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婚礼上,大屏幕上播放出一段我与陌生男子的床上录像。
宾客哗然,我看着我妈怒不可遏的神情,露出得逞的笑。
是的,我是故意的。
这是对我那爱面如命的妈妈最好的报复。
我要死了,罪魁祸首是我妈妈。
“妈,一直装作你的乖女儿,就让我在死之前疯一次吧。让他们看清楚你虚伪的面容!”
婚礼上,循环播放着新人婚纱照的银幕,突然黑屏。
再亮起时,屏幕上赫然呈现的却是新娘与一陌生男子的性爱视频。
宾客哗然。
身穿婚纱的我,仔细欣赏着我的新郎的脸绿下去,再黑下去。
看着这个被我妈挑选的女婿吃瘪,我从内而外地畅快。
我妈明知他是花花公子,品行不端。
却还是为了稳固她自己的小提琴评委席位,将我嫁给他。
我接过话筒,对着到场所有宾客讲:
“大家别误会,并不是我和这男的有一腿,而是我爱好做鸡,他爱好做鸭,我们在互相精进技艺。”
婚礼现场一片谩骂声。
“沐音!你别不要脸!”
我妈不顾平时一贯维持的端庄温柔形象,朝我大吼。
我看着她扭曲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多痛快啊,我像精神失常一般狂笑,
笑得我脑中的血管痕都要提前破裂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颗瘤早晚都要破的。
我只剩一个月寿命了。
是的,我要死了,罪魁祸首是我的妈妈。
“妈,我平时装一个懂事的女儿已经太累太累。在我死之前,请允许我好好地疯一回吧。”
我站在台上坦然接受来自宾客们猎奇的、鄙夷的、嘲讽的……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
而那些目光和闲言碎语有一部分落在了我妈身上
“怎么教育的女儿!怎么教出了这么个玩意。”
“啧啧啧,平常逢人便炫耀她教出的女儿有多优秀,她有多辛苦。这就是她的教育成果啊!”
“有其女必有其母,女儿这样,妈妈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血管瘤没裂。
倒是妈妈,气得用手捂住胸口,哐当,晕倒在地。
婚礼现场乱成一团。
我一把扯掉婚纱,踢开碍事的高跟靴鞋,趁着混乱逃出婚礼现场。
在零下三十度的腊月,刺骨的寒风尖利地呼啸。
我只穿了一件打底衫和一件薄外套,漫无目的游荡在街上,浑身被冻得没有知觉。
我的头要疼炸了,每走一步,都好像一把利刃在我脑仁中疯狂搅动。
我佝偻着腰,扶着墙慢慢蹲下,蜷缩在角落里。
我想起小时候,也是经常性头疼,可妈妈却说我矫情装病。
她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练琴!
妈妈曾是国剧院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但由于生了我,被踢出了乐团。
偏偏我又是个女孩。爸爸一家重男轻女。
妈妈失去了工作,只能靠爸爸养。
失去工作的痛苦,婆婆整日的凌辱,爸爸时常的毒打,让产后抑郁的妈妈几近精神崩溃。
可妈妈没有工作,如果离开了爸爸。就没办法带大刚出生一个月的我,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有一天,爸爸将怀了男孩的小三带回了家。
奶奶对小三赞不绝口,并怂恿我爸:
“儿子啊,赶紧和那个扫帚星离婚吧,她一进门咱家财运都不好了。
我呸,自己本身就是扫帚星,还生了个小扫帚星!”
我爸一边搂着小三,一边连称自己早有这个打算。
他不顾六年夫妻情分,毅然决然将我妈踢出家。什么都没给我妈留,除了我这个拖油瓶。
妈妈发誓一定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光彩,看到自己即使离开他也能过得很好,看到自己培养出多么优秀的一个女儿。
从小到大,妈妈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练琴!
练到国剧院小提琴首席,练到一举成名,练到世界顶尖。
我今年二十二岁,练了十八年的琴。
这十八年的人生中,除了上学,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在琴声中度过的。
我没有童年,没有玩伴,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小提琴训练。
自打我记事起,我每拉错一个音符,记错一个乐理知识。
妈妈都会先打我五十下手板,让我在冰凉的水泥地跪三个小时,再把拉错的曲目重新拉五十遍。
妈妈坐在沙发上一遍一遍计数,少一遍都不行,否则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不许做任何其他事。
我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下,生怕自己做错被罚。
而就是这样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不规律的饮食让我患上了血管瘤。
还是长在脑内的血管瘤,这种类型的血管瘤是致命的。
我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头疼和眩晕。
每当我练琴时停下来,用手扶着晕乎乎的脑袋。
妈妈总会用竹板狠狠抽我的后脑勺,夹枪带棒地骂道:
“装什么装,小贱蹄子,扫帚星,给我继续练琴!”
她也许忘了那是奶奶当时骂她的话,忘了她当时被骂得有多痛,现在却将这种痛加到亲生女儿身上。
我只好忍着晕得要吐的冲动继续练琴。
后来,我的病越来越严重。
直到有一天,我正拉着琴,拉到爱之喜的高音部分。
脑袋也与高音共振,嗡嗡作响,直冲云霄,而后眼前一黑。
哐当,人直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小提琴也重重地砸在地上,琴弦振动,发出嗡的一声。
妈妈听到声响,立即冲进屋。
她一脸心疼,从地上拾起小提琴,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陪我十五年的爱琴啊,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小畜生!”
