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与师兄情投意合，结成道侣。
我俩苦修数百年，明明已经大圆满，却迟迟不能飞升。
最后，师兄杀妻证道。
他的青龙剑刺穿我的丹田的时候，天雷如数降下。
“师妹，是师兄对不住你，但师兄心怀苍生，牺牲你一人，成就的是师兄的道，亦是苍生的道。”
他满含泪水，提剑的手臂颤抖，却把我的丹田搅得稀碎。
我死后进入轮回，又是五百年，终于得道飞升。
那一日，天宫数以万计的琼宇震颤，百鸟争鸣相贺。
已然晋升为天帝的师兄，甩开身侧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白莲花仙，颤声道：“师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师兄一人。”
然而，天际流光一闪，我的断情剑横刀立马，在我与他面前划开天堑。
“滚！我乃战神，修的是无情道！”
1.
我一身鎏金战甲出现在天庭的时候，众神君纷纷叩拜。
“恭迎战神归来！”
我抬眼看向端坐在首席的天帝，金冠玉带，温润又不失威严。
那不是用我杀妻正道得以飞升的师兄玄远么？
虽然与他数百年的情情爱爱已然变得模糊，但他插在我胸腔的那一剑带来的痛感，倒是历久弥新。
他也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惊疑，但更多的是愣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师妹……”威严的天帝难得失态，喃喃出声。
却被身后的仙娥扯住了衣袖，那小仙娥穿着一身素色道袍，娇娇柔柔地唤道：“帝君，这位姐姐是……”
我嘴角的笑意实在没忍住。
飞升第一天就见鬼了。
我一眼就看穿了这是个白莲花修成的小花仙，这本不打紧。
但她为何能与我有个七八分的相似，甚至身上还穿着上一世我钟爱的素色道袍？
难不成玄远在一剑刺死我后，又找了个我的替身？
真让人恶心！
“放肆，你也配称她为姐姐！”玄远冲着白莲花仙怒喝了一声。
那白莲花仙脸白了白，迅速红了眼睛。
玄远却上前两步，冲我伸出一只手：
“师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人在这天宫高处不胜寒，你终于来找我再续前缘了……”
我冷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天际流光一闪，伴随着震天撼地的剑鸣之声，我的断情剑横刀策马，插在了他的面前。
霹雳啪啦，让天庭的地板裂出一道天堑。
我抱臂道：“不好意思啊，我改修无情道了。”
玄远一愣，继而苦笑道：“师妹，别闹了，我们都飞升了，那点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五百年来，师兄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他往前一步，我的断情剑便逼近一步，堪堪擦过他的鼻梁。
白莲花仙大惊失色，挡在了玄远面前。
“我，我不许你伤害帝君！帝君他即便是杀妻证道，为的也是天下苍生，更何况，你不是还没死吗？还成了战神，你敢说不是帝君给你的福报！”
玄远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白莲花的辩驳。
我似笑非笑地问道：“那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啊？”
说着，我的目光落在玄玉身侧的青龙剑上。
白莲花仙莫名地抖了抖，玄远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青龙剑乃上古神剑，被它毁去丹田，即便是转世轮回投胎，也是个灵根受损的废物。
真是好一个福报。
他们知道我这五百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上一世我还是个天之骄子，这一世我就连当个外门弟子都不够格。
若不是我数百年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死关头又被一大妖以命相救，这一世我依旧是个孤魂野鬼。
然而，不愧是个白莲花修成仙的，这时候，她却闭眼撞向了我的断情剑。
当然，她是撞不上去的。
一道白光闪过，玄远飞身上前，将白莲花仙紧紧扯到了怀中，他急红了眼睛。
“你疯了吗？她是战神，动动指头你就渣都不剩了！”
白莲花仙双眼含泪，嘤嘤嘤哭道：“帝君，小莲贱命一条，若是能换来帝君与战神冰释前嫌，小莲即便是魂飞魄散也值了。”
这时，许多神君已经看不下去了，小声议论道：
“这战神回来好大的架子，帝君都亲自示好了，她还揪着前世的事情，不过是情情爱爱的小事，一点格局也没有！”
“就是，小莲才是可怜人，她陪了帝君这么些年，如今心甘情愿让位，战神有什么不满意的？竟要逼死她！”
“小莲说得在理啊，要不是帝君让她受了磨难，她哪有今日飞升战神的荣光？”
玄远的脸也冷了下来，话语里像掺了冰碴：“师妹，向小莲道歉，师兄可以既往不咎。”
说着铺天盖地的威压朝我压了过来。
2.
