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意外坠楼身亡了。
舅舅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是，我怎么可能相信？
争执中我得知是因为舅舅骗走了妈妈的积蓄。
本就神经衰弱的妈妈直接崩溃了，从家中一跃而下。
我想要报仇却撞上了桌角，失去意识。
等再睁眼，这竟然是三年前。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把舅舅这些年压榨妈妈、搜刮爸爸赔偿金的事一件一件查清楚吧。
妈妈，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看清舅舅的真面目。
1
我正疑惑着这睁开眼看到的竟不是医院的天花板，而是明晃晃的太阳。
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乖乖，摔得咋样了？可别吓妈妈啊！」
我一骨碌爬起来，发现妈妈正按着腰蹲在我身旁，不远处躺着那辆小三轮。
舅舅不是说妈妈坠楼身亡了？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太平间见他最后一面。
我发现了他伪造的死亡证明，向签字的医生逼问出了妈妈真正的死亡时间。
和舅舅一家争执时滑倒撞上了桌角。
脑后仿佛还在咕咕流血，我抬手去摸。
「乖乖，可别吓妈妈！我看看。」
妈妈温热的手抚上我时，我才意识到这真的是妈妈。
「妈！」
我扑上去扎进妈妈的怀里。
「哎呦，我的腰！你刚刚都站起来了忽然又栽倒，我想着这坡也不高就摔了一下，还能摔傻了，现在看是没事了。」
这句话突然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是了，这是三年前！
三年前的清明下了一场雨，给姥爷上坟的必经之路成了烂泥地。
舅舅不愿意让表哥的新车趟泥地，硬是不来上坟了。
妈妈没办法，只好开着小三轮自己来，没想到在坡上翻了车，栽进旁边荒地里。
原来，我重生了。
眼看着妈妈又跑去要折腾三轮车，嘴里还念叨：
「还好都没事儿，抓紧时间还得给你姥爷上坟。」
我冲上去，拉着妈妈就往大路上拐去。
「亲儿子亲孙子都不来，你当闺女的操啥心？走了走了。」
2
把妈妈送进CT室检查，我捂着怦怦跳的心脏找了个角落坐下。
现在是三年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的三年前。
这时候，妈妈还没有被折磨成神经衰弱。
上一世妈妈的日常就是泡在舅舅家，洗洗涮涮，照顾姥姥的同时承担着舅舅一家的吃喝拉撒。
舅舅还舔着脸说：「这不就顺手的事。」
那时候姥姥患上了老年痴呆，不仅生活慢慢不能自理，人也变得糊涂。
舅舅一家懒得照顾，拦下了本要跟我去省城享福的妈妈。
随着姥姥病情加重，开始时常打骂家里人，在她跟前伺候的妈妈成了第一受害人。
与此同时妈妈还要忍受舅舅舅妈表哥对奶奶的咒骂，被指桑骂槐。
这一切，我一开始都一无所知。
虽然对舅舅一家市侩的德性有些了解，但想着也就在钱上斤斤计较一点，没想到他们会为着姥姥的病迁怒妈妈。
更没想到小时候和蔼的姥姥会被阿兹海默症折磨得失去理智，抑制不住地产生谵妄，把妈妈当成要害她的坏人。
直到姥姥去世，我回家奔丧，才从邻居口中听到了一鳞半爪。
我当时怒不可遏，本要去找舅舅为妈妈讨个公道，妈妈照顾姥姥委屈那么多，还要被你们一家当成出气筒。
妈妈却还是念着舅舅这个亲弟弟，只说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怨不得舅舅。
我握紧了手，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妈妈看清舅舅一家的真面孔，远离这群吸血鬼。
3
从医院回到家，妈妈絮絮叨叨地埋怨，说要不是我拉着，她肯定已经给姥爷上完坟了。
我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舅舅的电话来了。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我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上一世，就是这样一个电话宣告了我没有妈妈了。
「姐，你咋这么不靠谱呢？上个坟还能掉沟里？小乖也真是，小题大做，摔个跤还要去医院。」
我冷哼一声，舅舅可真有意思，自己不上坟，还来埋怨我妈妈摔跤是添乱？
他这些年，真是把我妈当成了他家保姆吧。
我夺过手机，「舅，你放心，我妈摔得不严重，明天照顾姥姥……」
「我就知道……」舅舅喜滋滋的语气听得我想作呕。
「她肯定去不了。」
舅舅戛然而止：「啥？你不是说不严重。」
我回呛他：「是不严重，那不严重就得拖着一身伤爬去你家当牛做马？」
「没有当皇帝的命，起了当皇帝的心。」
「你一家是真金贵啊！活到四五十还得你老姐姐伺候。」
「我姥现在是行动不便，你也是？我那好表哥也是？」
「去也行，你给我们报一下医疗费，CT检查1000，误工费……」
舅舅急了，「啥？凭啥我报，你们自己掉沟里的，我出这钱干啥？」
我哼了一声，「不报？那我拿着这单子去你家门口问问街坊四邻，清明节亲儿子不去给亲爹上坟，让姐姐一个人去摔了个脑震荡，连个医药费都不出。」
「滚！」
舅舅那边还没回话就被我挂断了。
「妈，你以后不准去舅舅家干活了，他家又不是没长手。」
妈妈从我开始骂舅舅就愣怔着，这会儿可算回过神，「乖，你咋跟你舅置上气了。」
我心底想的是，妈妈我不想你再是跳楼的结局了。
可惜现在妈妈眼里的舅舅还只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弟弟。
虽然一家子市侩刻薄，但是算不上什么坏人，妈妈认为都是生活所迫。
可结果呢？
