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五岁,职业是酒店宴会营销,兼职那就多了

淼淼讲小说 2024-04-21 05:33:39

图片来源于网络

五月的时候,我约梁墨冬去了酒店。

在市中心一间新开的快捷酒店,里面很干净。

我没有别的衣服,就找了我妈那条老气横秋的绿花裙子。我不会化妆,就抹了我妈那支黯得发黑的口红。

我到时,梁墨冬已经来了。

他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衫,前襟写着大大的“27”号。

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男生,长得也最好看。他个子高,皮肤白得像娃娃,睫毛很密,眼尾上扬,笑起来尤其好看——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俩一起坐在床边。

起先,梁墨冬在说话,直到我解开了裙子背后的拉链。

我在他的沉默中扒开衣领将它脱下来,扭头见他迟迟不动弹,便拉着他的手,放到了我身上。

于是他按住了我的肩膀,嘴唇在我的嘴巴上触了触,又扣住了我的下巴,用拇指仔细地擦掉了我的口红。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贴近一个异性,可能是因为对方是他吧,感觉并不坏。

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夕阳将所有道路和建筑都镀成了金色。

梁墨冬一直在跟我说话,说高考、说志愿、说天气、说星座、说《名侦探柯南》……

突然间,他叫了我一声:“玫瑰?”

“嗯。”这是我整个下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突然……”晚霞似火,他的脸颊也被染红:“你昨天跟我说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21路来了。

我说:“我坐这个回家。”

“哦。”他好像有点惊讶:“不要一起吃饭吗?”接着又说:“一会儿我送你,不会太晚的。”

我摇了摇头,车门开了,我转身上了车。

车上挤得就像沙丁鱼罐头,我站好后,看到梁墨冬还在原地,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也发现了我,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21路的终点站是火车站。

我家住在火车站旁的巷子里,最里面是个小院,院里一共两间房子,一间是房东自己住,一间租给了我家。

我回家时,房东屋里正亮着灯。

我家依然弥漫着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我歇了一会儿,找出砂纸打磨着墙上的血迹,太多了,怎么都除不净。

房东敲门进来,这个男人三十多岁,长得还算憨厚老实,操着一口浓浓的本地口音:“我老婆下礼拜一才上夜班,不耽误你妈开庭吧?”

“不耽误。”他是唯一的证人,只要我妈和证人的供词一致,案子就有希望判成正当防卫。否则就是我妈故意杀人。

当然,她就是故意杀人。

她根本打不过我爸,所以她是趁我爸睡着才砍死了他。

我没再去上课,忙着领我爸的尸块,送到火葬场烧成灰,找了棵树埋了进去。

我没有掉眼泪,因为我很高兴。

他终于死了,我再也不用被他用脚踹,不用被他拿皮带抽,不用被他喝醉了摸。

这个禽兽终于死了。

我真高兴。

星期一晚上,我去了房东家。

他给我拿出他老婆包的包子,我没有吃。

我把钱交给他,两万。是我能拿出的,全部的钱。

天亮时,我最后一次跟他确定证词内容,并告诉他:“只要你在法庭上这么说,我保证一下庭就让你弄……”

然后我裹着遮不住身体的校服出了门,房东光着膀子跟出来,拉住了我的手臂,手里拿着两张红色的票子,硬往我手里塞:“买点东西吃。”

我接过那两张票子,听到大门口传来动静。

房东惊慌起来,我出去看。

积着污泥的门口扔着一个白色的袋子,上面写着一串黑色的英文字母。

我捡起来打开,里面插着两支含苞待放的玫瑰,以及一管黑色的口红,中间是耀眼的金色。

这天是我的生日,我用口袋里最后的三百多块钱吃了顿饱饭,并给自己买了一条新裙子。因为开庭时我妈能够看到我,希望她别太担心了。

也给梁墨冬买了一只运动护腕,因为我跟他同学七年,他是这世上除了我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知道他要出国了,我们肯定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我妈妈开庭的之前,我换上刚买的新裙子,抹上了捡来的唇膏,它是淡淡的红色,很滋润。

