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季荷说，她可以跟我领证结婚，但婚礼上的新郎必须换成陆川。
那是她心爱的男人，临死前最后的愿望。
次日，季荷就对着一堆血腥稀碎的肉块，感激涕零地和他分享着我的成全。
她却不知道，那个遭受惨绝人寰杀戮的死者，其实就是我。
我的身体烂在泥里，被找到拼凑成一个大致的人形后。
她却可笑地穿着那身洁白的婚纱，忏悔着跪在我面前求我重新来爱她。
1
婚纱店里，季荷头也没抬，随手定下一套刚才试过的婚纱。
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直到屏幕“叮”地一声亮起。
我的心脏猝不及防地也跟着一阵猛缩。
只见她慌忙打开手机，那双因心神不宁而颤抖的手，终于在一片沉默中慢慢冷静下来。
“江序，我已经答应跟你领证结婚，但这场婚礼的新郎必须是陆川。”
我莫名僵直的身体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荷，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顾不得店里其他人的异样目光，我压抑着胸腔里的一阵燥乱，依旧小意温柔地哄着她。
“你怕什么？”
季荷的语调还是没有任何起伏，吐出的字眼里却满是嘲讽。
“你是怕那样的婚礼让你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丢了男人的脸面？”
不管男女肯定都无法容忍，她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深锁眉头凝视着季荷，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你怕，就应该在我向你提出结婚的时候拒绝我，在我父母以死相逼，让我只能跟你这个救命恩人的儿子交往的时候，去拦着他们。”
听着她愤懑的胡话，我机械地抬头望向她，只看到那含着恨意的双眼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
“我现在整个人都被你抢走了，而陆川爱我爱了整整十年，十年都爱而不得，我只不过是想完成我跟他之间的一个小小心愿而已，你凭什么不能答应？”
这话更让我脑中轰然一炸。
“小荷，如果你说的只是玩笑话，真的可以适可而止了！如果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我真的不敢想，当年我向季荷告白被拒后，她又主动找我提出交往，从来都不是因为我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而那个被她接连拒绝整整十年的陆川，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
可我爱她，又何止十年……
我紧握着双拳，湿红的眼眶再也兜不住这顿然的泪意。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
“他快死了，所以江序……你满意了吗？”
我没舍不得朝季荷发火，反而被她冷漠又怨毒的眼神硬生生逼着后退了几步。
又一声“叮”的语音消息发来，是陆川发来的，他的声音听上去虚弱又悲伤。
“荷荷，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也不想再打搅你和江序的生活，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这里，请你幸福地活着，不要来找我……”
季荷焦急地给陆川打回电话，那头却彻底关了机。
我茫然地拉住季荷，想让她冷静下来一起想办法，可决绝的话语和冷若冰霜的眸子却又像刀子一样向我刺来。
“麻烦收起你那虚伪的样子，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要我怎么相信你会帮他？
如果陆川死了，江序你给我记住，你就是杀人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看着季荷如此愤恨的眼神，我惨然一笑。
她却再无顾忌地将我无情抛下，火急火燎地跑出婚纱店，要去找回那个她真正爱的男人。
2
我坐着追赶季荷的出租车猛然一个急刹车，意外了熄火，手里一直不停发送消息的手机也被抖进了座位底下。
八月末尾的天气还是很热，司机下车查看情况的时候，顺手打开后座的车门好让我乘凉。
可现在，就连侧面吹过的风都是闷闷的，让人喘不上气，我内心更加焦躁，不耐烦地怒吼了一声。
“兄弟，你再怎么样发火，也不会有谁在意你的。”
我一听司机这话更加不爽，刚想骂人，颈间却瞬息一凉，火辣的一阵疼痛很快被喷薄四溅的温热给浸润了。
摇摇欲坠的上半身，更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滚下座椅，头痛欲裂想要佝偻的身体，却因这狭小的空间半点动弹不得。
我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看着还停留在和季荷聊天的手机界面，本能的想要求救。
明明就近在眼前……
“你活着真是太碍事了！”
“砰”的一声，我的脑袋又被什么硬物给砸得迅速弹起落下。
一直够不到手机的手指也随着身体的惯性，触到了我发给季荷的最后一条语音。
“小荷，我答应放过你……”
耳鸣声逐渐放大，我伸手想要抓住眼前那个包裹着十分严实的人影，却在模糊中被一片殷红逐渐覆盖了双眼，直到没有任何光亮和色彩。
有什么东西正生拉硬拽得在撕扯着我，它好像想要扯碎我的身体，可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意，只剩一种强烈的失重感一直压在心头。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季荷就蹲在我面前哭，而她正守在陆川的家门口。
当下，我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出什么事。
“小荷，天都黑了，你还是先跟我回去吧。”
蜷缩着身体的季荷，慢慢将埋进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那泪意泛滥的眼正满是爱意地望着我。
“阿川！”
她惊喜地站起身子，略过我伸出的手，穿过我的身体，奔向我……身后男人的怀里。
3
“阿川，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你好好的，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吓我好不好？”
这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向我扑面迎来，简直窒息异常。
他们全然不顾我的存在，喜极而泣地相拥，侧颈甜蜜地缠绵。
