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一家怨恨我。

爷爷寿宴，她在一众宾客面前拿我取乐。

只因我是嫡女，自幼压她一头。

如今我和她同时嫁给两国君王。

她的夫君，是坐拥半壁江山的梁王。

而我的，则是偏安一隅的怯懦楚王。

可表姐没想到。

寿宴结束，我成了一国之母，她却沦为阶下囚。

夫君携着梁王首级，正风尘仆仆赶来贺寿。

1

我与爹爹娘亲落座宴席，姑妈一家已端坐在上首。

宴席间，表姐正颐指气使地指挥仆役们，抬上一箱箱翡翠玛瑙、玉石珊瑚，这其中还混杂着波斯国进贡来的香料和琉璃。

「这些丝绸，皆是江南最上等的丝。」

她扬声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豪横。

「王公贵族方有幸享用，我夫君梁王，也只为我搬来了百十箱，任我随意赏赐给家中下仆。」

表姐一边说着，一边不屑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将其随意抛给身后的侍从，几个丫鬟忙不迭地争上前去抢夺。

上等绢丝？

我心中对表姐这番没见过世面的丑态暗自发笑。

然而，她的表演并未结束：

「梁国虽有万里沃土，却可惜距海甚远。」

她故作遗憾地说着，又挑拣起箱子里的珍珠。

那些如拳头般大小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百年难寻的珍贵之宝，她却嫌弃地挑三拣四，似乎仍嫌太小。

「我听闻楚国三面环海，珍珠定是富饶，不知楚王是否也曾赏赐妹妹珍珠首饰？也让姐姐开开眼界。」

表姐将矛头指向我，我才恍然大悟。

为何姑妈一家今天这般凑近乎，非要挨着我们坐一起。

原来是贴脸炫耀来了！

姑妈一家与我们虽同宗，但我出身嫡系，与旁系的表姐素无太多往来。

只因我和表姐在同一天被嫁给两国君王，从此表姐事事都要与我较量，疯狂地想压我一头，试图一扫过去作为旁系的阴霾。

然而，姑妈家的落魄并非因嫡庶之别，而是他们自身的懒惰和不思进取。

家族好心照拂给他家经营的铺子也都潦草倒闭。

曾几何时，爹爹和娘亲见表姐孤苦，还常常接她到我们家中，与我一同玩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表姐渐渐沾染了姑妈家的恶习，两家的往来也就渐渐少了。

表姐长大后，姑妈见我备受宠爱。

诬陷我嫉妒表姐的美貌，企图偷偷抓花她的脸。

表姐脸上带伤，配合姑妈逼真的演技哭闹几番，这一谣言便闹得满城风雨。

时至今日，城外对王家嫡孙女的风评都不怎么好，活脱脱一副心胸狭窄、手段毒辣的恶女形象。

2

宴席之外，稀世之宝被一箱箱搬进来，络绎不绝。

表姐身着华服，仪态高贵，仿佛自己现在就是大梁朝的皇后。

「想来妹妹与楚王生活的这两年，并不甚如意。」

她假装关心地说，目光却满是讥讽。

「衣着如此朴素，怎么连首饰都不见妹妹佩戴几件？」

表姐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光看色泽便知此非凡品。

她一身珠光宝气，却过于张扬。

只是太过耀眼，在席上宛如一个暴发户。

姑妈也在旁边帮腔，数落起我嫁错人。

模样一改寒酸变得神气起来，带着一副高傲的嘴脸：

「倩倩，不是姑妈说你。」

「你看看你选的好夫君，同样是一国之君，怎么楚王就这么吝啬，连副金镯子都不给你打几副？」

她故作痛心地说。

「这要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世家嫁个嫡女都舍不得陪嫁妆，不得在背后议论我们王家没本事？」

「你让我们王家的脸面往哪搁？」

「看你们一家风尘仆仆而来，想必是饿坏了。」

「来尝尝这道塞北燕窝，这可是梁国御贡，一般世家可是想尝都没机会。」

姑妈为我舀了一碗燕窝，清汤寡水中只飘着几片燕窝，似乎在刻意讽刺我的处境。

「你在楚国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今天有你表姐在，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放开了吃。」

她假惺惺地说着。

「可惜你表姐带来的燕窝不多，品相好的都分给家族长辈了，只剩下这点品相不佳的，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姑妈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一般，给人一副关照我的模样。

却难掩嘴巴里不停抖出的刻薄，明枪暗箭都是针对我。

爹爹和娘亲在一旁不忍我受辱，刚想开口反击。

但在我的眼神示意下，他们忍下了这口气，只是脸色已经憋得通红。

表姐见我们沉默不语，以为我们胆怯，便更加嚣张起来：

「娘，你以为楚国没有好吃的？楚国依山傍水，山珍海味不计其数。」

表姐的挑衅显然没安好心，继续刺激我。

「只可惜楚王怯懦，把这些都抵作岁银进贡给梁国喽。」

「身为王家嫡女，本是大好前途。」

她故作惋惜地说。

「可惜没眼光，只落得粗茶淡饭被人耻笑。」

3

这幅暴发户般的炫耀引起了在场众人的窃笑，表姐误以为众人的笑声是对我的嘲笑，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