在那之前,我一早先去了学校,问了几个同学,找到了梁墨冬。

他和他的好兄弟六子一起坐在观众席里,怀里抱着一颗篮球。他低着头,不知道在跟六子说什么。

我朝他走了过去。

六子推了推他,他抬起头。

我连忙跑过去,把礼物递过去,因为护腕只包着一层塑料纸,我用了我捡来的漂亮盒子。

他的目光从盒子上流连到了我脸上,缓缓地站起身。我刚刚开口:“梁墨冬,我……”

我住了口。

因为他推了我一把。

我被推得坐到了看台上,眼看着他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走下看台,走出门口。

走出了那扇栅栏门。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梁墨冬。

那之后,他便走了,去了一个我只在书上见过的国家。

判决日,我去审判庭听审。

证人被警察带上来,低着头说:“那天她男人喝醉了,还是我帮着给抬回家的,根本就没打她。”

判决结果宣布了。

我妈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我叫林玫瑰,今年二十五,职业是酒店宴会营销,兼职……兼职那就多了。

——什么挣钱干什么。

今天这个局是我的客户王总作东,请他的几位好朋友交流感情,都是各界成功人士。

我和另外几个女孩作陪,女孩都是我联系的,我在劳务费里抽点成。

我去洗手间吐时,发现手机上有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一条是说我儿子让人绑架了,不回电话就撕票。

还有一条说:玫瑰,我是六子。梁子回来了,大家聚一聚,海港城208。

爹的,一天天的净是诈骗短信。

我醉眼朦胧地回了一条“滚你大爷”,遂洗了把脸,清空了信箱。

酒过三巡,我们陪着几位总去龙会所打乒乓球。

龙会所是本省最出名的运动健身会所。里面几乎囊括了各种小球运动,乒乓球在三楼。

老家伙们体力有限,刚打了没两局,王总和另外两位总便让女孩们陪着去休息室喝茶。

我正忙着招待茶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伴随着王总的怒吼声:“小林!你找的这是什么妹妹?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

地上趴着个女孩,捂着脸,哭得浑身颤抖。另外一个扶着她,也在发抖。

我赶紧让服务生把受伤的女孩带出去,好言问:“小女孩手上没劲儿,我去给您找这儿的技师行吗?”

“请什么技师啊?一帮死老太太!就你!”他狠狠捏了一把我的腿:“来给王哥按按,平时也没亏待你!”

我按着他的背,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一边溢出赞美之词:“小林这手真是会摸男人啊,不是处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

他突然侧过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僵:“王总?”

就这一下,趴在按摩床上那俩也站了起来,一个过去堵住了门。

背后有人用手捆住我,王总笑呵呵地从按摩床上坐起来:“早他妈想上你了!妈的,整天光收钱不办事儿!”

我陪着笑说:“多大点事儿啊!这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但我这样……”我商量着问:“怎么伺候您啊?松一松吧,哈?”

我身后那人松了手,然后一把把我推到了按摩床上。

我连忙往下爬,身后那人立刻就来抓我。

我赶紧顺着按摩床往外跑,姓王的却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

我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用手去捣。突然听到姓王的嘶吼了一声,紧接着,他巨大的身体瘫到按摩床上,震得按摩床狂抖,直接把我抖到了地上。

我眼看着那俩人都去扶他,心里有点打鼓:抓哪儿了?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我手脚并用地爬了两步,站起身来冲出了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卯足了力气往楼下跑,到二楼时发现通往一楼的扶梯关闭了,说是检修!

于是我只能闷头在二楼乱撞,撞到台球附近,听到脚步声似乎没了。

我扭头朝后看去,发现追我那俩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边商量着一边往过走。

台球厅里只有仨人,一个坐在角落里,那边背光,黑漆漆得看不清楚。

还有俩在打台球,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现在已经朝我这边看过来,其中穿蓝衬衫还朝我笑了一下。

显然这俩来头不小,否则那俩不会突然放慢速度。

我快速判断出这个,赶紧朝着那张球案跑过去,扯上蓝衬衫的胳膊,往他身后躲。

小伙子反应挺快,立刻张开了手臂。

果然,追我那俩立刻折了回去,虽有不甘,但回去的步伐并没有停。

我拉扯着七零八落的衣服,看着那俩走得无影无踪,方才敢从他身后出来,说:“谢谢小哥哥。”

蓝衬衫拄着台球杆,歪了歪头,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我:“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我哪敢说真话:“没什么事儿,谢谢您,我现在就走了。”

“别走别走。”他搂住我的肩膀问:“会打台球不?”

