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们感情不和谐？」
隋烈在楼梯拐角挟持我，将我圈在他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透着寒光。
我佯装淡定，却支支吾吾：「我，我哪有。」
隋烈目光冷冽：「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偏不信邪，事事与他对着干，后来，我哭着求饶。
「……我错了行不行？」
「晚了。」
1
我和隋烈分居半年之后，他终于签了离婚协议。
用隋烈的话来说，尹橙你想好了，签了这离婚协议，我们就两不相欠，我不会做舔狗。
当然，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最好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
我那财迷闺蜜裴优优知道我离婚后，比我还伤心。
「尹橙！你是不是傻啊，你放弃了隋烈等于放弃了一座金山！」
我长舒一口气：「裴优优，我不是你，我不爱钱。」
「好好的，干嘛离婚啊！」
「没什么，他不行呗。」
裴优优一下子噎住了，随后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
「难、难怪，上帝终究是公平的，你说隋烈长得又帅，又有钱，哎，可惜了。」
我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离婚，就一切向前看吧。
和隋烈离婚后，我什么都没要，他冷着脸，拟了财产分割，把市区的一套房给了我。
「尹橙你到底是多厌弃我，我可做不到你这么狠心，钱你可以不要，但安身的住所你要有。你要是不放心，大可叫人来把锁换了。」
隋烈永远如此嘴硬心软，心软得让人心疼。
2
我拿着他给的钥匙，打开房门，踏进了拥有我们无数甜蜜回忆的房子。
这套房是隋烈买的第一套房，那时候的我们，经常窝在沙发上一起追剧，一起聊天。
那时候是他创业的重要时期，时常忙得半夜不着家，我总是在沙发上坐着等，直到睡着。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抱进房间，然后小声责怪：「粘人怪，以后可不许再等。」
周而复始，在这房子里他把公司做到上市。
而我也变成了所有人眼里有钱幸运的富太太，公司上市那天，他兴奋地将一把钥匙塞我手里。
「橙子，我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我做到了。」
那是他新买的别墅，几百平的大房子，游戏厅、游泳池，应有尽有。
裴优优羡慕得尖叫了一晚上，带着朋友在别墅里开了三天三夜的Party。
这么想来，好像是我有点不知好歹了。
突然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我看着手机屏幕亮起隋烈的名字，恍惚间点了接听。
「你回去了。」
他的声音还是如此磁性，像是电波一样直达我心脏。
「嗯。」
「这么晚了，怎么不做点吃的。」
我这才想起家里装了监控，他兴许是看到我在沙发上呆坐了许久。
「还不饿，你呢，吃了没？」
「我……还没，家里空荡荡的，吃不下。」
「多出去转转就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叹了口气：「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跟没事的人一样？」
我看着墙面上的合照，一时之间觉得鼻头发酸，但想到他能看到我此刻的一举一动，只能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当断则断。」
我挂掉电话，心像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论嘴硬心狠，真的没有人比得上我，我把家里的摄像头全拆了，以及那些充满回忆的照片，全都封进了箱底。
最后，把大门的锁换掉，这样，也许就真的与过去告别了吧。
3
离开了隋烈的日子，才真的落入了凡间，感受人间疾苦。
工作依旧是朝九晚六，以往不放在眼里的加班费，放在现在如此可贵。
久而久之，我也成为了公司里熬夜加班的那一批人，和同事们吃着外卖，努力搬砖。
刚开始同事还有点奇怪：「尹橙，你怎么还不下班？」
「对啊，你这富太太还跟我们赚这加班费呀？」
「最近怎么没见你老公来接你了？」
对于这些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只是笑笑，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不再问。
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看穿不说穿，也是成年人的默契吧。
「尹橙，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啊！我先走咯。」
「好的，路上小心！」
当最后一名同事和我告别，我这才发现偌大的公司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为了年底的绩效考核，原本需要用一周时间来做的方案，我规定自己只能花三天提前做完。
这样在年终总结的时候，就能多评一点分数，年终奖金相应来说就会多一些。
我其实对这样拼命赚钱的日子，还不算排斥。
下了夜班总是很难打到车，这附近都是内卷的大厂，凌晨下班的人特别多。
——在干嘛？
是隋烈发来的微信，我将围巾捂紧，用冻僵的手指头给他回信息。
——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说谎精。
站在冷风中的我，心一惊，连忙四处张望，突然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停在拐角处。
这家伙怎么又搞突袭了，我的心突突直跳，看着车子朝我驶来。
车窗被摇下，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乐。
「上车，我送你回家，不要拒绝，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刚好路过。」
好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话都被你说完了。
4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车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又好像少了点什么，隋烈率先打破了宁静。
「怎么这么晚下班？」
「事情比较多。」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刚好遇到红灯，隋烈看着窗外，假装不经意地问我：「钱够用吗？」
「够。」
就这样，再也无话。
他安静地开着车，把我送到楼下。
「我送你上去，不许拒绝，电梯里也会有变态。」
「……」
很不巧，电梯正在检修，检修人员一脸歉意地望着我们。
「不好意思，考虑到业主的出行习惯，专门挑了大半夜的时间来检修，没想到还是给你们带来了不便。」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走楼梯就好，这么晚了，辛苦你啦。」
大家都不容易，我抬头看了隋烈一眼：「爬21楼，你就不用送我了，一会儿还得跑下来。」
「没事。」
隋烈说着就径直走在前面：「大半夜不把多余的精力耗出去，也睡不着。」
听着他的弦外之音，不免羞得满脸发烫。
跟在他身后爬了十几楼，楼道里只剩下我的喘息声了。
隋烈嫌弃地瞟了我一眼，退回来拉住我的手，往前一拽。
「以前叫你多运动，你又懒得动。」
「你动就好啦。」
