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河畔的风流事(小小说)

樱花讲故事 2024-02-26 07:35:34

绵蜒起伏的九岭山,山迭山,峰连峰,幽深的谷中,淌着一条蛤蟆河。

河上有两个大屋场,散散落落住了几十户人家。

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在这人畜不分的蛤蟆河畔繁衍生殖。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话说这天是大年三十晚上,在万家灯火鞭炮齐鸣的时刻,从河西赵家村溜出一个黑影,背后还拖着一根长辫,直朝河东樟树湾奔去。

在家人团聚的大年三十,这女人为何单单溜出屋子?又奔何处而去呢?

只见她悄悄地穿过村子,躲开了那些狂吠的大黄狗,小心翼翼地走过了蛤蟆河上那道大坝,直奔后山的娘娘庙。

求完了菩萨敬完了香,她走出娘娘庙,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樟树湾的一间茅草屋前,轻轻地敲响那扇用塑料纸糊着的窗户。

“黑哥!黑哥!”

“谁?”

“是我……我想求你…”

“来,快进屋说吧。”

她一进屋,就扑进黑哥的怀里,哭泣着:“黑哥,我求你……我……我想要孩子…”

黑哥茫然失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醒悟过来。

从黑哥家出来,她又急返河西的赵家村。

一到家门口,刚想敲门,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门一推开,屋黑没人,她正疑惑时,见自己的男人赵木根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怒吼道:“你上哪去了?”

“娘娘庙。”

“还去了什么地方?"

"黑牛家,抓了副草药。”她没有隐瞒,把手中的药袋给他看。

“啪"地一声,药袋被赵木根打在了地上:“草药个屁!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大年三十晚上,偷偷地去会男子。我早就晓得你同那黑小子有来往,你再要敢去,我打断你的腿!”说完,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一股殷红的鲜血渗出她的嘴角。

“我……还不是想生孩子。”

她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提到生孩子,赵木根更是火冒三丈,一拳砸在饭桌上,震得山响。

她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她叫兰香,是从樟树湾嫁到赵家村的。

三年前,为了她那傻大哥能讨上老婆换亲嫁给赵家村的赵木根。

赵木根长得五大三粗,大脸盘,圆脑壳,瘌痢头上疏疏稀稀地长了几根头发,他是个木匠,在这一带,是个独门户,有着一身好力气,还有一个简单的脑袋瓜儿。

俗话说:十个瘌痢九个犟,他在村里吃不得半点亏,听不得旁人说他半句不是的话,要不,他准与你动手。牛一样的汉子,蒲扇样的巴掌,虎钳般的手,谁也不敢惹他。

赵木根娶了兰香以后,许多人都恭喜他早生贵子,原始的山沟,把女人看作是生儿育女的工具,谁家的媳妇孩子生得快,生得大,那才是父老乡亲心目中的能人

单单这兰香,过门三年了,还没有怀孩子。这使她像一朵凋谢了的花,语言少了,笑声没了,逢人低着头,见人矮三分。

婆婆也不是那般客气了,看她做啥事都不顺眼,咒天骂地,指鸡骂狗,赵木根动不动就发脾气,在外遭到别人的讥笑,回来就拿兰香出气。

唉!苦命的兰香,天天地跑娘娘庙。今天,大年三十,她实在是听不了婆婆的咒骂,只好硬着头皮去求黑哥了。

黑哥不是旁人,正是兰香的同年老庚,小时候放牛的好伙伴,黑牛人挺诚实、能干,也很聪明,他爹是个郎中先生,他也学会了把脉看病,他同兰香相好,只差那层纸没有捅破。

可兰香不能违背父命,只好含泪嫁给了赵木根。

不知是娘娘庙菩萨显灵,还是黑牛妙手回春,反正,兰香怀孕了,她也以那种妇女们特有的骄傲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下赵木根可乐了,她婆婆更是喜得合不拢嘴。

连赵家村的人都乐了。

临分娩那一天,赵木根请来了三朋四友,大摆酒席。本村的那些妇女堂客们也都仨一群伍一伙地聚集在他家大门口,单等孩子一下地,鞭炮声就会惊天动地。

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外面围观的人就叫开了:“哦,生了生了,兰香生了”

“生了,是儿还是女?”有人问。

大家正期待着里面的回答,突然,从里屋窗口探出一个脑袋,紧张而又惊恐地用手捂着嘴:“不好了,兰香生了个女崽子,还长了一截尾巴。”

“啊:”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毛骨悚然起来。犹如晴天霹雳,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在蛤蟆河畔传开了。

鞭炮哑巴了,有人说兰香是扫帚星,有人说她前世做恶事,众说纷纭。

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则说,这是赵家村的不祥之兆。

传说在民国27年,村里也有一女子生下了一个畸形儿,经算命先生一算,说有大祸临头。

果然不久,日本鬼子进山,霎时间,屋前巷尾,说三道四,传神议鬼地都出来了。整个蛤蟆河畔,被一团妖雾笼罩着。

这可苦了兰香。月子里她看不到婆婆的笑脸,得不得男人的体慰,就连小孩子的尿片,也要自己下河去洗。

这几天赵木根从外面做工回来。深夜突然发烧起病,第二天,颈脖上长起了一个大鹅包,做啥都不方便。

这个不详的预兆,使他心惊胆战,算命先生说他是撞上了一股阴风,邪气缠住了他。

他扬言要把那长尾巴的孩子丢出去,兰香活死不让。

“不丢",不丢就给我滚出去!"婆婆狠狠地叫道。

事隔两天,村里有几个人得了大腿病,两只脚肿得像个小冬瓜似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加上山里人的习惯,大病小病从不求医,都是先去娘娘庙烧几支香。再搞点民间草方治治,也怪,病也就治了。

只要治好一个,这就成了他们的祖传秘方。可这次,祖传秘方不仅不见效。

患大腿病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下,那一些上了的老人有话说了:

“我说了吧,俺村降了颗扫帚星,大祸在后头呢!”

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兰香终于被赵木根撵出了家门。

这天黑牛打柴回家,路过一个破庙,刚放下柴担休息,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哄小孩的声音。他心里一惊,这里原是座尼姑庵,后来尼姑被撵走了,庙也被毁了一半,方圆一带,从无人问津,莫非……

他好奇地探头朝里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稻草铺上给孩子喂奶。这女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兰香。

黑牛见兰香瘦得两只眼睛深深陷进眼眶里,不禁黯然泪下。他问明了事情的经过,便毅然替兰香卷起了铺盖。

“走,到我家去!”

“不,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我不信那些,兰香,我还想带你到山外去。

“做啥”?

“听说省城下来医疗队,我要请他们治疗你孩子的病。

兰香没有言语,带着希望而又感激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黑牛。

这天,黑牛真的带兰香到山外去了。这消息不啻是一颗原子弹,在蛤蟆河畔炸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儿的鸟都有。

他俩还敢私奔。嗨,时代变了,蛤蟆河畔的风流事也越来越多了。

过些日子,正当人们还在在议论纷纷时,黑牛带着兰香居然又从山外回来了,还带来了一支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队,说是给山里老乡治病来的。

嗨,真是稀罕事!通过化验检查,治疗,赵家村大多人得的是丝虫病,赵木根也不是中了什么邪气,而是得了甲状腺肿。

令人吃惊的还有呢,兰香那孩子的尾巴也不见了,在山外做了割切手术。医生说这是一种返祖现象。

更令蛤蟆河畔的父老乡亲们不能理解的是,香兰,这个一惯逆来顺受,在自己男人面前不敢说半个不字的山里女人,竟向山外的乡政府递交了离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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