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一座新昌县城,小城不大,但是山明水秀,城里的老百姓安居乐业,小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县城的东街住着一位老秀才,名叫孟远,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林舒,今年十六岁,出落的非常水灵,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
林舒的娘走得早,孟远对这个宝贝女儿那是百般疼爱,视若掌上明珠。
这年初冬的一天夜里,小城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第二天一大早,林舒推开院门一看,看到院前落满了大雪,就拿起扫帚扫起了地上的积雪。
林舒扫到墙角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雪堆,她心里一惊,奇了怪了,我记得这里没有堆放东西啊,咋来的雪堆呢?
她也没有多想,抄起扫把就去扫雪,突然雪堆动了一下,还发出哎哟一声哼叫,把林舒吓得寒毛倒立,撒腿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叫,爹爹快来啊,雪地里有个人!
孟远听到喊声,急匆匆跑了出来,他壮着胆子扫去了雪堆上面的雪,地上果然躺着一个年轻小伙,看样子已经冻僵了,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个叫花子。
孟远来不及多想,就把乞丐背进了屋里,林舒赶紧拿来了几个大火盆,放在了乞丐的身边,屋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林舒又抱过来一床厚被子,盖在了乞丐的身上,过了好一会,他这才渐渐苏醒过来。
林舒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米粥给他喝,他显然是饿坏了,也顾不上烫嘴不烫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孟远见乞丐脸上有了血色,这才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咋会流落到此啊?
老伯,我叫段延浩,家住临安府,因为家中失火,烧毁了宅子,爹娘不幸罹难,我无处可去,打算去省城投靠远亲,不料走到这里,风雪交加,我已经饿了三天了,因受了风寒,才倒在了雪地里。
啊,是这样啊,孟远听罢唏嘘不已,我说小伙子,你到了我家,就放心住下吧,别的不敢说,让你吃口饱饭,还是能够做到的。
老伯,太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啊,段延浩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在林舒的悉心照料下,段延浩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没过几天就恢复如初了,天气也放晴了,他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于是向孟远辞行:
老伯,我得走了,我还要去投靠远亲,就不打扰了。
也好,那我就不留你了,说罢,孟远拿出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了段延浩,说道:
延浩啊,我现在能够拿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别嫌少啊,留着路上用吧。
这,这---段延浩霎时红了眼圈,眼泪夺眶而出,孟老伯你们一家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您的恩情我没齿不忘,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您!
诶,延浩啊,尽说傻话,我帮你难道是要你报答吗,谁这辈子不会遇到个难处,好啦,时候不早啦,你赶紧上路吧。
段延浩再三拜谢了孟远父女,这才洒泪分别,踏上了寻亲之路。
段延浩怎么去寻找远亲,暂且不说,单说孟远父女。
孟远在一家私塾教书,薪水不算高,但是过日子还是绰绰有余,吃喝不愁,他打算再过两年,为闺女找个好婆家,他也就安心了。
哪晓得天有不测风云,这年初夏,县城爆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干旱,地里刚刚抽穗的稻子全都枯死了,河水见了底,地上裂开了一道道黑色的口子,非常吓人。
这下惨了,没有水,老百姓就得活活渴死饿死,短短几天的工夫,城里成批的老百姓死去,县城里哀嚎遍野,惨不忍睹,剩下还能喘气走得动的,纷纷外出逃难。
孟远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啊,困在城里就得饿死,逃出去说不定还有条活路,打定主意,他带着林舒,随着逃难的老百姓一起出了城。
这一出了城,父女两人眼前一抹黑,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晃在路上走了七八天,这天孟远父女跟随逃难的老百姓来到了黑虎山,但见这里山峦叠嶂,山高林密,山势非常险要。
六月的天,酷热难当,赶了这么远的路,林舒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了,再加上连日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哪还有力气,她跟在父亲身后,踉踉跄跄往前走。
就在这么个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黑压压的一支人马好似猛虎下山一般,朝这边冲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啊,马贼来啦!
这一嗓子,犹如炸雷一般,轰的一声巨响,吓得难民四散奔逃。
也不知道是谁,猛地撞了一下林舒,这下坏了,林舒一个趔趄没有站稳,一咕噜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孟远回头一看,哎呀一声大叫,撕心裂肺的喊道,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他急忙转身去救林舒。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工夫,马贼拍马赶到了,见人见砍,见东西就抢,难民犹如受惊的羊群一般,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
就在孟远转身的一刹那,汹涌的难民犹如奔腾而下的洪水,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袭来,孟远被撞飞一丈多远,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昏厥了过去,等他摇摇晃晃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林舒早已不见了踪迹。
林舒滚下山坡后,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她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下来了,四周一团漆黑,夜里冷风嗖嗖,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冷又怕,战战兢兢往前走。
走了不多远,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处亮光,林舒惊喜万分,循着亮光走到了跟前一看,竟然是一座非常阔气的宅院。
林舒这时候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啪啪啪拍打院门。
不大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探出了头,看了林舒一眼,警惕的问道:姑娘,你找谁?
大叔,我跟家人走散了,现在又累又饿,求你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去去去,滚一边去,臭要饭的!说罢,管家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候,院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说阿福啊,谁在外面叫门啊?
啊,老爷,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哦,我来看看,话音刚落,走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员外爷,约莫五十来岁,油光满面,衣着光鲜。
员外爷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舒,见她长得肤白貌美,楚楚动人,眼中立马流露出了欣喜之色,就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流落到此啊?