话刚说完，我老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现在这时候开玩笑是不是不太合适。
隋烈在楼梯拐角挟持我，将我圈在他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冷冽。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们感情不和谐？」
我佯装淡定，却支支吾吾：「我，我哪有。」
「结婚这么多年了，何必口是心非。」
5
我站在家门口，转身看向隋烈：「我到家了，今晚谢谢你。」
他不接话，冷着眼看着新换的门锁：「才离婚多久，你把锁都换了？」
嗯？不是你说可以换的吗？
我不想和他争辩，转身把门打开：「换了方便些。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撑开门，不顾我反对，脱了鞋就往家里走。「隋烈你要干嘛！」
「借个厕所。」
我无奈地站在原地，将他的鞋子摆正，这家伙平时成熟稳重，但有时候跟小孩子似的。
我躺在沙发上，耳朵却听着洗手间里的一举一动，听到马桶抽水声，我急忙站起来。
随后又听到了热水器打着、花洒出水的声音，我心一紧，跑去拍门。
「隋烈你在里面做什么？」
「洗澡啊。」
我……
说好的上个厕所，怎么就开始洗澡了呢，我继续拍门：「你别闹了，快出来。」
门突然被往里拉开，我一下子不稳，朝前倒去，隋烈随即接住了我。
我紧紧抓着他滑溜溜的手臂，险些又再次滑倒。
「这么猴急。」
隋烈轻笑着将我扶起来，我的视线胡乱瞟着：「你干嘛要在我家洗澡啊。」
这具诱人的身躯我看了无数遍了，此刻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作为前妻，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爬楼梯我就不说了，如果我还要走楼梯下去，再开十几公里回别墅，再加上洗澡的时间，那我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没等我说话，他又加了一句：「我明天一早有个会，得早点睡。」
好家伙，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敢情我要是不让他在这儿睡，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毒妇了。
无奈，我把书房收拾了一下，隋烈站在门边看我。
「你知道，我从来不睡书房的。」
是，结婚这些年，不管他多晚回来，都会钻进我的被窝里，多少次把我吵醒。
我没有回头：「书房和沙发，二选一。」
隋烈边用我的毛巾擦头发，边朝客厅走去：「别忙了，我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就好，你快去洗洗睡吧。」
浴室里又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我贪婪地呼吸着，任水花在皮肤表面流淌。
这半年来我躲着他，直到他答应离婚我才出现，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洗完澡出来，隋烈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在沙发前蹲下，忍不住用指尖轻触他高挺的鼻梁，最后顺着鼻梁轮廓停留在他的唇瓣。
「……你如果不想睡，我很乐意陪你折腾一晚上。」
我吓得连忙缩回手，他悠悠地睁开眼，目光扫过我裹着浴巾的胸前，停在我脸上。
我的脸一定涨得通红，因为下一秒我感觉到脸颊发烫，我站起身来，把靠椅上的毯子丢给他。
「我只是怕你冷，给你拿了毯子。」
「假惺惺，你被窝里不更暖？」隋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将毯子把自己裹成墨西哥卷。
「……」
论斗嘴，我可从来没赢过他。
6
这一夜我睡得不太安稳，梦里被惊醒几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起来就看到他靠在阳台上抽烟，那背影别提有多孤独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想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但我知道，我不能。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他回头看到我，便将烟掐灭。
「怎么醒那么早。」
「我也要上班啊。」
我说着，就往厨房走去：「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好。」
倒是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回应得如此自然，好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不过说实在的，抛开离婚这层关系，我们不就是老夫老妻了么。
下面条放一把青菜，再煎两个鸡蛋，就是一碗简单的鸡蛋素面，他以前最喜欢的。
他靠在厨房门口，嘴角是温柔的笑意：「好久没吃你煮的面了，好怀念。」
我把满满一碗面端给他：「那你多吃点。」
「……以后想吃还能找你吗？」
他的眼神温柔，却有点祈求，我心软了，天。
我只能不断地把面条往嘴里送，岔开话题：「你再不吃，凉了。」
他黯然地低下头，呼哧呼哧几下把面条全干光，连汤都不剩。
「味道还是没变。」
他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点头，没有抬头看他，继续扒着碗里的面条。
隋烈穿好衣服，把一张卡放在桌面上：「不管怎么样，买件厚点的羽绒服吧，天凉了。」
「我有钱。」
「收着吧，让自己宽裕点。不要拒绝我，看你过得不好，我会难受。」
听着他打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脸，呜咽出声。
7
难得的周末，原本打算在家里躺尸，但裴优优一早就踹进我家。
把所有窗帘拉开，把还在被窝里的我拽了起来。
「别老在家里待着，走走走，带你见识性感年轻的肉体去~省得你老哭丧着脸。」
我打着哈欠，丝毫提不起兴趣。
其实我知道她的好意，看我刚离婚，兴许是还沉浸在伤痛中，索性带我出去多见识新的人，免得我触景伤情。
拖拖拉拉洗漱完毕，换上了舒适的兜帽衫，裴优优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了。
「你能不能丢掉你那几件兜帽衫，我忍你很久了，还有你那几件素得要死的衬衫，我看见都烦。」
她拉开衣柜，看了我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皱紧眉头。
「你和隋烈离婚，就带回这么点衣服？他之前给你买的那些大牌货呢？」
「这衣柜小，放不下那么多，而且我也没什么场合穿。」
裴优优扶额，一脸无奈：「你傻不傻啊，不穿可以放二手市场卖掉啊，折价卖也有好多钱呢。」
「算了吧，懒得搞。」
「我真服了你了，走吧，一起去买件衣服，你这些衣服怎么出门啊。」
被裴优优抓来商场买衣服，想起上次来买衣服的时候，还是隋烈陪着我出门。
专卖店的沙发上，总是坐着零零散散的，来陪老婆逛街的男人。
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或者稍显不耐的表情。
只有隋烈，在店里逛了一圈之后，把挑选好的衣服塞我手里：「试试。」
把我推进试衣间之后，他就在门外等候。
等我出去，就让我左右转圈，帮我挑衣服的样子，认真又可爱。
「想什么呢，试试这件。」
优优推了我一把，将一件连衣短裙塞我手里，这是我从未挑战过的类型。
黑色小吊带，束腰的设计，娇俏可爱又不失性感。