她温柔地触摸检查了小提琴的每根弦,确认小提琴没有损坏后,才来到我旁边。
她用高跟鞋尖一脚踩向我的头,骂道:
“小贱蹄子,不想练琴直说,别躺在地上装死!”
见我没动静,她气急败坏地从卫生间提来一桶冰凉的水。
那时,正是像现在一样的寒冬腊月,我们租住的房子冷得像冰窖。
她拎起水桶照着我脑袋就浇了下去,咬开切齿道:
“我叫你装,我冻死你!”
别说,这真是有用。
我醒了,只不过是被冻醒的。
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身体被泡在冰凉的水里,
可我不觉得寒冷,因为我妈的目光像冰锥一样,没有一点温度地看着我。
心已经冷透,身体又怎能感到寒冷。
回想往事让我的头更疼,疼得快要裂开。
“不能死,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在这时候死去。”
于是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忐忑地回到家,想进卧室找药。
可刚一进家门,我妈堵在门口直接扇了我一巴掌。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突如其来的一掌还是把我打懵了。
紧接着,她扯着我的衣领,挥舞着拳头又照我头来了一下。
我顿时眼冒金星,重心不稳,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她还不善罢甘休,又要抄起扫帚朝我身上打。
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挥过来的扫帚,气喘吁吁地说:
“够了!你有完没完。”
她好像听了个笑话,冷笑道:
“你有脸问我有完没完?你看看你今天做的好事,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视频不是清清楚楚的在那摆着吗?
我,你处处炫耀的乖女儿,事实上就是乱和别人睡的鸡。
对不起啊,害您丢脸了。毁了我自己,更毁了您苦心经营的母亲形象啊!”
话音未落,我双脚离地,她把我拎了起来,像垃圾一样丢到了仓库里。
“别在我眼前晃恶心我,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想不到办法你就一辈子在仓库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妈妈冷漠地说。
我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她做的出来。
我记得有一次,她陪我在音乐厅参加完汇演。
表演完走出大厅,她看见了一块巨大的电影宣传板,上面影名是“我的工具人老公”。
她突然好奇,转过头问我:
“什么叫工具人?”
我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工具人。”
还有半句话我埋在心里
工具人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被爱,可以随意摆布,随意利用的人。
我很早就清楚,她对我只有恨,恨我夺走了她的事业,恨我让她被爸爸嫌弃。
在她的设想中,如果没有我,她会是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女人。
在她眼里,我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
让别人看见她,尤其是我爸,看见她有多了不起,抛弃她是多应该后悔的事。
我蜷缩在仓库的墙角,嗖嗖的凉风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我身体被冻得不停打着寒战。
仿佛有一把大铁锤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头,我头疼得快要吐出来。
我几乎是爬到门口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铁门:
“妈,求你放我出去,我要吃药,再不吃药,我会死的。”
“那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呢,你赶紧去死!”
我妈仍保持她在外时温柔的嗓音。
可这么温柔的声音也会说出这么刺骨的话,直刺得我的心血淋淋的。
“妈,我错了,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我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眼前一片模糊。
“我就这样死了吗?可是复仇计划还没完成,该死的人不是我啊!”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在脑海中幻想着妈妈的拥抱。
妈妈从来不会给我拥抱,也不会给我任何笑脸,除了在我小提琴比赛获奖的时候,但我知道,那笑容不是给我的,站在台上熠熠闪光的我是妈妈幻想中她自己的模样。
可我无比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
所以每当我难受时,都幻想我被妈妈温暖的臂弯拥抱着。
即使心知肚明是假的,心里也会感觉好受些。
当我再度醒来时,躺在卧室柔软的床上。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疼,原来我还活着。
吱呀,卧室门开了。
妈妈推门进屋,手里端着一碗金灿灿的鸡汤,
我虽然嘴上说对她的爱不抱任何期望。
可内心深处还是极度渴望能得到她的关爱。
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像正常母女一般,可以一起逛街、一起聊天。
我心中又涌出一点点希望,
“难道是她良心发现,开始对我好了吗?”
可当我望向她那双眼睛,仍是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我内心深处希望的光黯淡下去。
她将鸡汤重重一放,斜着眼睛看着我说:
“我问你,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为什么这么做?和你拍视频的男人是谁?”
一大串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袭来,让我应接不暇。
所以我索性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她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竖眉骂道:
“小贱蹄子,你知道你多让我丢脸嘛!
和李家的婚事泡汤,就代表着这次评委晋升没我的份了。
我从小培养你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每天什么做不了,就陪着你练琴。
你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我给你的,我自己舍不得用舍不得吃!
你就这么来报答我吗?
沐音,要是没有我,你根本就不能达到今天的成就!
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你欠我的打算怎么还!”
我气得声音颤抖:
“你将我像货物一样在不同男人手里丢来丢去,用来换你在音乐圈评委地位,那还不算我对你的报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