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贵的城主夫人,却藏着众人皆知唯有城主不知的秘密。
我背叛了城主,和低贱的赤人族男子一夜荒唐后有了身孕。
后来,他震怒下提剑就要剖了我的肚子,杀死我的孩子。
可他不知道,那孩子从来都不可能是旁人的。
1
我被当众扔进全是赤人族的男人围圈里,沦为了人尽可夫的浪荡女。
临江城的城主夫人,一个生来只配当饲身奴的低贱赤人族之女,不过是被换走一颗心罢了,就作天作地把城主给气得连夜离城。
谢闻君的爹娘和兄长已逝,长嫂如母,这是云玳替他给我的一个教训。
“真是脏得要死!贱人就是贱人的命,再怎么飞上枝头也当不了凤凰……”
怨念间,我像牲畜一样被几个老仆妇拖进了浴池里。
她们手脚麻利地扒开我身上脏污的烂布,薅紧牵扯头皮生疼的长发,又拿起扎人的竹刷,跟涮洗恭桶般反复搓洗着我的身体。
被禁锢到丝毫不能动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锥心刺骨般,血肉模糊地疼!
可哪怕剥下一层和着冷汗的带血皮肉来,我惊恐且干涩的眼眶里也再难泛出任何涟漪。
云玳却满意地轻抚着我瞬间就焕然生肌的肩颈,叮铃作响的手,又细致入微地为我描眉画脂。
我僵直了脖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腕,那是我娘的铃铛!
“晚意啊,闻君回来了,你该知道他最见不得脏东西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嫂嫂我亲自教你吧?”
镜中,看着云玳那尽达眼底的笑意,我只能乖如木偶般诺诺点头。
“玳玳说的果然不错,这小妮子就得真让我生一回气,才肯懂事听话些。”
谢闻君风尘仆仆归来时,我已换好了那身为城主夫人应有的端庄,默不作声地伏下腰身,颔首低眉着,久久不敢起身。
见我这般乖顺的模样,他眉眼舒展间处处透露着满意之色。
“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心思罢了,但弟妹毕竟是城主夫人,还是要识大体一些才是。”
云玳很自然地贴上前去接过他解下的斗篷,拍打下的灰尘和一股寒意全都抖落在我的脸上。
谢闻君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他忽而侧身转到了云玳的跟前。
“玳玳,你怀着身孕还要管教阿意这个没规没矩的,也委实辛苦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
云玳笑如桃花般的脸有些龟裂,却在谢闻君察觉前很快调整好后,又巧笑着答应离开。
“莫在跪着了,你要早些知错,我也不会冷待你这么多时日。”
当男人指尖的寒凉快触及我面颊的刹那,我盯着云玳最后一瞥的眼尾莫名抖了个激灵,下意识偏头错开了他的触碰。
谢闻君当下拧眉不悦:“怎么,心里还在怪我强行剖了你的心去救玳玳?”
2
“妾、妾身不敢……”当我心如死灰,像狗一样狼狈不堪地爬出那个围圈后,便再也不敢因为云玳的事在他面前叫嚣。
因为我高傲的一颗心,是谢闻君为她而夺的。
而仅剩的那点脸面,也被自己的族人一夜间彻底践踏。
同样是赤人族,都有一副无病无灾、瞬息可恢复所有伤痛的滋养身躯。
凭什么他们是饲身奴,一辈子被权贵剖心挖肝、延续寿命,直至生命的终结?
唯有我却被谢闻君捧在手心,成了最尊贵的城主夫人。
比起他们的主人,他们更恨毒了我。
在一遍遍痛哭绝望的挣扎逃离间,我始终摆脱不了他们的桎梏,永远被留在了肮脏的地狱里。
那一夜,原来恃宠而骄,不可一世,无理也要辩三分的姜晚意也彻底消亡了。
“妾身的一切都是城主赐予的,您想要什么都是应该的。”
哪怕就此当个饲身奴,我也会比其他族人好过太多,不敢再奢求从前妄想的独一份偏爱了。
“阿意就是这么想我的?”