看起来还不赖，只是这个天穿会不会有点冷，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羽绒服，想到了隋烈叮嘱我买羽绒服的事情。
他总是担心我穿得暖不暖、衣服合不合身，那些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衣服，全部都会被他否掉。
优优直接拉我过去：「这么臃肿的羽绒服你就不要看了，你里边穿这件短裙，配件长款大衣，一样保暖，重要的是好看！」
买完衣服，优优直接让我穿上，说是在酒吧约了一些新朋友。
8
酒吧嘈杂的环境让我头疼，我被优优拽着，挤着人群往里走。
到了预定的卡座，坐着一圈子帅得出奇的型男，我一下子愣在原地。
优优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所有男生全部站起来，齐刷刷地冲我笑着：「姐姐好~」
我傻了，优优笑着拉着我坐下：「哎呀，别傻站着了，快坐下。」
趁坐下的工夫，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这么多帅哥陪你，你可还满意？」
裴优优这是疯了吗？我急着要站起来，却被她摁下。
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出来玩就要尽兴，放轻松……你已经离婚了。」
「姐姐，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我望向为我递点心的男生，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脸上洋溢着不可挑剔的笑容，左脸的酒窝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青春洋溢的气息。
「啊好，谢谢……」
我咬了一口雪花酥，旁边另一位男生就开始敬我酒：「姐姐，光吃点心，是不是有点口干，喝点酒吧。」
酒窝男孩倒了杯橙汁给我：「姐姐，喝酒伤身。
「姐姐，这款酒的味道和果汁差不多，浓度也不高。」
好家伙，他们是有业绩压力吗？
我咽了咽口水，大家出来工作都不容易，我放下雪花酥，喝了一口鸡尾酒，再喝了一口橙汁。
这样，也算是雨露均沾了吧？
酒窝男孩忍不住噗嗤一笑：「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韩钰。」
「尹橙。」
「好名字，姐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橙子。」
我尴尬地笑笑，朝裴优优看去，这女人已经和几个帅哥打得火热了，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我求救的表情，裴优优朝我招手：「橙子！一起玩游戏啊。」
没等我回应，优优就拉着我一起，开始摇骰子：「输了喝酒哈！」
我握着酒杯，一饮而尽，韩钰抓住我的手：「姐姐，别喝了。」
几杯酒下肚，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俊脸，噗嗤一笑：「你谁啊，你管我？」
看我摇摇晃晃，韩钰随即过来扶我：「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不用，不用……」
我使劲推开他，指着他：「我警告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隋烈可不答应……」
韩钰一愣：「……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笑着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一个人就这么容易么。
随着一阵闹腾音乐响起，裴优优像打了鸡血似的，连忙拉着我站起来。
「啊！午夜场开始了，快去舞池抢位置！」
头晕眼花地被她拽着，在舞池里舞动。
恍惚之间，我瞥见了一个皱着眉、黑着脸的男人。
Oh no，我的酒醒了一大半。
隋烈穿过人群，朝我走来，我第一反应是——逃！
奈何转身就撞到了韩钰，他侧身拉过我，将我护在怀里：「姐姐小心。」
完蛋了。
我被人往后一扯，跌进了隋烈的怀里，他寒着脸：「尹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隋烈？」优优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你、你怎么来了。」
隋烈拉着我，穿过人群，我的视线里，他倔强地不回头，手的力度拽得我生疼。
优优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紧跟在后头，站在酒吧门口，傻傻地杵着。
「裴优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带尹橙来这种地方！」
隋烈发起脾气来，还是挺吓人的，优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发脾气了。
优优也被激怒了：「你、你们不是离婚了，你管我们怎么玩！」
好样的，优优，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不过我看到隋烈的脸，因为你这句话，变得更臭了。
我连忙打圆场：「隋烈，其实是我自己要来……」
「你闭嘴！」
我立刻噤声，天知道隋烈可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
「隋烈，你要是给不了尹橙幸福，你就别这么霸道。」
我的天啊，优优，知道你为我打抱不平，但现在咱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啊……
隋烈冷笑一声，看着优优：「我给不了她幸福，谁能给？」
预感优优即将脱口而出那些「谣传」，我急忙捂住她的嘴：「算了，优优。」
隋烈拽过我，把我塞进车里，再回头看向优优：「我顺道送你回去，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优优脸色缓和了不少，坐上车又开始叭叭叭了。
「隋烈我就说你，你人挺好的，怎么就……哎，算了，你也不容易。」
隋烈侧过头看我，我连忙低头，裴优优你快闭嘴吧。
把优优送回家之后，我坐在车上大气不敢出。
隋烈开着车，一语不发。
看着车子往别墅的方向驶去，我心一紧：「这是去哪里？」
「回家。」
9
我原想拒绝，但是看到隋烈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只能选择闭嘴。
车子在车库停下，隋烈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我拽了出来，一声不吭往家里走。
这里是我曾经的家，一切都没有变，就连院子里我种的那几株丑了吧唧的仙人掌，也都还在。
唔……入户地毯还是我买的那套小熊维尼的，他曾经说很幼稚，那为什么还不换？
而我的拖鞋……依旧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地。
隋烈换鞋走进家里，扯开领带，把西装丢在沙发上，回头看我：「进来。」
我呆呆地走过去，像做错事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冷的天，你穿的什么。」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长款呢子大衣里，是一件超短裙，下身配一条裴优优拽着我穿的黑丝。
说实话，真的有点冷，但此刻我更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我有穿衣自由吧，你怎么那么霸道。」
「还敢顶嘴，你不知道自己身子弱吗？过三天你就来例假了，你是不是还想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
