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太子沉迷烟柳。
骗我爹为其拼下功勋,战死沙场后,却将我赏赐给了他的酒肉士兵。
多人逼迫想强要了我,我只好自毁乳房,嚼舌自尽。
而凶神恶煞,不近女色的高僧梁释,见着奄奄一息残缺的我时,却使用了世间至毒转移我的痛苦到他身上。
为了替我复仇,他从城门一路斩杀到大殿,浑身被砍,鲜血飞溅。
只为手刃太子。
大仇得报,他又奋不顾身过来陪我。
梁释说:“我没能护你周全,我只好以死谢罪!”
1,
今日,旭日谦和,我早早梳妆坐在厅前等待。
终于,铺首被叩响,我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径直掀开了大门,不由分说便拉着梁释的手往里屋走。
当我握着宽大粗糙的纹理时,我想起话本子上对他的描述。
世人都道梁释是冷血之躯,不近女色,其面目被毁,凶神恶煞,可恶可憎。
且日日做的都是剜心添血之事,上至八十岁的老妪,下至刚啼哭的幼婴,都曾死于他的毒下。
死状惨列,让人见了恶心呕吐,听了闻风丧胆。
而试图魅惑梁释的人,都被他用匕首一寸一寸的削开肌肤,煮熟后喂给了野狗。
但就是这个人,我抓着他的手掌,他却只是向后缩了缩,生怕力道大了将我弄疼。
前世,就是因为轻信了这些话本子里的虚伪,加上第一次见他狰狞可怖的面容,就被先入为主的思维给迷惑了。
他分明如此温柔,为了我甚至用了世间至毒极情杀,只为转移我濒死前的痛楚。
他会泪如雨下,将我冰冷的尸块捧在手里,慢慢拼凑。
梁释并未察觉到我思绪的跳脱,进了里屋,才抽回了双手。
正当梁释要开口时,我却一副荡然似的说道:“高僧莫见怪,臣女不喜日光,走的急了些。”我刻意眨巴着圆目,歪头对上梁释深邃的眼眸,撒娇般的问:“高僧不会在意吧?”
梁释愣住好久,反应过来时已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太子命贫僧来送信。”
即便是在努力克制,我也能一眼瞧出他心中的那团火,不禁笑出了声。
信封不必看,我便已然知晓其中内容,但还是做做样子的扫了一眼。
“信上说边塞紧急,让我爹立即前去支援。可又说太后喜爱臣女爽快的性子,让臣女尽快进宫。”
我故作疑惑,继续目不斜视的盯着他:“高僧说,我爹当不当去?我又当不当去呢?”
“贫僧不问宫中之事,决断还得小姐自己拿。”语气冰冷,但却是我最喜爱的声音。
我用食指把玩着胸前的长发,假意思索:“真难办啊,若是嫁与高僧,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梁释瞳孔微张,心中一顿,但又立即调整好了呼吸,“贫僧已是出家人,小姐莫拿贫僧说笑。”
我故作俏皮,“出家人不打诳语,臣女自然也都是肺腑之言。”
2,
太子请爹为国效力,爹自然推辞不得。
但太后请我入宫,我却可以找理由搪塞掉,我遂即将此事告知了爹。
“爹,女儿不过是想要在爹身边多些日子,爹就如了女儿之愿吧。”
他人门庭我不知晓嫡女与爹如何相处,但在我将军府上,我之言甚至胜过将军之言。
爹宠我宠的满京城皆知。
可这一回,爹却严肃反常:“胡闹!边塞可是你等女儿身能受得了的,进宫与太后一起才是上策。”
朝局动荡,更何况,将军百战,终有一死。
我爹不愿意我赴死,我能理解。
可同爹一起去边塞不是赴死,而是护命,护全族性命,护梁释之命。
我将身子坐直了些,脸上的柔情笑意也瞬间熄灭,转而问道:“爹可知,太子野心?又可知,太后请我进宫,不过是请君入瓮?”
“我如若真去了,爹此生恐怕再难见到我!”