身体一下腾空,我被谢闻君猝不及防地给拦腰抱起,惊慌失措着想要马上挣脱下去。
刚劲的臂弯却瞬间一紧,那满眼促狭的目光投来时,我浑身一凛,不敢再动弹半分。
他迈着稳实的步子将我送到床上轻轻放了下来,高大的半个身子笼罩下来更是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玳玳生来患有心疾之症,她不惜性命之危也想生下兄长唯一的孩子,阿意,我不能让她和那孩子有半点闪失。”
温热的气息扫在我轻颤的眉睫上,很快生出一层雾气。
云玳对他来说,当然要比我这个半路捡回来的人更为重要,差一点,她就要答应嫁给他了。
我介意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更介意他兄长死后,云玳对谢闻君虎视眈眈的觊觎。
“抱……歉,原是妾身……胡闹了。”可这次,我再也不会跟从前一样对他歇斯底里,质问云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他兄长的,还是他的了。
在我撒泼打滚,死也不愿给云玳换心的那晚,谢闻君第一次怒不可遏地甩给我一个狠狠的巴掌。
“姜晚意,若没有我,你以为你一个赤人族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吗?剜你一颗心,你只要忍忍就好了,玳玳跟你不一样,她若不换心很可能会死的!”
3
“城主,不要~”
密密麻麻的吻一路迁移下来,直到轻啄到心房处那早就消退疤痕的肌肤上,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推拒着谢闻君迷离的面庞。
谢闻君闻言,还以为我在跟他调情。
他抓住我躁动不安的手,顺势将脑袋埋进我的颈窝里呢喃着:“阿意,你这装模做样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我心下一沉,想到那如恶魔般伸来无数双手,它们扯碎我的华服,拽散我的云鬓,要我栽下高台,为背叛自己的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攒在手里的锦被也跟着蹬直发颤,可过了好久,也没等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蓦然睁开双眼,却见那人支着半个身子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阿意,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仓皇地看着他,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顺颊而下,不敢回答,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谢闻君诧异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愧疚,他翻身躺在我的身侧,又将本能蜷缩起身体的我紧紧揽进他的怀里。
“安心睡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怎么忍心再次看到你受到伤害……”
可我没法安心。
如谢闻君亲口说的那般,他不忍看着我受到伤害,所以在亲手剜掉我的心与云玳的交换后,便头也不回地将我扔在血泊中,要我自生自灭。
接连几日,我没有等来这个男人来哄我,却等来一群男人的疯狂折磨。
我在梦里拼命求他们放过我,可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声……现在甚至吵醒了身旁的谢闻君。
我慌不择路地翻滚下床跪在地上,只因那烦躁而皱起的眉头让我觉得……比这噩梦更可怕。
果然,他伸手探到身侧一空,眉间深锁得更紧,睁开稀松的眼来,见到伏在地上的我,就彻底恼了。
“姜晚意,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我哆嗦着身子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城、城主,在您晨起前向您请安,这是规矩。”如他所愿,仅在一夜间,我就彻底学会了临江城城主夫人应守的礼节。
我看不到谢闻君脸上的表情,却在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里听出他有些不悦。
“你倒是学会守规矩了,那还不快滚过来为我更衣。”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以往我总是赖床拖延着不想起身,衣服向来都是他自己亲自穿戴的。
“笨手笨脚的,面子功夫倒是做得很足。”
“对不起城主,这些我会马上学起来。”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无比诚恳地向谢闻君保证着,却引来他更大的不满。
“阿意,我没想要你变成这样……”这样?又是哪样?
卑躬屈膝,不敢以下犯上,不再胡搅蛮缠,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吗?
4
我浑然不解地抬头望向谢闻君,他却忽而叹了口气,没了脾气。
“你夜里睡得这般不好,一直都在哭,是不是想娘了?
我让玳玳派人去她舅舅家,把阿意的娘接过来小住几日可好?”
原本再无温情可言的一颗心悄悄松动,鼻尖不禁一阵酸楚,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被允许见上一面。
就算我曾谄媚求索,亦或是绝食三日,他也从未松口。
只因我城主夫人这样的身份,不能有一个饲身奴出身的母亲。
我感激涕零跟着谢闻君去见云玳。
这是他定下的死规矩,哪怕从前我再不情愿,他也会每日拖着我向那女人请安问候,连三餐都要一起进食。
云玳亲自舀好粥端到谢闻君的手里,搁在过去,我在餐桌上向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大抵不是砸碗就是掀桌了。
而现在,安静得有些可怕,我扒着碗里的粥食,心不在焉地小口抿着,谢闻君却没有端起碗来喝上一口。
云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忧心地搭上谢闻君的手。
“闻君,是不是今早的膳食不合胃口,要不我让她们撤下重新做些别的。”
他默默抽回手摆了摆,却盯着我浑不知味地一口闷下。
“弟妹这是……惹你生气了?”
谢闻君生没生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云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时,是真的生气了。
我忐忑得看着谢闻君直摇头,不想再听到云玳这个女人给他出的馊主意了,他那么信任她,又越来越反感我。
我真的已经尽力在学规矩了!