我实在无法反驳，只能小声嘀咕：「谁要你管。」
对视上他冷冽的双眸，我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秒，隋烈把我拦腰抱起扔进沙发里，未等我反应，嘴唇就被他炙热的吻吞噬，啃咬，霸道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挣扎着推开他：「你疯了！」
「我是疯了。」
隋烈眼里的情绪不知是悲伤还是痛恨：「当郑潇给我发你在酒吧被一群男人围着的照片时，我他妈就疯了！」
「对不起，我没有……」
我想给他解释，我看不了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但……我憋着心里的话，强颜欢笑抬头看他。
「隋烈，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了……」他无措地抓着头发，红着眼过来抱我。
「我不爱你了，隋烈，结束了。」
没想到看着他说着这些话，竟然撕心裂肺般难受，他眼眸里的光暗了下去，我的心也掉进了谷底。
他沉默许久，随即缓缓开口：「你喝多了，早点睡吧。」
洗澡拿衣服的时候，打开衣柜才发现，一切都是老样子。
我的衣服原封不动地放着，一尘不染。
还是我们那间婚房，那张大床上有我们无数美好的回忆，我贪恋地嗅着枕头上他的气息，沉沉入睡。
10
天刚亮我就走了，怕和他见面显得尴尬，毕竟昨晚两个人都不太体面。
坐上公交靠窗的位置，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我爸打来的。
微信上他还发了几条信息。
——闺女，听保姆说你搬到市中心的房子去住啦？你和隋烈吵架了？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你几个意思啊？生活费不想给啊？
我的心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将手机摁掉，选择无视。
可是我想错了，有些时候选择无视是没有用的，当我回到家看到我爸坐在家门口时，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看到我，他急忙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你昨晚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我这不是要生活费来了么。」他随着我进屋，穿着鞋往屋里走。
「你换个鞋！」我把鞋递给他。
他不屑地笑了声，换上鞋：「穷讲究，怎么，嫁了个金龟婿就忘了自己什么出身啦？」
我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钱我过两天给你打。」
「没钱啊？没钱找隋烈要啊，他那么有钱。」
「你别跟我提隋烈！」
我失控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怎么，女婿孝敬老丈人不是应该的嘛。」
看我失控成这样，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风轻云淡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苹果就啃。
「我跟隋烈已经离婚了！」
「离婚？该不会是骗我的吧，那小子那么爱你，你当老子看不出来？」
我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边缘，冲进房间里拿出离婚证摔在他面前。
「离婚证已经在这里了，像你这样的无底洞，再爱也被耗尽了。」
我爸愣了，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拿起离婚证翻开，随即站起身来朝我踹了一脚：「作孽啊！」
我的大腿被踹得生疼，朝他吼：「你就不能不赌吗！」
10
我爸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这事在结婚之前，隋烈是知道的。
隋烈知道我爸于我而言，是深爱却也是痛恨的存在，我七岁那年得了白血病，是我爸给我移植的骨髓，他还变卖了家里唯一的房子。
所以他再怎么混蛋，也给过我两次生命，一次是生我，一次是救我。
即使他后来染上了赌博，性情大变，我也没办法去割舍跟他的亲情，我做不到。
我拒绝过隋烈很多次，但他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我，没有丝毫犹豫。
可我没想到我的自私，把他拉下了深渊，我爸根本改不了。
隋烈又是个责任心极重，对金钱特别淡薄的人，他觉得能用钱让家庭和睦，那比闹得不可开交要好得多。
后来反而是他时常宽慰我：「没事的，钱还可以再挣，但你爸只有一个。」
但我爸赌博就是个无底洞，结婚的时候，隋烈给我的所有彩礼，全都进了我爸的口袋。
他还不满足，三番五次来找我要钱。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跟我要五百万，被我回绝之后，嚷嚷着要去隋烈公司找人。
那时候我崩溃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婚。
陪伴隋烈这么多个日夜，我知道他有今天多不容易，我才于心不忍。
我不忍心看他一手积累的财富，都用到如此无用之地，我更不想他被我爸毁了。
光是想，我就觉得心痛。
只有切割了我和他的联系，我爸才不会再说那句话：「隋烈这么有钱，孝敬我应该的！我可是把宝贝女儿都嫁给他了。」
我累了，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只想撞墙。
我对我爸有赡养义务，离婚了，隋烈对我爸就没有赡养义务了。
对于我爸这种赌徒，只有让他知道再无退路，没人帮他，吃尽苦头了才会真的醒悟。
与其两个人都被掏空，不如他自由大胆向前走好了。
11
「你跟他离婚，没分到一点钱？」
我看了我爸一眼，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连忙说道：「没有，这房子也是隋烈的名，只是可怜我，给我住的。你别想卖掉。」
我爸气得指着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闺女！被他白睡这么多年，什么好处没捞着。」
「尹忠！」
我把菜扔进洗手池里，气得浑身发抖：「你说够没有？要不是你，我能和他离婚吗？」
「好啊你，还敢直呼老子的名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说着就脱下拖鞋朝我走来，这样的他，我自小就已经习惯了，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躲。
「你打我，最好把我打死，那我就解脱了。」
他僵立在原地，喘着粗气看我，那张脸上与我相似的眉眼，让我此刻顿感羞辱。
叮咚——
门铃响了，我调整了一下气息，走去开门。
是隋烈，我的心一惊：「你来做什么？」
「早上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我路过超市看到你爱吃的草莓刚上市，就买了些给你送来。」
我看着他手里提的几大袋草莓，鼻头发酸：「你走，以后别送来了。」
但……已经晚了。
「哎呀，是隋烈啊，站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爸。」隋烈看到我爸，显然也是一愣。
「爸，隋烈公司还有事，你别耽误他工作了。」
我把隋烈往门外推：「你赶紧走。」
「我今天没什么事儿，来看看你。」
我爸谄媚地笑着，拉着隋烈进门：「你说你们这俩孩子，好端端的，离什么婚。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尹橙……」