“会一点。”小时候梁墨冬教过我。“那就玩一会儿,别怕,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他把台球杆递给我,顺便把手放在腰上,然后往下摸了一把。

我只好握住台球杆,倾身伏到了台球案上。

我中午确实喝多了,打了一会儿球还是有点晕,但就算这样,满脑子也都在想:我好像把姓王的给废了,我死定了。我不行就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正琢磨着,突然感觉一只手放到了我背上。我朝他看过去,蓝衬衫龇牙一笑,小声问:“包夜多少钱?”

我说:“两万。”

他一愣。

我知道,干这个的平均一晚上两千,我跑业务平均一个月六千。他敢出两万我就敢跟他走,钱难挣屎难吃,它可一点都不烫手。

“行!”他抽出手,搂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台球案子上搂了起来。

我提醒他:“先给钱。”

按说这种事儿应该是事后付钱,但是两万毕竟跟两千可不一样,我得先要到手再说。

“德行,老子还能白要了你……”蓝衬衫笑骂了一句,拿起手包开始拉拉链。

我眼看着他把两板钱递过来,接钱的手都快伸出来了。

胳膊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生疼,强大的拉力直接把我扯离了蓝衬衫身边,扯到了一个带着浓浓白气味儿的怀里。

我一阵恼火,扭头打算开骂那个煞笔,然后……

我就看到了梁墨冬。

我也不知自己傻了多久,直到听到蓝衬衫的声音:“哥……”

他同样懵逼地问:“这谁啊?”

“我发小。”梁墨冬点了支烟,靠到了台球岸边,手还抓着我的胳膊,“你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蓝衬衫拽走另外那个小伙子,一边走一边嘀咕:“哪儿蹦出来个这种发小?我还以为是个……”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捅了多大篓子,就低着头杵在这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说:“业务挺熟练。”

“嗯。”我说:“一次一千二,包夜两千。完事儿给钱,房费你结。”

他没说话。

直到蓝衬衫回来,大致把楼上的事儿说了一下,说姓王的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还没报警。

梁墨冬听完,松开手,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

我转了身。

他又叫住我:“等等。”

我只好站住:“还干什么?”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他掏出钱夹,打开捏了一厚沓红票子,递了过来:“去看看。”

“不用了。”我推开他的手:“以后没事儿多叫几个朋友照顾照顾我生意就行了。”

我林玫瑰活的这二十三年,骗过人,也被人骗过。打过人,也被人打过,玩过人,也被人玩过。

我早就活得不干净了。

可我一点都没对不住过他梁墨冬。

一点都没有。

凭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回家才发现胳膊被捏青了,便擦了点红花油。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敢出门,呆在家里等警察上门。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反而搞成功学的贾总叫我去唱歌。

我跟贾总说:这成功学是造福于民的好事!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埋没,必须要开会宣传。我们酒店有全市最好的会场!我愿意以创业学员的身份好好地给大家分享经验。

为此我还研究了贾总的成功学,这些都是无数专家创造出的结晶。我亲自撰写了属于自己的成功故事,绘声绘色,声泪俱下。

贾总第二天就跟我签了合同。会场很快决定,就在我的竞争对手王晶旁边,她拉了个婚礼。

我上去演讲,场内气氛一片大好。我大汗淋漓地下了场,贾总热泪盈眶地塞给我五百块钱稿费,回去继续给大家传播知识。

我在放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还搞上传销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赶紧往里走。手腕突然被拖住:“包夜两千,一次多少来着?”