“玳玳,你着人安排一下,把阿意的娘接到府里来住些日子。”
此话一出,紧绷的神经瞬息泄了力,在难掩其表的喜悦中,我却没有注意到云玳满口答应的眼里划过的一抹狠厉。
翘首期盼了一个多月的日子后,终于等来了送我娘来的马车。
遥遥望去,疾驰而来的车身下不知淅淅沥沥地滴淋着什么。
直到扬起的尘土裹挟着的一阵血腥味越来越浓,我满怀期望的瞳孔逐渐微缩,终于在马车停在跟前时,整个身子彻底瘫软下去。
5
我娘死了!
车夫跳下马车,连滚带爬地跑到我们面前喊着救人,可惜已经晚了。
谢闻君快步上前掀开车帘的一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迎面扑来。
身为赤人族,为了不给自己留下一点生存的机会。
我娘亲手剖开自己的整个身躯,掏尽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也放干了自己的全身血脉,只留给我一副苍白干巴的空壳子。
就连搀扶我的仆人,都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惊厥在地。
我挣扎不起来,只能崴着身子,踉踉跄跄爬到她的身边,却还是不肯相信,手足无措地拾起那些裸露在外的脏器,只想拼命地要把它们塞回我娘的肚子。
“塞回去就好了,塞回去就好了……娘亲马上就能活过来的……”
都到这时候了,谢闻君他不肯屈尊降贵来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要拽着我的胳膊来捣乱?
“阿意,你娘她已经死了。”
他在胡说!我一把甩开他的牵扯。
“我只是太着急了!”越是心急,那些硬塞回去的脏器才会滑出得越快。
“为什么弄不好?不要再出来了……不要啊!”血淋淋的一双手紧捂着我娘再也合不上的胸腔。
我痛哭流涕地大喊着:“我要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娘亲!”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宁愿此生不再与她相见。
泪意浸染的模糊中,谢闻君想要连拖带拽地把我扯下马车。
我不肯,使尽全身的力气,也要扒着马车的门板留在我娘的身边。
马车晃晃荡荡地越发剧烈起来,车顶上不知怎么就轻飘飘地落下一张带有血字的粗布,我认得,那是我娘的字迹。
可她的遗言却是留给谢闻君的。
【晚意不忠不洁,犯下死罪,是奴家教养之过,愿以命换命,求城主饶她不死。】
刚才还满是心疼我的谢闻君,骤然间就变了嘴脸。
“姜晚意,你娘的遗言是什么意思?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不由分说地将那块粗布砸在我的脸上,面对他的质问,我没有害怕,也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我娘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握在了手心。
谢闻君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依旧不肯死心,他还狂躁地摇晃着我的身子,搅弄着我原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里更加恶心难耐。
而脑中的耳鸣声也逐渐放大,我根本听不清他后面持续咄咄逼人的任何一个字眼,就在一副欲吐不吐的绝望中,我彻底晕眩了过去。
倒在地下的那一瞬,我好像看到嫌弃地站在远处的云玳,露出了满脸得胜的笑容。
6
我的身体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但脑海中的意识在一片嘈杂中已经清醒复苏,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大夫说,我怀孕了。
在屏退一干人等后,谢闻君气愤地拿起剑,他说要剖开我的身体,杀死我肚子里怀的孽种。
我想解释,却如死人一样无能为力。
让我没想到的是,云玳却挺着即将临盆的孕肚拼死替我挡下了他的屠杀。
“你杀死她的孩子,就等于杀了她,你是想看到她跟她娘一样……自戕而亡吗?”
那倒在地上虚弱无力的声音,很快拉回了谢闻君的理智。
他顾不得我,抱起云玳疯狂大喊着就跑了出去。
等我能睁开眼来,房中早已空无一人,窗户被封,门也被锁。
云玳生下一个儿子的喜讯,是给我送饭的一个仆妇告诉我的,可她眼里不见喜色,反而透露着一丝惋惜。
只因,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和云玳一样,生来便患有心疾,日后也是要和他娘一般,为此吃上不少苦头。
“呵呵……”
在谢闻君再次站在我面前,逼我杀死肚里孩子的时候,我不禁冷笑了出来。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卑贱的赤人族男人,不惜背叛于我!”他不是问我,而是肯定。
“我说我没有,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信吗?”
他沉默着不出声,眼底猩红的决绝已然告诉了我答案。
云玳果然厉害,只会让谢闻君知道她要他知道的事情,而谢闻君也从不疑她。
“你知道生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我惨然一笑。
“我当然知道。”只希望谢闻君你,也能承受跟我一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