「隋烈，冰箱里还有点豆角，你帮我择了吧。」
现在我觉得让我爸跟隋烈待一秒，都觉得难受，他一向口无遮拦，而隋烈也从来不掩饰他对我的感情。
如果这样，我的决定就没有任何意义。
隋烈点头，拿着豆角跟我进了厨房，在我旁边乖乖地择着豆角。
「这样可以吗？」他把择了两节的豆角给我看，像小孩在邀功。
「可以，你随意。」
他淡笑着，继续择菜：「郑潇给我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不去。」
没等他说完，我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听。」
「现在不喜欢了，谁能保证一直喜欢。」
「我可以保证。」
隋烈抓住我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敢看我的眼睛吗？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
我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信不信由你，我只希望你别自欺欺人了。」
我甩开他的手，把菜端了出去。
这顿饭吃得我味如嚼蜡，我爸盯着隋烈，不断给他夹菜。
「隋烈啊，公司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还不错，一切都正常。」
「哎呀，现在这疫情这么严重，你们公司还做起来了，真是不容易啊。你们年底会有多少分红？」
「爸！」我放下筷子，「你能不能别问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爸气得拿筷子指着我：「什么时候轮到你管老子了……」
「爸爸爸……」
隋烈拉住他，连忙跟我使眼色：「我们吃好了，把碗筷收一收吧。」
我憋着气，把碗筷收进厨房，真是越想越气。
洗完碗筷出去，我爸正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觉得你是我命里的女婿！」
我叹了口气，隋烈的电话响了。
兴许是公司的人打来的，他接完电话之后，一脸歉疚地看着我：「公司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抱歉，有空再来看你。」
「没事，以后你没事别来了。」
隋烈低头看我，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电梯来了。
「去吧，别耽误事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我不敢对视他的眼睛，急忙钻回家里。
我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的瓜子皮丢得满地都是，我脑壳顿时一阵抽痛。
拿了吸尘器过去，看到桌面上的银行卡，心里一紧：「你问隋烈要钱了？」
我爸瞟了我一眼：「女婿孝敬老丈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我去死了，你才善罢甘休！」
12
我爸拿了隋烈给的钱之后走了，不知道隋烈给了他多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挥霍完了，又回过头来在家里赖着不走。
裴优优看我这几天气色不佳，拉着我出去散散心，在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吃点小点心。
我也不想把工作落下，带了笔记本去，边吃边工作。
「要我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拼了，大好的周末，好不容易出来散心，你还工作。」
我看着电脑屏幕，回她：「我可不像你，裴大主播，直播一场就赚得盆满钵满。」
「切，让你跟我直播卖货，你又放不开。」
我刚想说什么，优优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朝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喂？啊，是你啊，怎么了？行行行，你来吧。」
优优挂掉电话，笑得意味深长：「可以啊你，离了婚，魅力不减当年呢。」
「什么啊？」我狐疑地看着她。
「没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没时间搭理她，急着给客户回邮件，也就没再细问。
没过多久，当我忙完舒适地伸个懒腰时，抬头瞥见了一张洋溢着笑容的俊脸。
「姐姐！」
我连忙把打哈欠张大的嘴闭上：「你怎么来了？」
说完我白了裴优优一眼，她正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我。
「姐姐还记得我。」
韩钰笑着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毫不避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在桌底下踹了裴优优一脚，这女人「哎哟」一声：「你踢我干嘛？」
我真服了，摊上这闺蜜，我往往只能孤军奋战。
韩钰噗嗤一笑，凑过来看我电脑屏幕：「姐姐在工作吗？」
我尴尬一笑，把笔记本合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想约姐姐一起去蹦迪。」
想到隋烈那张黑脸，我连连推辞：「不了，我不习惯那样的场合。」
「那姐姐平时喜欢玩什么？」
裴优优再也憋不住了，笑着说：「韩钰，算了吧，你橙子姐刚离婚，没谈恋爱的心思。」
好你个裴优优，终于肯出来帮我说句话了。
「我知道，我可以等。」
韩钰冲我笑着，露出洁白的小虎牙，脸颊的酒窝煞是好看。
见我不出声，韩钰递过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微信。」
「姐姐放心，我平时不会打扰你，只是想交个朋友，姐姐不必有心理负担。」
我看着他真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向不懂得拒绝的我，硬着头皮拿出手机，交换了微信。
隋烈知道了，会不会灭了我。
我被心底里的声音，吓了一跳，尹橙，你已经离婚了，你怎么还在想他。
13
裴优优靠直播在我小区隔壁买了一套房，这女人也真够厉害的，天天没日没夜直播，愣是给自己置办了一套嫁妆。
说什么都要叫我过去给她暖暖房，我拎着包就过去了，住得近也都互相有个照应。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转过身看她：「你说你，干嘛把人小鲜肉招惹过来，现在好了，怎么收场。」
我把手机屏幕拿给她看，韩钰刚给我发了信息。
——姐姐，睡了吗？
裴优优看完，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就跟他聊着呗，反正大家都单身，也不是说要你跟他谈恋爱什么的，我只是想要你转移注意力，你看看你跟隋烈离婚后，瘦了多少。」
「我不想聊。」
我把手机关机，闷闷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哎，说真的，隋烈除了那方面不行，确实无可挑剔……你们有没有试过，一些玩具什么的，改善改善？」
我的脸一红，捶了裴优优一把：「你别说话了！」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嘛，嘿嘿，让我摸摸，感受感受隋烈的快乐……」
「啊！你流氓！」
这闹腾的一夜，没有优优，我恐怕都难以度过这些离婚后的日子。
从她家里出来，只需要走几分钟就到家了。
看着站在家门口一脸胡茬的隋烈，我的心跳慢了半拍，没等我说话，他就先开了口。
「昨晚你去哪儿了？」
「去给优优新家暖暖房。」
