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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8月底，时任华野副参谋长张震兴冲冲地给粟裕送来一份徐州方面送来的绝密情报。

粟裕看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张震说：“只给许世友留14万人围城，赶快下命令吧。”

这是济南战役前颇为耐人寻味的一幕。华野当时集中了32万大军，只为拿下济南这座大城市。可是为什么只用不到一半的兵力呢？

这个过程很曲折，非一言半语说得清。

一、粟裕改变中央决策

其实最初粟裕就是准备只用少部分兵力打济南的，这一想法早在4个月前就向中央提出过。

1948年4月中旬，当时中央考虑让粟裕带几个纵队过江南下，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一样，把国统区后方搞乱。但粟裕斗胆直陈，劝说中央收回成命。

粟裕设计了一个在中原打大歼灭战的构想，以近乎立军令状的决绝方式，换来中央的认可。

粟裕后来实现了中原大歼灭战的意图，也就是发生在1948年7月的豫东战役。粟裕爆锤区寿年兵团，生吞9万多国军。

但是豫东战役只是粟裕大构思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关于进攻济南。粟裕设想，以一部分兵力相机进攻济南并占领之。

还有第三步，进图徐州，与刘邓大军会师，打第三个歼灭战。

不得不说，粟大将的战略算度真是太深、太准了。

中央当时基本同意了粟裕的请求。

到1948年7月13日，随着华野许谭兵团拿下兖州，中央就按当时的粟裕的想法，命令华野许谭兵团择机进攻济南城。

一开始还是带着商量的口气，后来连发七封电报，一封比一封迫切，一封比一封口气严厉，要粟裕赶紧制定进攻济南的计划。

谁知，粟裕居然改口了。

当初说只用一部分兵力就能吃掉济南，但粟裕现在说，只靠许（世友）谭（震林）兵团绝对拿不下济南城，需要等华野全军集结过来，才能动手。

自己说得怎么能随便改呢？中央来电询问：理由呢？

粟裕也不着急解释，召集陈士榘、唐亮、张震等主要指挥员合议，最后得出几条意见，上报中央：

第一，济南太大，工事坚固，远非豫东战役中打开封可比。

第二，许谭兵团不足十万，而济南王耀武有十万多，只靠许谭不够。

第三，国民党军在徐州一线有邱清泉、李弥、黄百韬三个兵团，约十七万人。要防他们来援。

第四，部队连续作战，刚打完豫东战役的部队，和连续攻克潍、兖等城的许谭，都很累，两个星期的休整时间太短。

总而言之，再给华野一定时间，等集结尽可能多的兵力，同时让部队好好休整，做足准备，才能开打。

说的条条在理，毛主席最后同意了，那就先集结兵力，等你们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开打。

军令一下，华野各个兵团都向济南、济宁一带靠拢，到7月底8月初，集结起来32万大军。部队休整得也差不多了。

那就打吧？谁料，粟裕再次改了想法：大军不能一股脑全挤到济南城下。

二、情报

原因就是国军有了新变化。

华野各兵团向济南方向集结，国军很快察觉了华野的意图。王耀武惊恐万状地向济南报告情况，请求国防部立即向济南增兵。

蒋介石不同意增兵，实际上也无兵可增。中原、华东国军都已被挤压到各大铁路沿线城市，丧失了机动进攻能力。

只能依靠中原与华东的几个机动兵团，邱清泉、黄百韬和组织一次进攻性防御。

这个提议是杜聿明提出的。

杜聿明刚从东北返回南京，在东北弄不过林彪，灰头土脸离任。但笔者认为，杜聿明的军事才能不宜低估，国军东北形势之颓，实由政治而非军事。杜聿明被限定于蒋介石纯军事路线框架之下，无人打理民政，无人争取基层政权，无人关注民生，个个在空谈口号，怎能同中共十万干部相比，怎能同东北广大人民角力。

至于军事方面，杜聿明之能实不亚于林粟。何者？

一，对大局把握得准，该抓的机会绝对能抓住，不犯错。即如初入东北，在兵力优势情况下能迅速夺取诸大中城市，没有一定战略筹算是做不到的。

二，杜聿明善于调度兵力，在东北只靠四个主力军，就基本把辽、吉二省压制住了。四个军才多少万人？杜聿明把有限的兵力使用到极限了，基本把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个中学问可不简单。

那么联系华东战局来说，如果我军32万大军聚集于济南城下，任由17万国军从徐州北进，到时北有坚城，南有强力机动兵团，我们怎么打？

蒋介石也认识到了杜氏方案的正确性，命他为总指挥，调邱黄李三个兵团北进，准备反攻山东。

华野敌工部在徐州伏有地下工作者。杜聿明到达徐州后，大军日夕调动，铁路、公路上都是人嘶马喧，再加上从蚌埠北运的粮、弹越来越多，我情报人员迅速展开了情报搜集工作，最终通过内线得知了杜聿明北进的具体情报。

这份绝密情报迅速向北传递，没过两三天就到了粟裕案头。

之前粟裕很是焦虑。

国军在华东的兵力，他大致是清楚的。山东有三处国军的坚强据点，分别是济南、临沂、青岛。江苏海州至河南商丘，分别有李、黄、邱三个兵团。

若在高明统帅手里，这些分布在各个据点的国民党军，可以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

若在平庸之辈手里，又可能是一盘散沙。

关键问题就是由谁来指挥，粟裕焦虑就焦虑在这里，不知道国军会是什么个打法。

有时你准备了千万招高明拳术，突然遇上一个不讲套路的王八拳，也是很难招架的，弄不好被人KO就丢大人了。

杜聿明虽是一个劲敌，但总有招数、套路可循，粟裕反而放下心了。于是断然命令，把华野兵力分为攻城和打援两部分，具体来说，只给许世友留14万攻城部队，其余18万全用来打援。

