,顾青秋却是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说的极是。”
画春和画冬都瞠圆了眼。
确定了!
她们确定了!
她们的主子今天不对劲!
看着两个丫鬟这副模样,顾青秋不由朗笑出声。
深夜。
顾青秋久久未能入眠。
她怕。
怕今日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幻梦。
怕再一睁眼,她又变回蹉跎了大半辈子的宁远侯府太夫人。
若没有经历过重生,顾青秋不会知道她的人生除了在宁远侯府蹉跎之外,还有其他的可能。
可她经历了。
她便不能再容忍自己被困在宁远侯府这样一个地方。
哪怕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收拾那对母子,要如何让他们乐极生悲,可那毕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比起继续与那些烂人纠缠,顾青秋更希望能重获新生。
她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
若能重活一次,她也就有了弥补那些遗憾的机会。
顾青秋大睁着眼,唯恐自己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到底没能抵挡住睡意,眼皮渐渐阖在了一起。
即将睡过去时,下午在跨院一晃而过的那张脸陡然浮上心头,顾青秋陡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她想到那个男人是谁了!
“是他……”顾青秋喃喃道。
但,怎么会是他呢?
顾青秋百思不得其解,她两眼放空,隔着纱帐无意识地看向屋顶,却因为眼角的余光扫到的,以一种极为闲适的姿态坐在横梁上的人影而又是一惊。
“谁!”顾青秋猛地坐起身。
屋里静了静。
很快,外面传来画春警惕的声音。
“主子,您还好吗?”
顾青秋看着自横梁上跃下的人,以及他的那张先前还只是浮现在心头的脸,只觉嘴里莫名发干。
她其实是想把画春叫进来,两人联手把这不速之客给打出去的,但话到了嘴边却自动转了个弯。
“我无事,做了个恶梦,你去歇着吧……”
画春这才放心退下。
顾青秋披了衣裳起身。
看着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男人,她再真切不过的确认自己是重生了,而不是在做梦。
因为……
她做梦也不敢这样做啊!
年约二十三四的男子穿着黑色劲装,手里提着一把长剑,脸色与烛光映照下雪亮的剑光一样冷。
他剑眉入鬓凤眼生威,不仅容貌生得清隽,通身还萦绕着一股贵气,尤其是那双狭长又似是泛着冷光的眼微微眯起时,更是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此时,男子便微眯着眼看着顾青秋。
“你认得我?”
说话的同时,手里的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大有顾青秋的回答若是不能让他满意,就要一剑刺过来的意思。
顾青秋当然认得他。
三皇子燕离,生母丽妃是西离国和亲公主,因身具异族血脉,打从出生之日起就被认定与皇位无缘,在丽妃离奇失踪后更是成了诸位皇子之中最不显眼的存在。
偏偏就是这位谁都不看好的三皇子,会在皇权之争中笑到最后,于十年后踩着诸位皇子的尸骨成功登上皇位!
顾青秋想不认得也难。
但她当然不能这样说,她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来试三皇子手里那把剑的锋利程度。
顾青秋低声嘀咕:“宫宴我也参加过很多次,认得您很奇怪?”
“再说了,您小时候不是时常到我家来跟着我爹习武吗,如果我没记错,您那时没少拉着我趴在墙头……”
“咳!”
燕离冷着脸用力咳了一声。
顾青秋很是识趣地闭嘴。
嘴闭了,心却没受控制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顾青秋只得五六岁,还是个父母双全、被爹娘疼宠的小姑娘。
顾家是将门世家,以武立足于大安朝,每一代顾家人都能出将才甚至是帅才,但也正因为如此,顾家男丁的损伤极为惨烈,二十五年前大安朝与西离国那场大战,大安朝胜了,却也让顾家嫡支只剩下了顾青秋的父亲顾宜修这么一根独苗。
顾宜修也没负众望,二十出头就一人扛起了顾家的威名。
后来丽妃求了皇上让顾宜修指点燕离习武,好叫燕离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燕离便是如此被送到了将军府。
十岁左右的燕离是个活泼爱笑却又心性坚忍的小少年,习武再辛苦也能咬着牙坚持,从来不叫苦叫累,一有休息时间就抓着当时还是个小豆丁的顾青秋爬上墙头听隔壁的八卦。
隔壁住着爱纳妾的敏郡王,后院里一群莺莺燕燕为了争宠手段各出,妻妾相争,妾妾相斗,精彩大戏让燕离看得大呼过瘾。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爱笑的小哥哥变成了这用眼神都能把人冻成冰的模样。
时间,真是一把最为锋利的刻刀。
不过……
“三皇子,”顾青秋慢吞吞地问,“您怎会出现在宁远侯府?”
甚至还出现在她的卧房。
而且,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顾青秋狐疑的目光落到燕离脸上。
燕离的冷脸僵了一瞬。
“哦……”顾青秋恍然大悟,“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知道宁远侯府有热闹看,跑来看现场了?
看完现场还想看后续?
“收起你可笑的想象!”燕离冷声警告。
行叭!
顾青秋也觉得不太可能。
她实在无法想象印象里冷漠暴戾的帝王一脸兴奋地听八卦的样子。
燕离冷冷看她一眼:“本皇子要在这里留一晚。”
顾青秋瘪嘴。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交集,也许是因为此时的燕离还不是未来那个冷漠暴戾人人惧怕的帝王,顾青秋倒并不是很怕他。
见燕离足尖一点,又跃上了横梁,她很是无语。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自己屋里有个男人在上面看着她,她得有多心大才能睡得着?
“三皇子,这夜还长着,委屈您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顾青秋认命地把床让出来,自己则另寻了被褥往床边的矮榻上一铺。
这矮榻本是让守夜的丫鬟睡的,可这位主儿现在是皇子,未来会成为一国之君,自己在他面前与丫鬟怕也没什么两样。
他睡床,她睡矮榻,倒也不委屈。
顾青秋话说完,往矮榻上一躺,裹着被子闭上眼。
燕离看着下方那个胆大的女人,眉头微微拧起。
好半晌,他才从横梁上跳下来,和衣躺到了床上。
他原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毕竟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如此,但在床铺上那陌生的浅浅的馨香包裹下,却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与防备,安心地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
顾青秋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毕竟,离得她这么近的地方,可睡着一个大活人呢。
可这一日经历了那么多,兴奋褪去,疲惫加倍涌上来,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也再忍不住沉沉入睡。
春末的夜,微凉。
新月的清辉自半开的窗棂悄悄攀进屋里,一高一低沉睡着的两人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又难免让人觉得,他们是在彼此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