我扭过头,说:“这得晚上吧,梁总。”

“就现在。”他把手里的茶杯墩到桌上,仰起下巴,松了松领带,“走。”

他一路把我拖进了婚礼现场,王晶签合同那天专程来跟我显摆过,说是什么地产老板女儿的婚礼,那叫一个奢华。

我一边参观,一边被他扥进了一个房间。

屋子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他把我按在墙角,捏着我的下巴,低头看着我说:“玫瑰……”

“事后给钱。”这厮明显喝多了,眼神涣散,一身浓浓的白酒味。

他没说话,压了过来。

这座城市很大,但是六年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同学。我更想不到我会两次遇到梁墨冬,最想不到的,是他还真的来找我了。

事毕,梁墨冬掏出皮夹,捏了一沓钱,丢到了我手边。随后他对着镜子墙整理着衣服,酒明显是醒了,此时脸上面无表情。

我数了数,说:“少一百。”

他瞟了我一眼,立刻又掏了一沓扔在地上,我弯腰捡了一张,说:“谢谢梁总。”

他没说话,直接出了门。

我进都进来了,当然要趁机跟各路土豪们喝一杯,发发名片,留留电话。相比贾总那破会,还是婚礼年会比较赚钱!

没再见着梁墨冬,可能是走了吧,我不关心。

贾总的会议圆满成功,末了要开庆功宴,我很荣幸地被邀请了。喝到后半夜才回来,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

我现在的房子也是租的,老国企的房子,附近都是老人家,小区里天天都在搭灵棚。

我就着哀乐声上了楼,感应灯六层坏了三层。刚看见六楼栏杆,突然听见嘤嘤的女人哭声。

我吓得差点滚下去,点了根烟竭力镇静,喊了一声:“谁!”

“玫瑰?”楼梯上的人影一动:“我是莉莉!”

林莉莉是我大伯的女儿,我大伯跟我爸不一样,他情绪稳定,没文化,爱老婆爱家。

林莉莉长得很漂亮,比我大半年,本来在商场当会计,结果两年前她嫁了个整天打她的煞笔。

林莉莉跟我絮叨了一个多小时,事情的起因是她跟婆婆争论儿子能不能喝可乐,经过是她老公冲上来把她打得遍地打滚,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茶几上砸。

结果是她穿着睡衣跑出来了,来找我哭诉。

我一边听一边倒了杯糖水醒酒,期间抽了两根烟,觉得醒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走。”林莉莉傻愣愣地瞅着我:“上哪?”

“上你家跟你老公谈谈。”

林莉莉跟婆家一起住在城南铁道边的一个城中村里。

出租车只能开到村口,我让她在车里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村。

其实我跟林莉莉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林莉莉这满脸青紫的德行实在太让我上头了。

加之还是有点醉意,总之我找到林莉莉婆家,踹开了大铁门,在门口拎了把铁锹,闯进了他家堂屋。

这家人合伙把儿媳妇打得无家可归,这会儿却其乐融融地吃饭呢。那煞笔正啃排骨,被我迎面连人带排骨盖了一铁锹。

后面的事儿我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外屋的大人们在叫骂,里屋王莉莉的儿子哇哇大哭。

真正酒醒时候,我已经呆在了派出所里。

警察说那煞笔被我打进医院,脑袋开了瓢,肋骨还是哪儿也给断了。煞笔他妈在地上哭嚎着嚷嚷。警察给我俩调解,她让我赔五万。

赔五万还不如直接经公呢,林莉莉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留我搁这儿一个人跟他们吵。

正撕着,门外进来个人。

“徐警官。”他走进来,笑模笑眼地跟警察握手,说:“辛苦了,我是市局的,郑虹宇。”

我朝他看过去,他也没看我,忙着跟警察商量。他说我有个担保人,叫梁墨冬,这事儿让担保人解决,一番游说,把我给领出来了。

林莉莉就站在派出所院里,一见我们出来赶紧跑过来,问:“六子,我婆婆怎么样?”

“看着挺好的。”郑鸿宇,也就是六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打量着我,“挺能耐啊,林玫瑰。以一敌三,自己还没挂彩,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句战神啊!”

我递给他一根烟,问:“这事儿他怎么处理?”