「那干嘛关机？」
我拿出手机开机，他的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想到昨晚关机的缘由，我一下子答不上来，沉默着。
我打开家门走了进去，隋烈撑开门：「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我们什么关系？」
好死不死，语音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我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韩钰的名字，倒吸一口冷气。
「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隋烈你别这样……」
我的心乱成一锅粥，语音电话却不依不饶。
「我替你接。」
隋烈拿走我手机，按了接听键，顺便点了免提。
「姐姐你终于理我了，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一整夜都在梦到你。」
我看着隋烈逐渐冷掉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说：「韩……韩钰，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
「嗯？姐姐在忙吗？要不我一会儿给你送盒饭吧，我做的寿司很好吃……」
「不必了。」没等我开口，隋烈就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她还轮不到你来献殷勤。」
隋烈说着，当着我的面把语音挂掉。
「韩钰？姐姐？」
隋烈在鼻子里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隋烈说着，已经不知不觉把我逼进门，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修长的手指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强健的胸肌，将我抵在墙上。
「你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的？嗯？」
这熟悉的荷尔蒙气息直逼我脑门，我的腿已经开始发软。
「隋烈你别这样……」
「是你别再这样了！尹橙……我真的受不了。」
他猩红着眼，强有力的手掌托着我的脸颊，指腹轻抚我脸颊上的泪痕。
对视上他的眼睛，下一秒他就俯下身张开嘴吮吸着我的唇瓣，我却像风中的羽毛，在空中飘飘然，毫无气力。
墙面的挂画因为我们激烈的动作，应声掉落，那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令我瞬间清醒。
我使劲推开他，连连喘着气：「我们不应该这样……」
隋烈眼里的欲火还未消散，但他却温柔地看着我。
「别再自欺欺人，我能感受得到，你心里还有我。」
我的心一慌，所有的努力可别在这里前功尽弃了。
「你才不要自欺欺人，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并非因为你。」
这话有多伤人，说出口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阵钝痛。
而他泛红的眼，也一并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
14
临到年终，好多项目需要收尾，也变得越来越忙，加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好在年终绩效评了个A，能多出几万块的奖金，这也算是不愧对这一年的努力了。
九点下班，还不算晚，还能赶最后一趟公交回家。
到公司楼下，惯性地往街道拐角处张望，我到底在期望什么？那里再也不会出现他的车了。
让他死心了也好，那就不会有来往了吧。
「姐姐！」韩钰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沉思。
他朝我一路小跑过来：「等了你好久，这是给你的奶茶，暖暖手。」
「啊不用了，我不喝奶茶。」
韩钰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姐姐不喝奶茶吗？那你喜欢喝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韩钰。」
我抬头看他，有些事真的不能拖泥带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俩不可能。」
「为什么？」韩钰皱着眉，「就因为酒吧里把你拽走的男人？」
未等我回答，韩钰就上前一步抓住我的双肩，认真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已经和他离婚了，那说明你根本不爱他，如果你愿意，下半辈子我来照顾你。」
「不是，跟他没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韩钰抿着嘴，呆愣在原地。
我眼看着公交到站，连忙跟他告别：「对不起，车来了。」
15
挤着最后一趟公交车，我抓着吊环，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地站着。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在包里掏出手机。
「喂？」
「嫂子，我是郑潇。」
郑潇是隋烈自小的玩伴，关系很好，但我和他接触不多。
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有些疑惑。
「郑潇？怎么了？」
「嫂子，是我自作主张打的这个电话，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隋烈病了，在家里打死都不去医院，谁说都不听，你去看看吧，成么？算我求你了。」
挂掉电话，我的心像被掏空，急忙朝司机喊着：「师傅，我要下车！」
「现在这里不能停啊，你到下一站下吧。」
到了下一站，车门才打开，我就冲了下去。
站在乌漆麻黑，寥寥无几的街道，顾不上害怕，就开始朝来往的出租车招手。
回到我们曾经的家，在院子里遇到了正在抽烟的郑潇。
他掐掉烟，朝我走来：「嫂子来了。」
我点点头，往屋里望去：「他呢？」
「刚吃了药，睡了。」
「麻烦你了。」
「客气的话不用说了，我和隋烈二十几年的交情，应该的。嫂子，你别怪我多嘴，隋烈是真的爱你，我也不信你对他没感情了，不然你也不会急着赶过来，既然这样，你俩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我咬着下唇，让自己尽量保持体面：「嗯，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
郑潇用眼神示意我进去：「去吧，他就交给你了。」
我屏住呼吸，朝房间走去。
没想到隋烈正抱着我的维尼小熊睡着，也许睡得不够安稳，俊眉微皱。
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出奇，这样不去医院怎么行。
也许是我的动静吵醒了他，也许是他本来就睡得不够沉，隋烈睁开眼睛，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喜，随后又傲娇地推开我。
「谁让你来的？」
「你高烧了，必须去医院打点滴。」
「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管我。」
隋烈说着转过身，看到怀里的小熊维尼，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扔了出来。
「我不是要抱你的维尼小熊，烧糊涂了，随便抓的。」