老爷,我叫林舒,我跟我父亲逃难出来的,今天过黑虎山的时候,被马贼冲散了,我跌落山坡,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求老爷给口饭吃。
啊,好说好说,快,快里面请,说罢,员外爷满脸堆笑,将林舒请进了家里,又吩咐厨房,端来了上好的饭菜,请林舒吃。
林舒的确饿坏了,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范了,狼吞虎咽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见林舒吃饱喝足了,员外爷笑吟吟的说道:姑娘,我是黄员外,这里是我家,你放心,我会帮你打听你父亲的消息,等一有了消息,我就让你们父女俩团聚,你看可好。
太谢谢你了,黄老爷,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啊。
诶,做这么点小事,何足言谢呢,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吧,说罢,黄员外吩咐丫环,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让林舒睡下了。
就这样,林舒在黄员外家里住下来了,黄员外很是热情,每天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给她送来不少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林舒担心爹爹的安危,几次三番想要出门去寻找,都被黄员外拦下来了,他说:
林舒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多有不便,再者说了,这里你人生地不熟,你上哪儿去找啊,我说了帮你寻找爹爹,就一定帮你找到,你就安心等待吧。
见黄员外说的在理,林舒也就没有多想,安心住下了。
这天晚上,林舒请丫环在浴桶里放了一桶热水,她要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林舒脱了衣裳,进入水中,揉搓着光滑细腻的肌肤,享受着难得的好时光。
就在这时候,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林舒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赶紧捂住了自己赤裸的胸口,黑影迅疾的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说道:林舒姑娘,别出声,是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舒惊讶的打量眼前的男子,终于认出来了,啊,你是段延浩。
没错,是我。
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哎,说来话长,你还是先穿好衣裳吧,说罢,段延浩背过了身去。
林舒赶紧从浴桶里出来,穿好了衣裳,羞答答的说道,段大哥,我已经穿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嗯,林舒,你赶紧逃吧,那个黄员外不是好人,他要害你。
啊,段大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实话告诉你吧,我在黄员外家里做长工,他是本地有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好心收留你,是另有企图。
啊,怎么会这样,黄员外亲口对我说,要帮我寻找爹爹。
切,那都是他骗你的鬼话,黄员外有个傻儿子,今年三十多了,还没有娶到媳妇,他收留你,就是要把你嫁给他儿子。
这件事全府的人都知道,就只瞒着你一个人,他压根就没有去找你的爹爹,还在院外安排了护院家丁,严密看守你,以防你逃出去。
我早就想来给你通风报信,因为耳目众多,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这才贸然闯了进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该怎么办,段大哥,你得救救我啊,林舒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别急,我自有办法帮你逃出去,说罢,段延浩将一个黄色的药包递给了林舒,你只要把这包药喝下去,以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好,太谢谢你了,段大哥。
第二天一大早,丫环慌慌张张来找黄员外,满脸惊恐的喊道,不好了老爷,林舒她病了,眼看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啊,竟有此事!黄员外风风火火跑到林舒房间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林舒直挺挺躺在床上,浑身不停的抖动抽搐着,脖颈处出现大块的红色疤瘌,甚是吓人,身体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房间里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这时候段延浩漫不经心的说到,黄老爷,林舒姑娘是从江南逃难出来的,我可听说了,江南的疫情相当严重,她怕不是染上了瘟疫吧?
啊,瘟疫!黄员外听到这里,吓得面如土色,急的直跺脚,这,这可如何是好,快,快把她弄走!
围观的家丁纷纷往后避让,谁也不敢上前,段延浩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黄老爷,我好人做到底,还是让我把她送走吧。
好好好,快,快把她送走,送的越远越好!
段延浩将林舒背上了马车,一甩鞭子,马车离开黄府疾驰而去。
段延浩赶着马车,走了很远的山路,径直来到了郊外一座非常僻静的农家小院。
进了院子,停稳马车,段延浩对着林舒呵呵一乐,说道:好啦,小妹别装了,现在安全了,你可以出来啦。
再看林舒一咕噜坐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哎呀,方才吓死我了,我深怕黄员外看出破绽,那可就完了。
哈哈哈,放心吧,刘神医的药神着哩。
原来这里是刘神医的家,刘神医是段延浩父亲的生前好友,他得知林舒被黄员外软禁,就给她服下了紫草膏。
其实这紫草膏一点毒性都没有,但是极易引起过敏反应,林舒服药过后,很快脖颈处就出现了红疹子,她再假装抽搐,还真就骗过了黄员外。
刘神医将林舒请进屋里,喝下了解药,林舒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身上的红疹子就消失了。
林舒拜谢了刘神医,就问段延浩,段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你有什么打算,还回黄府吗?
哎,这几年我受他的气,早就受够了,再也不回去了,刘神医一直想收我做徒弟,黄员外却迟迟不肯放我走,正好趁此机会,我就拜在刘神医的门下,林舒,你也留下吧,我们一起学本事。
好,段大哥,我都听你的。
就这样,段延浩、林舒拜了刘神医为师傅,跟他学习医术,他们一边学习医术,一边打听孟远的下落。
也是巧了,有一位来看病的老乡,提供了一条线索,说在城里一家书馆见过一个教书先生,跟林舒所描述的父亲很像。
两人欣喜若狂,急忙赶到了书馆,进屋一看,教书先生果然是林舒的父亲孟远,父女重逢,抱头痛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原来孟远跟女儿走散后,苦寻了很久都没有消息,这时候遇到一位大员外,他得知孟远的遭遇后,深表同情,就把他介绍到书馆教书,暂且有个容身之处,这样寻找闺女也方便一些,没想到一家子还真就团圆了。
过了两年,段延浩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医,林舒在和段延浩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两人渐渐暗生情愫,喜欢上了对方。
后来在孟远的主持下,两人拜堂成亲,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