我冷静地观察着她，内心却泛起轻蔑的笑意。

表姐未嫁之时，姑父一家在宗族中并不受宠。

后来梁王提亲，想要拉拢世族的支持一统天下。

楚王闻讯而来，也向王家表达了结亲的意愿。

我爷爷，王家家主，将选择权交给了我和表姐。

表姐迅速抓住机会，凭借美貌与梁王勾搭在一起。

而我思虑再三，选择了楚王。

结亲前，表姐一家偏居一隅，靠着家族的救济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出嫁后，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让他们眼花缭乱。

表姐更是贪婪敛财，恨不得要弥补过去十数年的遗憾。

梁王为了取悦她，不惜动用全国之力，搜集世间珍稀的宝物。

只为哄美人一笑。

与之相反，出嫁前我本是备受宠爱的王家嫡女，自幼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但自从我选择了楚王，那些曾围绕在我身边的人便纷纷转而向表姐一家献媚。

王家作为宗族世家，历来不会将赌注全压在一个王朝上。

爷爷深谙两国的底蕴，对我的选择并无异议，只是默默地在背后为我们遮挡外界的风雨。

表姐至今还以为我嫁给一个废物，对我冷嘲热讽。

借着偷学来的贵妇姿态详装矜持，只是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暴露着自己的无知。

我选择了忍耐，毕竟这关系到两个国家的未来。

所以刚刚才给爹爹和娘亲递眼色，担心她们受不惯表姐一家的嘲讽。

「姐姐，你说缘分这东西真是难以捉摸。想当初你们一家多么风光。」

「多亏女儿给我长脸，嫁给梁王。」

「如今所有人看到我都要跪拜，跪拜你懂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可惜姐姐却无福消受。」

姑妈带着讥讽的口吻对娘亲说道，娘亲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但她始终没有反驳。

「毕竟以楚王的名声，传出去你是他丈母娘，老百姓不得朝你扔石头？呵呵呵呵～」

我忍受着姑妈一家的侮辱，却换来了她们的得寸进尺。

「我听说姐姐在宫中一定很受宠，梁王连后宫三千佳丽都不顾，只与你夜夜笙歌？」

既然想炫耀，我当然要给你发挥的机会。

「只是听说梁王最近常常夜不归宿，也不知是去了哪个妃子那边过夜呢？」

我故意挑衅，表姐立刻像被激怒的猫一样反应激烈。

「牙尖嘴利的丫头，梁王最近忙于军务，我自然懂得分寸。」

「难不成你想造谣我失宠了么！」

说到这里，明显听得出表姐心中的咬牙切齿。

看来我戳中了她的软肋，也许是察觉到夫君的变化，这次她回王府赴宴，就是要借着敲打我找回自信。

4

自始至终我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表姐，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打算从中摸索些门道出来。

「你们楚国地处偏僻，怕是不知晓近来梁国边境蠢蠢欲动吧。」

姑妈站出来替表姐出头，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惋惜。

「梁王不日便要发兵征伐楚国，你作为楚王后，待国破家亡那天，记得来找你表姐求求情。」

她继续说道，语带讽刺：

「你表姐或许会念在同宗之情，让你不至于死得太过难堪。」

「御马监的种马正在发春，不知你这小身板受不受的住。」

「不过想来，以楚王的懦弱性子，怕是会气死吧。」

姑妈掩嘴而笑，为自己的幽默暗自窃喜。

表姐在一旁添油加醋，依着我讥讽道：

「刚嫁过去就成了亡国奴，真替你感到惋惜。」

面对表姐的挑衅，我并未示弱，而是巧妙地回击：

「表姐既然如此替梁王分忧，想必经常伴在梁王左右研磨伴读吧？」

我知道表姐大字不识一个，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记得小时候，表姐和我去学堂的日子。」

「你一睡就是一整天，想来梁王欣赏的便是你这样的睡美人。」

「那军政之事，难不成事梁王在梦里亲口告诉你的？」

听我说得这般不近人情，表姐一家恼羞成怒。

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目光中充满寒意。

「妹妹这番言论却是不对了。」

「嫁作人妇，自然为夫君承担后宫琐碎，让夫君把精力都用在正事上才对。」

表姐试图辩解。

「国政密议，自有众多贤才为夫君出谋划策，哪里轮得到我们妇人插手。」

姑妈也在一旁附和，语气中满是不满。

「你当谁都像你家楚王一样，整日游手好闲，净想着吟诗作对。」

「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臭味相投，读几本破书就能凑到一起谈天说地。」

对于姑妈的无礼，我并未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表姐，你未出阁时，生活尚且需要丫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