我像被什么愕然勒住咽喉，生生定在原地，木然低下了头。
待紧贴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后，陆川那惨白的脸和脖子，正泛着不正常的赤红，胸腔更是剧烈起伏，粗喘着的气也很不顺畅，看着的确是快要死的样子。
可心里还是很不甘心，凭什么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友为别的男人伤心着急？
季荷还将陆川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瘦小的身体支撑起那个男人所有的重量。
我跟着他们走进了陆川的家。
一进门，满屋子杂乱不堪，能看到的台面上更是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那桌上甚至还留着发了霉的半块面包。
我皱了皱眉，季荷有洁癖。
可她好像全然忘却，没有半点埋怨和不悦，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进房间，替他掖好被子。
“阿川，你不知道你一句话能让我多难过吗？以后你必须听我的，不可以再这么任性，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语气里全是责怪，但字里行间却是我从未奢求过的关心。
“我也舍不得荷荷，所以荷荷也要答应我早点回去，这么晚了，江序该担心了。”
“不要跟我提江序，如果没有他，我们就都不会这么痛苦……”
季荷瞬间冷了脸，但很快被陆川轻轻揉捏她掌心的暖意给融化。
我的心却坠入冰窟般难以承受，明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他们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
我因这些话放空自己迟疑了很久，连季荷什么时候离开了陆川家都不知道。
刚想离开去追季荷的时候，却在空荡的屋子里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温馨提示：宿主生命值不足，请尽快与女主完成婚礼任务，解锁自由人生。”
什么系统？什么任务？还有女主？！！
难道人死之后还会出现幻听？
我脑子一阵懵圈，太多的事情聚集在一起让我来不及细想，瞟了一眼床上的陆川，他没什么精神，可睡得很好，嘴角更是勾起大大的弧度。
呵！那个杀害我的司机说的果然不错，我的确太碍事了。
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自己心怀的美满在季荷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更可笑的是，陆川没死，死的只有我。
4
没想到再次看到自己的身体，我会被那一小堆血腥稀碎的腐烂肉块给恶心到吐。
今天一早，在警队值夜班的季叔叔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儿，就因为一通电话，硬是拖起身为法医的季荷第一时间赶去了我的案发现场。
在经历过无数个犯罪现场且已有五年工作经验的季荷，在看清我的死状后还是浑身冷汗直冒。
“这是多大的仇怨，才会把一个人碎尸万段到这种程度？”
“必须先尽快找到全部的残骸，查清死者的身份……”
身为老邢警的季叔叔，更是对着我的尸体望眼欲穿，眉头紧皱着恨不得夹死一只苍蝇。
季荷这时不知为何突然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发消息，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打字。
我好奇地飘过去一看，也是一愣。
她打开的竟然是和我的聊天界面，那一连串的语音还是未读状态。
良久，季荷泄出一口气，终于还是伸手点开了那些消息。
“小荷，你别不接我的电话，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陆川的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我们结婚的事可以重新商量。”
“……”
听着我担忧的声音，季荷的眉头纠结得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一条语音被点开。
“小荷，我答应放过你，也会劝叔叔阿姨不再干涉你的人生，所以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解决问题行吗？”
她微微目怔，然后飞舞的手指却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和陆川在一起吗？】
看着季荷发送的冰冷字眼，我的心一下子就溢满了苦涩。
她不会在意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回家，更不会担心我会被她所说的话打击到想不开。
她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我剥夺了她原本幸福的人生。
更是我禁锢了她填满了陆川的整颗心，让她无法宣之于口。
可惜这一切已经太迟了，她没能早点回复我的消息。
不然，她也不会永远收不到我愿意的回复。
正在我摇头叹息之际，手机的界面突然“啾”的两声弹出了消息。
5
这他么平地诈尸了！
我的灵魂都抖了一个激灵，甚至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有肉身的缘故，连五感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恨不得整张脸都贴在了手机上，可那赫然明显的两行字，还是那么赤条条地印在我的眼帘里。
【当然。】
【如果小荷觉得跟他在一起更幸福，我愿意成全你们。】
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季荷又跟我闹到这种地步，即便强行跟我结婚了，婚后的日子大家都不好过，何苦再去纠缠。
我心下凝重，可它不该在这个时候发出来。
又转念一想，这或许只是那个杀人凶手想要掩盖我已失踪的消息。
【今天我跟我我爸接到一起碎尸案的报警，和当年……江叔叔很像，你最近出门要多注意一些。】
季荷在给“我”发完这条消息后，又面色十分不悦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因为我从来都不会在她发完消息后，能间隔这么久不给予回复，更别说这是她难得对我表达的一丝关心。
【你不要以为你说些好听的来哄我，我就会为你心软，我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我爸担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