“给钱呗,跟姓王的一样。”他接过烟,不忿地嘀咕:“还能怎么处理?都打成那样了,没个三四万可下不来……”

我跟六子要了梁墨冬的微信,先回家睡了一会儿。

早上给林莉莉打了个电话,她说她老公还在医院,日子还得过下去,孩子才一岁半,她又没工作,没法离婚。

我加上梁墨冬的微信,他的头像是个戴着鹿角的小雪人儿,朋友圈是一条光秃秃的横线。

我给梁墨冬发了条微信,说我晚上想请他撸串,他回了俩字:九点。

酒店中午有一场婚礼,我照例去发名片喝酒,下午是酒店自己办的新年晚会,快过年了,大家聚一聚。

三年前我无意中经过酒店,发现它招人还管吃住,就打算应聘个打扫卫生的先干着。

恰好陈总监面试我,说我形象不错,游说我干这个,得知我当时身无分文,他还借了我二百吃饭。

我们酒店撑死了四星级,那时候更是才刚开,没什么名气,拉业务特吃力。

我感激这机会,卯足了劲儿努力。刚开始不懂,陈总监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以至于连我拉的业务都是算在他名下,靠他指头缝里漏点吃饭。

今天又跟陈总监聊起这事儿,他跟我喝了几杯,拍着我的大腿说:“你多跟王晶交流,她特别会哄人高兴,客户都是男人,你得拿出你女人的优势。”我频频点头,心想王晶是总经理的外甥女,手里还有五折的权利。我只有八折,确实只能靠我女人的优势。

正喝得起劲,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别是客户,我赶紧接了起来,一边往卫生间跑。那边传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林玫瑰,你玩儿我呢?”

怎么说话呢?

我笑骂:“我玩儿的人多了,你谁啊?!”

他沉默了一下,道:“梁墨冬。”

我一拍脑袋,看表发现已经十点。

“对不起,喝蒙了。”我赶紧问:“咱俩在哪见?我现在就出发。”

“扭头。”

我扭头看了一圈,最后在电梯旁边的休息区看见了梁墨冬。

他穿着西装,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扶着头。四周弥漫着一股酒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坐过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回答,只问:“想去哪吃?”

“随便吧,看你喜欢去哪。”

我俩去了酒店斜对面的小巷子里,那边有一长溜烧烤店。

我记得梁墨冬以前就喜欢撸串儿,而我连烤鱿鱼都吃不起。

所以他总叫我一起撸串儿,他掏钱,理由是我吃饭香,他就爱跟我这种人一起吃饭。

这理由我是信的,因为这家伙显然不像我经常挨饿,他小鸟胃,但是嘴馋,什么都想尝。

所以,每次都是他点一大桌子,我跟在后面吃。毕竟我不能看着食物浪费,再说串儿是真的香,那几年我正长身体,做梦都在想肉。

算一算,我俩也吃遍了大半个城。

我从来都不主动去想以前的事,因为我觉得,就算现在过得再累,至少在家呆着就是安全的。不像小时候,睡着觉会突然被我爸薅起来抽。没理由,打老婆孩子需要什么理由?

这两天冷,烧烤店里没什么人。

我俩到最里面的卡座里坐着,老板娘过来扔下菜单,让我俩自己划对勾,回去给我俩搬小太阳。

梁墨冬趴在桌上,扶着额头,一边画勾一边问:“白的还是啤的?”

啤的胀肚,我说:“白的。”

他把车钥匙丢过来:“后座有两瓶茅台。”

“咱俩走着来的。”我说:“你喝多了吧。”

他打开钱夹,抽了几百块钱给老板娘,叫她去买瓶青花,并且把菜单递给她:“记得上盘咸菜。要那个……”他捂了一下脸,很明显真喝大了。

“萝卜条是吧?”老板娘接上,“我认得这小姑娘,以前老来,每回都吃这个。”

说罢朝我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随着小太阳渐渐燃起,我的手脚也渐渐暖了起来。

老板娘买来白酒时顺便给梁墨冬拿了包湿巾,他擦了一把脸之后,又呆坐了一会儿,神情才爽利了些。

我打开酒瓶,屋子里顿时多了一股酒香。

见梁墨冬把酒杯也摆了过来,便说:“不给你倒了,你已经不行了。”

“没事。”他还挺执着,“还没跟你喝过酒。”

行吧。

还真是没跟他喝过。

我倒给他,一边找点话题闲扯:“你怎么老喝成这样?”

他端走酒杯,瞥了我一眼:“你好意思说我?”

我用酒杯碰了碰他的,说:“我那是工作。”

酒店那么多,设施都差不多,菜也差不多,人上哪办活动不是办?

还不是靠我们销售人员会来事儿,把人哄开心嘛?