我明白，烧糊涂的时候，尤其脆弱，他就想要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在身边。
我捡起小熊塞给他：「别闹脾气了，跟我去医院。」
「让我病死在家里好了，反正没人疼没人爱。」
生病的他，和小孩子一样，变着法撒娇。
「行吧，看来我来了也没什么用，那我先走了。」
我佯装着朝门边走去，果然，他急了。
「你回来！」
隋烈挣扎着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曲线分明的腹肌。
我控制自己视线不要乱瞄，顿时感觉口干舌燥。
「你绝对是最狠心的前妻，不是要去医院吗，快过来帮我穿衣服。」
「你自己不会穿吗？」
「我浑身没力气……」
我无奈地走过去，扯过床头的衬衫帮他披上，再一颗一颗扣上扣子，那弹性十足的胸肌，和滚烫的皮肤，无一不在诱惑着我。
「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想摸就痛痛快快地摸。我又没说不给。」
隋烈轻吻我的发顶，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
像是被人看穿了内心的活动，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好了，别废话，快走。」
扶着隋烈坐上副驾驶，他侧头看我，有些微的不安：「你行么？」
我抓住方向盘，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的。」
随后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16
陪隋烈打完点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抓着我的手在病床上睡得很香。
我抽出手，伸了个懒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可算是退烧了。
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要命的是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我急忙摁掉铃声，小声接听。
「喂？」
「你是尹忠女儿？」
我一愣，随即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安稳的隋烈，走出门外。
「是我，你是哪位？」
「快准备两百万来澳门阳光赌城赎你爸，欠钱不还，就拿命来抵！」
那头的人刚说完就挂掉了，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害怕得浑身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我给优优打电话：「优优，我有急事！我爸出事了，你能给我借点钱吗？」
优优睡得迷迷糊糊：「你要借多少？」
听到我的回复，她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几倍：「两百万？！我刚买了房，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金啊……」
「那怎么办……」
我快急哭了，虽说我爸不是个东西，但他好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告诉隋烈吧，尹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是……」
「这样吧，我手上还有五十万，我现在汇给你，我们再想办法凑凑。」
「尹橙！」隋烈似乎醒了，在病房里叫我。
我急忙挂掉电话，抹掉脸上的泪，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醒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走到床头拿包，被隋烈抓住我的手，皱眉看着我的脸：「你哭了。」
「没有，只是太困了。」
「有事瞒我。」
他的双眸像是有读心术，其实也不奇怪，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已经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他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让我松了一口气，得以逃避他审视的目光。
「是裴优优。」隋烈看着屏幕说道，随后点开了免提。
「喂，什么事？」
「隋烈！尹橙她爸出事了！赌场那边让她拿两百万赎金！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想到你了，她有没有找你？喂？隋烈？喂？你有在听吗？」
隋烈把手机放在嘴边，缓缓开口：「我知道了，这次你脑子没犯浑。」
隋烈把电话挂掉，看着我：「如果裴优优这个电话不打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低头看着鞋面：「我爸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他拔掉针管，站起身来。
我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陪你一起去把爸接回来。」
17
凌晨的市区依旧灯火通明，隋烈边开着车，边连上蓝牙耳机。
「喂？老张，钱准备好了吗？对，就这个账号，OK。」
「郑潇，你带上人守在赌城外，我们超过半个小时没出来，你们就进来。嗯，到时候联系。」
他打完电话，腾出右手来抓住我害怕得发抖的手：「别怕，有我在。」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我抽泣着：「对不起，让你卷进来……
「我不能不管我爸，但我们离婚了，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说什么傻话，这些事都是我愿意做的。」
说完，隋烈随即一愣，侧头看我：「你该不会因为你爸赌博跟我离婚的吧？」
「隋烈，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
隋烈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我莫名感到心安。
来到赌城外，接过老张手里装满钱的箱子，和郑潇对视上了信号，隋烈便带着我一起进去。
从未来过这样的场所，也一直不明白我爸为什么会极度迷恋这里。
当进来之后，那大把大把的钞票，身材性感的兔女郎，无一不在冲击着众人的内心和欲望。
在这里，有钱就是帝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各路美女更是争相斗艳。
怪不得会吸引这么多人，在这里沉迷，甚至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在所不惜。
我挽着隋烈的手，被人带到一处安静的包厢中，大门立刻被关闭。
戴着墨镜穿着黑西服的男人，自动站成一排，将大门堵住。
我心一惊，隋烈低头看我，小声安慰：「没事的。」
「钱带来了吗？」
赌场的老板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澳门男人，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隋烈将箱子打开，满箱子的钞票一下子映入眼前，我的心一抽。
「人呢？」
随着络腮胡的示意，黑衣人将侧边门打开，我随之望去，顿时忍不住尖叫：「爸！！」