就是妈妈在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榨干了健康后，还要被骗走所有的积蓄，孤独地自杀吗？
有了上一世记忆的我，是一刻钟也不能忍受了，恨不得妈妈今天就跟我回省城。
但我知道，不现实。
只要姥姥还在，只要舅舅还没有露馅，她就不愿意让人觉得她的好弟弟是个不孝的。
只有让妈妈对舅舅彻底失望，她才可能远离这里，远离那些吸血鬼，带着姥姥和我去到新家。
4
想起来上一世姥姥葬礼后的妈妈。
妈妈虽然被病重的姥姥折磨得神经衰弱，可是面对姥姥的去世，妈妈还是痛得撕心裂肺。
「我又梦见你姥姥了，还以为她叫我了。」
「唉，葬礼前你不还说姥姥现在太糊涂了，都不认识你，把你当成坏人打，还动不动就失踪。」
「可是，她是我的妈妈啊！妈妈没有妈妈了！」
我揽着痛哭的妈妈安慰：「妈，姥姥现在没了老年痴呆折磨，又变回以前那个和蔼的姥姥了，多好啊！这对她是解脱。」
「对对，你姥清醒的时候总哭，跟我说，她怎么变成这种恶毒老太太了。」
「还说怪不得你舅舅妈表哥都嫌恶她，还觉得拖累我了，可是我照顾自己妈妈是应该的啊！」
我一听见舅舅就烦躁，「妈，我舅一家子白眼狼就别提了，看他们因为姥姥的病那样子。」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背地里跟人骂姥姥骂你，你现在这精神衰弱九成都是他们天天搁那儿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害得。」
我不想再纠缠这些，转移话题：「妈，之前姥姥在，你不愿意带姥姥跟我去省城，现在姥姥走了，你就跟我去吧。」
离舅舅越远越好，那时候我以为很快就可以实现。
「唉，你在那大城市也不容易，妈再等等，多给你攒点钱，还要给你买房子当嫁妆呢。」
「妈，我有钱！」
我到底还是没拗过妈妈。
家里那掉墙皮的房子，妈妈之前总说：「不能让我的乖乖在这破房子出嫁，要在工作的地方买个房子。」
妈妈在钱上吃了一辈子苦，却总觉得自己再多吃点苦，生活就能变好了。
「好吧，那妈你不许再去舅舅家干活了，以前是姥姥在，现在，哼！」
妈妈伸手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你舅他们都有工作，我就是帮忙做个饭。」
「可拉倒吧，当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干活，我姥有那么多活儿？还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也就以前表妹放假回来会搭把手。」
「说起来你妹也毕业两年多了啊，你舅那天还说她很久没打电话了，可是给我打了呀。」
跟舅舅他们联系干啥？上赶着帮他们养那个废物哥哥？
「这种亲爹亲妈亲哥可不敢联系，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又胡说，那好歹是你舅你舅妈亲闺女。」
「呵，就没养过一天的亲闺女。」
那时候我只顾着给表妹鸣不平，却忘了妈妈也会被他们榨干最后一丝利益。
如果早知道那次放弃会害死妈妈，我就算绑也要绑走妈妈。
5
「大姐，是我，芝啊！」
我听到舅妈拍门的喊声，险些忍不住提刀出去砍她的冲动。
平复了许久的情绪，我拉开了门。
一见着开门的是我，舅妈立即收声，「姐你开个门半天……咳咳，是乖乖，你妈哩？」
「在屋里头躺着养伤呢。」我没好气地回道。
舅妈硬是挤了进来，把手里牛奶放到橱柜上。
「我一回来你舅就跟我说了你俩掉沟里的事，我赶紧来看了。」
我实在不想打太极：「舅妈是来干啥？问我妈啥时候能去你们家报到？」
「不是不是，这不是看看大姐。」舅妈连连否认。
但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大姐要是能早点过去也行，妈想她了。」
我心里吐槽，我可记着姥姥前天才见完妈妈，是能有多腻歪，一天不见就想念了？
还不是指望我妈妈去伺候你一大家子。
眼见着舅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我想着找个事儿给她做做。
「舅妈，我表哥小时候买的那个什么教育保险什么时候能取啊？」
舅妈被我这跳跃的话题搞得有点懵，但还是回答了：「早就取了啊，强强十八那会儿就开始取了。」
「一次性啊？还是按年？」
舅妈回忆了下，「你舅跟我说是按年分红，一年好几千呢。」
「是吗？我怎么听我同学说那个保险大部分都是一次性返还十八年的收益本金，算算都能翻番了。」
「这几年好像是没收到后续的返款了。」舅妈意识到说漏了嘴，匆匆告别。
上一世舅舅偷偷联系了保险经纪，一次性取出全部投到他那不知名的诈骗理财里。
后来，舅妈准备给表哥凑买房钱，想起来这个保险，跑去一查。
嘿嘿，全被取走了。
跟舅舅好大一顿闹，进而发现家里存款也不翼而飞。
所以后来姥姥去世，舅妈死活不愿意把姥姥存折给舅舅，还骂了他一句：
「能指望你干啥？你哪次搞到手的钱不是糟践了，现在可不会有人给你填李建国的账了。」
这个李建国，第一次听到时我就觉得好耳熟。
正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一直怀疑舅舅动了我爸的赔偿金，以前那是因为妈妈的阻止，我也没有追查。
现在，那就从这个李建国开始查吧。
说起爸爸，我小时候他明明是那样顾家有担当的丈夫和父亲，为什么会在死后给妈妈留下十几万的欠债。
而且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钱都花到了哪里去。
很多人都暗搓搓地议论爸爸在外边乱搞，连舅舅都信誓旦旦地说他撞见过。
我怎么能相信舅舅的话！有鬼！
要是没有爸爸的那笔欠债，妈妈那个小卖部靠着赔偿金也能撑得久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