爹是个明白人,自然明白我话的分量之重,立即便亲自去面见了太后,让我随同他一起去往边塞。
太后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要与太子一起将我将将军府困住。无论是困在皇宫,还是困在边塞,其实都无关紧要,所以也就爽快应下了。
到了边塞,我又能日日见到梁释了。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我的必经之路上。
我与爹谈笑风生,棋局对弈,他便在暗中巡逻守卫,观察敌军动向。
我闲来无事,在厨房烹饪佳肴,他便也向太子上谏,要制些剧毒用在饭菜上。
索性,我直接趁着太子与我爹相谈甚欢时,让太子将他赐给我,作为我在边塞的护卫。
一日,太子将我唤入主军营中。
我知道梁释在身后尾随,心中安心。
刚进门,便是一股暧昧混杂着酒水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太子满脸通红,左拥右抱,踉踉跄跄向我走来,打算拥我入怀。
“本太子觉得,你,你与那些世家女子不同。”
“哦?有何不同?”说着,我不动声色的躲过了太子的魔抓,能明显的感受到门外偷听的梁释松了一口气。
“今日,本太子就要娶你为妃。来人,请将军来见证。”太子笑意异常,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假意醉了。
我故意语气柔和,从太子身后妖娆的搭上双手在他肩上,“臣女早已对太子一见倾心,不过太子身居高位,臣女又不是个市井村妇,该有的流程自然是省不得的。”
“至少得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才是。”
话随是对着太子说的,但我的耳朵却一直在关注着门外之人。
想必,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现在又提了上来,甚至开始捏紧了拳头,恨自己出家太早了吧。
出去请我爹的人久久未来,我心中疑虑,边塞险要,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我将似醉非醉的太子彻底灌醉,疾步向外走去。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3,
“抓了个细作,任由小姐发落。”
梁释手中提溜着去叫我爹的小兵,语气冰冷,眸子似乎沁了毒。
但在对上我的那一刻又瞬间温暖了下来。
原来,他也从中阻止过我与太子的孽缘。
我睨了一眼那人,“罪不至死,但军中恐怕是留不得了。”
梁释心中了然。
与前世不同,我拒绝了太后之邀。
但终究是躲不过太子的假意求娶之心,次日太子酒醒,便立即来寻我。
我正在插花,按理说应当是太子喜爱的那一款女子才会做的事情,可我分明看见了太子眼底对我的憎恶。
“将军之女,岂能总与琴棋书画交道?本太子觉得,还是懂些舞刀弄枪的好。”太子说着,试图将手挽上我的腰,站在一旁的梁释瞬间蹙起了浓眉。
这一回我却没有躲。
回想起上一世,我在宫中,在太后的软磨硬泡之下,便应下了这门婚事。
爹在边塞听闻此事,懊悔至极。
但爹满脑子装的都是不能以下犯上的思维,因此即便心中不满,也没有抗旨不尊。
太子不懂如何育兵,更不懂如何征战,但又想尽快登上帝位,拿上军权,于是谋划到我爹身上。
爹无论是为我还是为天下百姓,在战场,都得全力拼杀。
可爹不知,他在战场挥头颅洒热血时,太子在军营中饮酒作乐,沉迷烟柳。他见与敌军人力悬殊,请求支援时,太子假意敷衍,送出的信到死也没能让皇上知晓。他好不容易拼尽所有,打赢了这场千古名战时,却被身后的一剑刺中,命丧黄泉。
从此,我爹成了那个饮酒作乐,沉迷烟柳的浪荡将军,遗臭万年。而太子登上皇位后,成了以少博多,战无不胜的清明帝王,名载千古。
太子临死前答应我爹会护我一世周全的,回来后便立即将种种对我爹的恶行高傲的讲述给我,只为了取笑讽刺我。坦言对我厌恶不已,连在他身旁做个陪侍的丫鬟我都不配。甚至直接将我赏赐给了那些不上战场,日日同他酒肉的小将们。
我被十几人团团围住,屋子里漆黑一片,谁伸过来的手我都分不清,但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血债血偿!
我不断后退,试图躲避,拿起梁释给我的匕首,胡乱向他们刺去,可我寡不敌众,他们依旧步步紧逼。
无奈,我只好将匕首划向了自己的胸前,砍下了那一对晶莹剔透的人体组织,双手沾满鲜血,捧在他们面前。
“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来,给你们!”
黑暗中,他们被吓得连连后退,却依旧不打算这么放过我,说是要大火烧死我。
荒谬,可笑!
我的命从来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我咬舌自尽,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梁释的声音,虽已察觉不到是幻觉还是其他,但身上与口中的伤,在我临死之前却突然都不痛了。
那时化为鬼魂的我才知晓,原来是梁释使用了剧毒极情杀,来转移我的这些痛楚。
随时间短暂,但他却依旧选择这么做。
4,
太子的手在我的腰间,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他对我的抵触。
我倒是想要知晓,对于一个心中厌恶之人,太子能做到何种地步?
“本太子昨日喝醉了酒,没胡说什么吧?”他高傲的站在身侧,一心以为我会如同其他女子一般往上扑。
“太子说要娶我为妃,不知是真是假?”我故意顺着他的话。
“哈哈哈,自然是真。”太子一副果真上当的表情。
“但臣女的爹昨日在军营中练兵直到深夜,太子却醉酒直到深夜。臣女不知,太子是来边塞征战,还是换个地方取乐。”
我睁着无害清澈的双眸,白兔似的盯着他。
他自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坦言,只能尴尬的立在原地,而后开怀大笑,试图转移话题。
“与人宿醉不过是军中事务繁杂,忙里偷闲罢了。”
“本太子听闻附近有难得一见的万寿菊,不如陪本太子一起去赏花?”
我正要拒了,却慌慌张张跑来个女子。
恍惚间,我突然回忆起此女子。
前世她倒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但死后我才知晓,她就是替我的太子妃,李云儿!
原来,早在边塞,她就与太子勾搭上了,我的死也有她的手笔!
“太子殿下,臣女方才路过马场,见马匹都朝着臣女冲来,心中慌乱不已。”李云儿用芊芊细手指了指马场的方向,而身子却自然而然的倒在了太子的怀中。
好一个投怀送抱的戏码!
“既然太子有事情处理,我就不奉陪了。”
“梁释,你随我去赏花吧!”
我抬步就要离开,却被太子拦住,“云儿是个可怜之人,想必你有容人之量,不会与云儿计较吧?”
“此话何意?我与云儿初次相识,又何来计较一说?”
我白了一眼一旁的李云儿,心中想着我定要锱铢必较,前世给我的痛,这辈子我会一五一十悉数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