我爸被绑在椅子上，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奄奄一息。
隋烈拉住我，将钱推给对方：「钱给你，我们把人带走。」
「很好，很爽快，这些钱是尹忠欠我们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络腮胡从二楼楼梯缓缓走下来，眼神如猎鹰般犀利。
当络腮胡站在我们跟前，突然摘下墨镜，有些惊讶地看着隋烈：「你是方中集团的隋烈？」
隋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
络腮胡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正当所有人疑惑时，他认真地凑上前来，强行握住隋烈的手。
「隋老板，幸会幸会，我是查理，之前我们公司有提交战略合作协议给你，想购买你们公司新研发的那一批面部识别测谎仪，但似乎还没有回信？」
「新一批测谎仪还在测试阶段，测试合格之后，自然会面向大众。」
「隋老板果然是青年才俊啊，你也知道赌场到处是老千，有了你们研发的这款仪器，处理事情就简单多了。」
「合作我们可以后续再谈，我的爱妻受了惊吓，我觉得还是提早送他们回家才是。」
络腮胡一听，连忙吩咐下面的人把我爸放了，随后把箱子合上，还给我们。
「隋老板，这钱算是定金。」
隋烈淡淡一笑：「一码归一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络腮胡也坦然笑笑，看向我：「抱歉了，隋太太，往后想来玩，只需给我打个招呼就好。」
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希望你们赌场别再让我爸进来了。」
络腮胡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一定。」
18
没想到事情完成得这么顺利，从赌场出来，就直接把我爸送去了医院。
隋烈陪着我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我才发现他还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来，他反而拽得更紧：「你现在还要逃避吗？」
我轻咬下唇，侧头看他：「逃避什么。」
隋烈的大手轻抚我的脸颊，眼神温柔：「怪我，让你独自承受那么多。」
我鼻头发酸，连忙摇头：「不怪你，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朋友，你都做得足够多了。」
「可我更想做你的丈夫。」隋烈侧身将我拥入怀中，手掌轻抚我的脑后。
「你要相信我和你一起承担任何事的决心，别老想着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们成为夫妻，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嗯！」
我嘴巴一扁，忍不住眼泪哗哗落下，终于放任自己在他怀里放肆哭了起来。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裴优优略带迟疑的话传来，我连忙躲在隋烈怀里，用他的衬衫领子擦鼻涕。
「知道还问。」
隋烈拍拍我的背，一脸不爽。
优优嘴角憋着笑，朝我们走来：「哎哟，那我不是想着尹伯伯住院了，也许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赶紧过来了嘛。」
我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优优。」
「说什么傻话。」
优优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用胳膊肘戳了戳我，在我耳边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你俩……？」
「嘘……」
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抬头看了隋烈一眼，他正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裴优优闷闷地「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一脸如释重负。
所幸，我爸都是些皮外伤，但是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有点沉默。
隋烈站在病床前，俯身问他：「爸，有什么需要您叫我。」
「你……你和尹橙，赶紧复婚。」
裴优优立马看我，一脸期待，而隋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低头给他掖了掖被子：「复什么婚啊，你还老是去赌博……」
「别跟我提这两个字！赌城里的人真他吗不是人，有钱的时候好吃好喝伺候，欠他们点钱，就要割我手指头！」
我爸说到这里，整个人都还是浑身发抖，看来真是吓得不轻。
我一方面有点心疼，但其实也有点庆幸，这无非就是让他吃尽了苦头，才懂得悔改。
19
隋烈看我爸身体恢复得不错，给他报了个老年舞蹈班，里边有很多时髦有趣的老太太，他又开始扎在舞蹈班里了。
「爸的事情解决了，我们的事情也该聊一聊了吧。」
我边晒衣服，边问他：「我们能有什么事？」
隋烈走到我身后，环住我的腰，他的气息在我耳后若有似无，撩拨着我。
「你说呢……」
他收紧长臂，将我禁锢在怀里：「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我憋住笑：「民政局是你家呀，你都去了几回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嗯……容我考虑考虑。」
我把衣服晾好，走进客厅。
隋烈又跟着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倒：「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睡这儿了。」
我看着赖在沙发上不走的隋烈，竟感觉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现在这样，很像你第一次送我回家时，处心积虑赖在我家不走的样子。」
隋烈坐直身子，一下子来了兴致：「你不知道我当时装病有多痛苦。」
「怪我太天真，竟然让你得逞了。」
隋烈将我拉进沙发，长臂将我圈在怀里，一脸痞笑：「怎么样，第一次的感觉……还记得吗？」
我的脸发烫得厉害：「唔……这么多年了……」
「不如现在回味一下。」
「哎呀，今天不行！」
隋烈看着我，若有所思，随后懊恼地垂头：「靠，真他吗幸运，今天第二天吧？」
「嗯……嘻嘻，记得真准。」
隋烈将脸埋进抱枕里，闷哼几声，随即拉着我躺在他怀里。
「来，我给你捂捂肚子。」
我舒适地躺着，闭目养神，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能记得的还不止这些，恋爱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纪念日，第一次接吻纪念日，还有……初夜纪念日，嗯……还有……」
我的脸一下子烫得厉害：「你这都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日子。」
「你们女生不都在意这些仪式感吗？」
「比起仪式感，我可能更在意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你真是挺能见缝插针的。」
我笑着将脸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人生幸事，不过如此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