吃喝玩乐,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梁墨冬哼了一声:“每个都要聚,一聚就要喝……这才几年不见,个个都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也对,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了,那是一定要聚的。

除了我,估计全校都很想跟他聚一聚。

我说:“那你就认了吧,谁让你人缘好。”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俩就着萝卜条喝了一会儿,我对酒没有好恶,只不过青花是这两年流行的酒,我真的喝伤了。

放下酒杯,梁墨冬问:“找我干什么?”

我说:“我那两件事都是你解决的。”

“嗯。”他夹起萝卜条,左右看看,试探着尝了一口。

我记得他以前从来都不吃这个,因为他不吃辣椒。

我问:“花了多少钱?”

他把萝卜干扔进了烟灰缸,端着酒杯嘬了一口。

我打开包,拿出卡说:“我这有六万,可能还不够,但只能先给你这么多。你跟我说姓王的要了多少钱?”林莉莉家那个煞笔我可以自己问他。

他说:“你闭嘴吧。”

哎呦?

“不要啊?”我趴低身子,没办法,他一直不看我,我得看着他的眼睛确认,“老实说,我是真不想给。真的,你别诱惑我,我在钱上的问题可没什么节操。”

我没撒谎。

一想到要掏钱,我后悔得都睡不着觉。

那天我就应该委婉点的,怎么能就把姓王的打伤了呢?

还有林莉莉那事儿,多余,真的,反正她也是要回去过,我管那闲事干什么?

一天天的,净犯蠢。

所以他要是真是这个意思,那我绝不坚持。

“闭嘴吧。”梁墨冬敛着眉眼,一下也不看我,拎起酒杯,又在我杯子上磕了磕,“喝酒。”

老板娘来上菜,还是熟悉的肉。

接下来这顿饭,我俩真的没人再说话,专心胡吃海喝。

吃到一半酒就没了,我也彻底喝大了,眼瞅着梁墨冬让老板娘买酒,心里想拦着,嘴上却说不出话,头都懵了。

最后的印象好像是在车里,然后我就断片儿了。

这样睡着我当然也做不了梦,只觉得热,把衣服都脱了还是热,又燥又热。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冰湿湿的东西在脸上,滋味儿挺美,那我就搂着,搂得搂得也就舒坦了。

一直睡到头痛得仿佛要炸,总算稀里糊涂地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

梁墨冬?!

靠……

怎么跟他睡一起了?

幸好梁墨冬这会儿还没醒,我尽量轻的把这厮的胳膊拎去了一边,扯了件旁边不知道谁的衬衫裹巴上。

穿好一步裙后,再系衬衫扣子,才发现太大了,赶紧脱下来再换。

这时,身后传来了梁墨冬的声音:“别脱了,回去吧。”

我扭头,见梁墨冬已经坐起来了,这会儿正拎着牛仔裤掏兜。

这次倒是不用我提醒了,主动自发地把钱扔过来了。

我捡起来数了数:“多了。”

“包夜两千。”他躺了回去,“一百打车。”

一百打车真不多,因为他家在大南头,我家在大北头,打车回去九十六。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天天都在下雨。

这两天水管崩了,漏了一地的水,收拾到一半时接到了李总的电话。

他叫李衍,是我的第一批客户,每年的公司年会都在我这会儿办。

他今年三十四,说话和和气气的,很有知识的样子:“小林,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个叫王晶的小姑娘?”

“嗯。”哎呦,这个王晶居然跑去勾搭我的老客户,我忙问:“怎么了,李总?”

“没什么。”他笑着说,“她老给我打电话,说能给我打七折。”

五折酒店基本没有利润,王晶也不会乱用。但这女人也忒贱了,酒店不是她家的吗?本来八折做得好好的!

我赶紧说:“我也能七折!我还能每桌送一个果盘!”

李衍立刻就笑了,转而忽然问:“对了,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花西子。”其实花西子我也买不起,我就买得起某多上九点九的烂脸油,反正脸嘛,无所谓的。

“我听说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喜欢用雅诗兰黛还是香奈儿什么的?”他问:“你喜欢吗?我下礼拜去巴黎。”

我喜欢。

我喜欢香奈儿。

我跟陈总监商量这事儿,他立刻就给否了:“八折做得好好的,突然变七折还送果盘,差价你出还是我出?”“这是王晶干的呀!”她不是第一天跟我抢客户了,我围个客户容易嘛,“她拿七折撬我客户!”