粟裕同时向中央报请了作战方案。

三、许世友彻底折服

毛泽东接到粟裕的方案后吃了一惊。

从来都是围城兵多，阻援兵少，粟裕这个安排很有点意思。毛主席很快注意到了粟裕的措词：攻城打援。

打援，而不是阻援。不仅要把城拿下，还要把敌援兵吃掉，而不止把援兵挡住。

毛主席很快弄清楚粟裕的真实想法，他想起还在抗战时，粟裕在车桥战斗中，就对日军就打出过这种战法，攻城与打援并重，不仅硬吃城池，还把敌人援兵消灭了。

毛主席很欣赏这种胆略，当即复电，同意粟裕意见。

但粟裕没想到的是，这个作战方案在华野内部却遇到很大争议。

尤其是担任攻城集团总指挥的许世友。

许世友提出疑问，14万人打城，18万人打援，到底哪个才是重点？

粟裕解释，攻下济南城是最高目标，打援则次之，能全歼来援之敌最好，全歼不了吃他一部也行。

许世友再问，既然攻城是主，打援是次，为何不多放一些兵力在攻城方面？

粟裕详细地解说了一番辩证法。

攻城虽是主，但不能把主要兵力放在这方面。徐州国民党军的力量比济南更强大，我们必须保证足够多兵力用来打援，才能确保敌人援兵不迫近济南。若留兵太少，导致徐州国军冲过来，岂不是连攻城也无法做到了？

许世友充分尊重粟裕的权威，不再多问。但他心中的疙瘩并没有完全化开，华野纵队以下干部之中，仍然多多少少有一些疑惑和不解。

粟裕在这一段时间，在军事指挥之外的事情上花费了很多精力，主要是说服干部、统一思想。他也因此愈发想念陈毅。

在这之前，像这种统一思想、凝聚力量的事，都是由陈毅来做，他资历深、威望足，说什么话都无人敢质疑。而且陈毅情商极高，为人幽默诙谐，往往不知不觉间三两句话就把紧张情绪化解掉，这份本事实无几人能比。

然而陈毅已调至中原局工作，粟裕中夜难眠，寸中焦虑，思念陈毅不知几何……

毛泽东知道这一情况，也十分焦心。得知粟裕为这些事情分神，于是准备亲自出手劝说华野诸将。

1948年9月11日，在战役发起前五天，毛泽东突然接到许世友一封电报，除了报告攻城兵力部署之外，还若有若无地反映了一下，兵力使用不够集中，担心攻城不力。

毛泽东当即借这个机会，于同日给许世友发了一封电报，严令必须按照粟裕的部署来，同时又给这个爱将详细地解说了一遍当今形势，说打援任务亦重，如果敌人向北冲击得很厉害，甚至还要从攻城兵力中抽出一部分加入打援。

毛泽东说的当然是极端情况，但他无可争议的决心鲜明地透露出来。

伟人亲自发话，为粟裕稳住了大局。华野遂得以专心按粟裕的部署来打。

攻城过程中，许世友再次对粟裕的部署产生质疑。

粟裕采取的是东西夹攻方式，把14万攻城部队分为东集团和西集团，并把西集团定为主攻方向，在西集团配置的兵力更多一些。

但许世友认为，王耀武在济南城东配置的都是嫡系部队，城西则是以吴化文所部杂牌军为主，应把主要兵力放在东面同，否则极有可能出现东面攻不动的情况。

粟裕之所以把西面当作进攻重点，是认为吴化文所部不经打，又有可以诱降可能，加上西面有济南飞机场，这是王耀武的空中命脉，以多数兵力打西面，可以快速取得成效。

粟裕硬压下了许世友、谭震林联名所请，9月16日，攻城战斗正式开打。济南守军刚一和解放军交火，吴化文就各种向王耀武叫苦，说共军攻得太凶。王耀武判明华野主攻方向在西，不得不从东线抽了两个旅紧急增援西线。

许世友发现了机会，指挥东集团加紧进攻，迅速拿下王耀武以为屏障的茂岭山和砚池山。

王耀武大吃一惊，共军到底哪方面是主攻？慌乱之下，不得不把那两个旅又拉回东线。不仅如此，还把原来防守飞机场的一个嫡系旅也抽调到东线。

国军几个旅长一顿骂，王长官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蹓牲口吗？！

西线兵力出现巨大空虚后，许世友大喜，指挥西集团趁虚而入，一举夺下飞机场。吴化文部此时在我成功策反之下起义，西线门户洞开……

不得不说，粟裕坚持不临战动兵的原则是非常对的，主攻西线严重打乱了王耀武的认知。

许世友对粟裕的战役谋划佩服的无以复加。

自9月16日华野开始攻城，战斗八天八夜，成功破城，歼灭11万国民党军，王耀武逃跑后被俘。

而南线国民党军，果真慑于粟裕强大的阻援部队，不敢快速北援，直到济南城易手，邱清泉部队还只在鲁西南一带打转转。

国军虽有杜聿明主持大局，但无奈他遇上的是比他只强不弱的战略高手，下一步走哪步棋都被人家算得明明白白的，还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