我挑眉，玄远这些年确实长进了不少，看来在天庭积威已久。
但我的战神之位，亦不是捡来的！
断情剑拔地而起，横扫一圈，直直朝着玄远劈去。
玄远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如此强势，匆忙中青龙剑迎难而上。
那也是堪堪将我的剑锋顶住。
而那小白莲硬生生被我的威压逼得吐了一口鲜血。
其他神君受不住两重威压，纷纷跪倒在地。
大殿中，只有玄远还有能耐与我隔着数丈的距离对峙。
我一字一句道：“如果诸位同僚也想尝尝被斩杀证道的滋味，本战神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被断情剑捣碎丹田，转世也是个心智残缺的，定然可以让诸位好好的历练历练。”
众神官面露惊恐，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我用一道力度抬起了小白莲的下巴，逼迫她仰视我。
“下次再敢撞上本战神的剑，我亦不介意拿你来祭剑。”
小白莲簌簌落泪，抽抽噎噎的，真的是太可怜了。
玄远挡在了她的面前，疾言厉色道：
“师妹，从前你最是善解人意，这五百年我也饱受相思之苦，你非但不体谅我，还如此咄咄逼人，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我想想真是好笑。
我的善解人意便是让他在我的心口捅刀子的吗？
他的区区相思之苦，便是要用我的命来换吗？
从前，玄远的资质是远不如我的。
我与他相识于微末，后又结为道侣，我们曾对着天道起誓。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道心不变，情亦不变。
这誓言我当真了。
于是，修炼的时候我处处提点他，爹爹的传家功法我毫无保留地送到他面前。
每次秘境都是我冲在最前面，我斩杀最凶的妖兽，他捡最珍贵的宝贝。
我将大部分的修炼资源都倾斜于他，才将他托到与我一般的位置，成了修真界的天之骄子。
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他。
“师兄，就算飞升不了，我们这样也挺好的，行侠仗义，该陨落了就找个地方躺进去，就我们俩人……”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师妹，我一定要飞升的，我有我的道，我要拯救苍生！”
他的话让我自惭形秽。
可我从来没有想到，他的道，他的苍生，是要杀了我这个妻子来实现的。
他杀妻证道之日，正是服用了我刚从秘境里斩杀妖兽获得的兽丹。
而我被妖兽重伤，断了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撑着断剑险些站立不稳。
他却迫不及待地吞下兽丹。
猩红的双眼里野兽本能的欲望掩盖住了人性与道心。
他说：“师妹，现在都流行杀妻证道，你就当再帮师兄最后一回。”
我瞪大了眼睛，却眼睁睁看他将青龙剑插入我的胸膛。
这柄青龙剑，还是我爹送给他的。
我爹想让他与我相濡以沫一辈子的。
他红着眼睛，义正言辞道：
“师妹，是师兄对不住你，但师兄心怀苍生，牺牲你一人，成就的是师兄的道，亦是苍生的道。”
“师妹，以后，你的道心由师兄帮你实现。”
后来，我丹田尽毁，肉体支零破碎，爬上孟婆桥的时候，都比其他孤魂野鬼惨上不少。
我怕我喝了孟婆汤，记吃不记打，再来一回又栽在男人手里。
我用最后的灵力在心脉上刻下四个字。
大道无情。
所以，此刻，面对玄远不要脸的质问，断情剑陡然逼近，直指他的面门。
“滚！”
如若不是为了六届安稳，我不介意此刻便让他感受我当年被一箭穿心的苦痛。
3.
我不屑再与他们废话，闪身消失，一剑一人朝着战神殿而去。
战神殿与天帝所在的奉天殿并肩排而立，巍峨又仙气缭绕，是天界唯二最高规格的宫殿。
然而，踏至战神殿门口，我却眉头紧锁。
我没想到，玄远竟能恶心我到如此地步，他居然还敢将战神殿建成当年剑宗的模样。
我抬手，断情剑再次祭出，凌厉的剑锋直直朝战神殿劈下。
然而，又是一道白光，玄远气喘吁吁地赶到，青龙剑堪堪抵住我的断情剑。
但断情剑势不可挡，战神殿已经被毁了大半。
“师妹，你这是为何！这殿宇是我思念你，顾念我们曾经的情分才重修的，和曾经的剑宗一模一样，你怎可如此绝情！”
我冷笑道：“你若真顾及当年情谊，在我死后，也该对剑宗多加照顾，可不到一百年，剑宗落寞，师弟师妹纷纷陨落，你还有脸说当年的情谊。”
玄远脸色惨白。
他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我飞升伊始，只是个小小神官，自保已然很难，我后来站稳脚跟，师父他们已经不在了……”
是啊，不论何时何地，即便是他飞升了，他都是最无助的那个。
而我们这些惨死的都是活该的！
还不等我说话，素色道袍的小白莲满目疮痍地跪在了战神殿外。
“帝君，帝君，我没有家了……战神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我唯一的家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声声泣血。
就好像是我抢了她的东西。
啧，原来不要脸的都凑到一起了。
我挑眉，高声问道：“难不成天界除了我风翎还有其他战神？”
玄远面色越发难看。
“师妹，不要说气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看在她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才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我只是为了弥补你，我这就让她离开这里。”
玄远闭了闭眼，压低声音对小白莲道：“小莲，先下去！”
小莲却咬着牙膝行到我的面前，扯着我的衣摆，哀求道：
“战神您神通广大，想要什么地方都有，可小莲只有这里一个家了，这是帝君亲自建的。”
“能成为您的替身已经是小莲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小莲求您了，就把这里让给我吧，这里有很多我与帝君的美好回忆……”
说着她又可怜巴巴地看了玄远一眼。
“以后，我就将帝君还给你了，能不能将这个地方留给我，我只想要个念想，小莲便此生无憾了……”
玄远紧绷的脸色终于动容，他犹豫再三，还是将小莲拉了起来。
皱眉道：“不过是一处宫殿，你偏要和小莲计较吗？为神者，心怀苍生，小莲也是苍生的一员，你为何就不能怜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