“你听好。”陈总监说:“她是总经理的亲戚,她就算是五折也没事儿。何况李衍不是你的老客户吗?你自己不围好老客户能怪谁?”

“那我怎么办?”我哪儿没围好?商人重利,一折好几万,何况李衍的意思明明是说我不懂事!我俩一样的职位,她王晶就七折,我就八折,显得我故意不给人家便宜!

“玫瑰呀,你这个人就是不懂事。”陈总监瞅着我,说:“说了好几次,让你晚上没事就跟我们去唱歌打麻将,你就不来。你肯定也没好好围李衍!否则一折真不是什么问题!”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李衍是我最重要的客户之一,他的年会消费高,提成也很高。

正月十五是我还钱的日子,现在还有仨月就过年了,要是李衍不在我这儿做了,我出去卖也来不及。

我赶紧跑到办公桌后,搂住他的手臂:“哪儿能呢?陈总监,前段时间不是客户多吗?现在有空!我今天就有空,就看您是想唱歌还是洗澡了?”

“今天不行。”陈总监说:“今天晚上我要宴请一位大客户。”

客户!

我忙问:“能带我一个吗?您请客户不得喝酒?几个大老爷们儿怎沟通感情?不得有女孩儿?我认识特别多!而且您也知道,我的酒量转圈喝一场宴会都没问题!”

“也对。”陈总监顿时一拍大腿:“我确实还没安排小姑娘……不过那是尊大佛,你最好整几个端庄点儿的,别都跟你一样没文化。”

“放心,别说端庄有文化,吟诗作对的也不在话下。”我说:“带我一个,一人给三百就行。我免费!”

他弯起了嘴角,脑袋凑了过来,银笑:“你免费?”

“我只要七折加果盘。”我搂紧了他的手臂,“求求您跟总经理商量商量,求您了。”

“行吧,你赶紧去准备女孩儿,”他认真起来,“今天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别给我掉链子。”

七折的事就算是有着落了,我赶紧去联系女孩儿。陈总监说要六个,我找来找去都差一个。

正烦着呢,林莉莉又跑来跟我叨叨,说她这日子没法过了,因为那煞笔又混了一个。

我瞅着她白净的脸,问:“你那伤这么快就好了?”

“我抹了点粉遮着呢。”她总有办法把话题拐回到她的兴趣点上,“你知道王建仁混了个什么样的吗?才十八,长得那叫一个丑,那脸化得跟鬼似的!难怪他这半年都不碰我了!”

我问:“所以你不回家了?”

“今天想在你这儿住。”她咬住了嘴唇,哽咽起来,“就因为怀孕,我连工作都丢了。生孩子的保险还让他妈借走了,我某信里一共就不到二百块钱……”

我赶紧打断她:“那你晚上跟我去吃顿好的吧。”

我把事情跟林莉莉一说,她立刻瞪圆了眼睛:“这不是当那……那什么吗?”

“我也不诳你。”我记得她语文挺好的,初中时候还是她们班语文课代表,“人没需求呢,就拿三百陪吃顿饭,喝酒我帮你挡着。有需求就看你自己,我尽量帮你往高了要。”“唔……”林莉莉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凑过来:“玫瑰,你是不是就是干这个的?否则你上哪儿找来的六十多万跑你妈那事儿?”

“林莉莉。”我捏住了桌上的烟灰缸,“你想好再说话。”

我发誓,只要她敢冒出来一句诸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种话,我就立刻把这个烟灰缸砸她头上。

结果林莉莉盯着我的脸看了老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梁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分的?”

我真是……

我已经无语了,千想万想没想到她居然冒出一句这:“我俩啥时候好过?”

“别说了。”林莉莉像揉吧她儿子似的在我背上顺了顺,“别说了,玫瑰。我都知道,就当没好过。”

她知道个屁!

我现在更想砸她了!

林莉莉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没办法,谁让她某信里连二百都没有。

至于她“安慰”我的那些垃圾话,我只能说还真亲切。

因为这让我想起了我俩的少女时光,那会儿我俩还在同一个年级,偶尔碰见会聊聊天。

她从小就爱谈恋爱,总给我讲那些诸如“几班的谁谁谁和几班的谁谁谁好过又跟几班的谁谁谁劈腿了”的垃圾话。

只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垃圾话里居然还有我和梁墨冬。

她都没给我讲过。

晚上在海港城,我们这里最高档的饭店。

因为快过年了,大厅里摆着巨大的仿真桃树,包厢房门上抹着金漆。饭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这气氛还真高雅。

我领着女孩儿们先到,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林莉莉没什么好衣服,但她最漂亮。

陈总监一眼就盯上了她,问了几句,见她温顺就更加满意,说让她一会儿陪身份最高的梁公子。

我顺嘴问了一句是干嘛的梁公子,陈总监回答说:“梁音集团的梁总,特别帅,但是脾气大,你陪时候少说话,他不喜欢话多的。”

林莉莉立刻张大了嘴巴,我正要问她,陈总监已经拿着狂响的电话往外跑,一边催促:“快点玫瑰!人马上来了,赶紧跟我去接一下!”

我赶紧跟上。

先来了一群酒店的各部门经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开过来一辆明显跟我们那个小酒店画风严重不符的黑色科尼赛克。

我扯住那个不懂事儿的门童,陈总监抓紧机会去开门,谄媚得像个准备求娶公主的穷小子:“梁公子、郑公子,欢迎欢迎……”

我眼瞅着副驾驶上先迈出了一条长腿,心里有点打鼓……不能这么巧吧?然而这人一出来立刻瞪圆了眼睛。

六子!

靠!我最近是不是跟上脏东西了,这也太背了吧!!!

六子推开陈总监,冲过来一把把我扯到了桃树背后,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故作镇定:“上班啊。”

“赶紧躲走!”六子朝反方向的西餐厅抬了抬下巴,“让梁子看见得把你们这伙人全掀了!”

“掀什么啊?”我说,“我们招他惹他了?”

“人家没,就你!”六子烦躁道,“他看见你就烦!别给他上眼药了。”

我都无语了:“他烦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家每次见我态度都挺好。

我俩还做了两次生意。

是生意伙伴。

“哎呀你……”这厮居然上手推我,“你赶紧走吧!行不行!”

我打他的手:“你别碰我!”

他瞪起了眼:“你小点声!”这么一会儿功夫,陈总监已经把人接进来了。我揣着最后一丝希望看过去:他爹的,真是梁墨冬。

六子的身材虎背熊腰,正好把我挡住了。梁墨冬应该没看见我,手插在大衣兜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低着头往电梯那边走。

眼皮子突突直跳,我掏出手机准备给林莉莉打电话,还没拨出去,陈总监的声音就传来:“玫瑰!”

梁墨冬也看了过来。

六子无语地抿了抿嘴,转身过去了。

我也只得跟过去:“梁总。”

梁墨冬没搭理我,素着脸进了电梯。

陈总监与我先后跟进去。他陪着笑介绍:“这是我们酒店最好的营销经理,能歌善舞,千杯不醉,里面还有她几个朋友,都是爱玩儿的姑娘。”

梁墨冬这才撩起眼皮看我一眼:“叫什么?”

陈总监抢答:“玫瑰!林玫瑰!”

电梯门开了,陈总监火速冲出去领路,梁墨冬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不阴不阳地在我耳边问:“能歌善舞?千杯不醉?”

我没吭声,他便捏了一把,松了手。

进了包间,梁墨冬像个正经人似的,假模假样地给我拉开了椅子。

我坐下后,他也坐下,挨得我老近。

六子先一步坐到梁墨冬的右边,陈总监再坐到六子身边就会很奇怪,所以他直接坐到了我左边。

这样他和梁墨冬之间隔着一个我,谈公事搞气氛都比较合适。

于是六子又站起身,把无所适从的林莉莉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席间才知道,这次这合同是十月份梁墨冬跟陈总监口头敲定,说年底的年会要来我们酒店办,需要用到所有宴会厅和贵宾室,是个超级大单。

结果前几天这厮又让秘书告诉陈总监,说城南新开了一家五星级,设备比我们这儿好,价还比我们这儿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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