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害死的时候,妻子许笙正在报道关于我的新闻。
她面无波澜,丝毫不在意我的生死。
一味利用消防员和火场吸引眼球,博得关注,谋取利益。
更甚,在知我死后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沈确是老天报应,自己愚蠢才会死。」
可最后,许笙与她心上人,却为我陪葬。
1.
我死了,死在我最熟悉的火场。
灵魂出现的瞬间,我便慌张的张飘在上空,开始寻找许笙。
很幸运,许笙就在楼下,而身侧也没有舒权的身影。
灵魂急迫飘荡到许笙的身旁。
此时的许笙,身着纯白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显得干练十足。
她拿着话筒,面无波澜,对着面前的摄影机,开始播报。
「据悉,银枫小区,A幢,三区,602户,于今日早晨9点左右开始着火。」
这是我们的婚房啊,许笙你还记得吗?
我瞧着许笙,与她面对面,嘴巴张张合合。
只可惜,她听不见,看不见。
我瞧着许笙没有波澜的面孔,心中不知何时游荡起落寞,又瞬间提起。
你,你应是忘记了,忘记地址很正常,这很正常。
如若你知道,你定不会这般淡定自若的吧!
毕竟,毕竟我是你的丈夫,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
我喃喃自语,安慰起自己。
只可惜我,听得见,更看得见。
「此间房屋的户主,是一位消防员,姓沈。」
许笙的话打破了我的幻想,她知道这是我们的房子。
或许,或许,许笙是看这屋子这么久都没有灭火,觉得我定然不在屋内呢?
毕竟,毕竟我是个消防员啊,定然不会让火烧这么长时间的。
我又开始喃喃自语,心中全然是对着许笙的期许。
「我们可以看见,医护人员,消防员都赶到现场,现在已经有一名伤员获救。」
许笙用手引领摄影机拍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下来的人员。
我死死盯着许笙,看着她口中的沈确二字呼之欲出。
看见她眉目舒展,没有半分担忧。
但是,担架上的不是我,是舒权。
2.
许笙淡然的表情瞬间崩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一改之前的镇定自若,冷漠。
满面的惊慌失措,连手都在不住的抖,额间也遍布细汗。
片刻,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许笙瞬间丢弃手中的话筒,不顾摄影机的直播,快步奔着向舒权跑去,跪到担架旁边。
然后颤颤巍巍的牵起舒权的手,丝毫不顾舒权满手的灰烬。
我从未看见过这般的许笙,这样鲜活带着生机的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许笙总是冷漠疏离的,带着洁癖,从不主动触碰我。
哪怕在床榻之间,也只有我主动挑起许笙的兴致,而许笙从不回应。
我的心脏像是被攥起一般,疼痛遍布全身。
下一瞬,我哼笑两下,自嘲般自语。
我可真是个笑话。
而一旁的医护人员看着许笙这般惊慌失措。
忙对着许笙解释道:「别担心,只是吸入些浓烟,没有生命危险。」
随后又笑着打趣舒权:「你看看,你妻子担心你,连工作都不做了。」
我盯着许笙,心底泛起一股期待,盼望她开口对着医护人员解释一句,哪怕只有一句。
舒权不是她的丈夫。
只可惜,没有,没有一句辩解。
她默许舒权用那双满是灰烬的手触碰她的脸。
甚至在听见打趣时,起身挡住舒权,对着医护人员道:
「别打趣他了,他会愧疚的,是我要来看他的。」
说罢,转身蹲下,瞧着舒权。
双目之间,缠绵的爱意肆起。
我心中有过片刻疼痛,这样的偏爱,她从未给过我。
许笙不曾在外面与我甜蜜相处,更别谈这般占有欲的保护我了。
待医护人员走开,舒权缓缓开口。
「笙笙,这是你与确哥的婚房,你不去咳咳咳,去看看,咳咳咳确哥?」
好一招苦肉计,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咳嗽连连,惹人忧心。
许笙着急的给舒权顺气,一张白皙的脸蛋,被灰烟沾染,连身上的白色西装也染上灰尘。
许笙最是在乎形象,特别是在摄影机前,从来不会让自己失去端庄。
可现在为了舒权,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形象,包括我。
在听到我的时候,许笙的眸色暗了暗,眼中尽是冷淡。
「沈确是消防员,怎么会让自己有事,你都这样了,就不要管别人了。」
许笙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考虑的只有舒权。
她从不觉得我需要她,需要她的也只有舒权。
而在她心里,我与舒权,我才是那个外人,那个别人。
原来我在你与舒权之间是别人。
这神情,让我瞬间如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精光。
我飘在上空冷眼看着,原本听见自己名字时一瞬升起的那一丝期许早已散去。
换上的是如蚁啃食般密密麻麻刺人的心痛。
这显得我多可笑,多可笑啊。
许笙,你可知道,舒权不过是吸入些浓烟。
而我,被你的舒权关在屋子里活活被火烧死。
3.
半晌后,火终于扑灭了,许笙揉了揉舒权的头发,停止了腻歪。
「我这就去看看情况,消防员和火灾,这可是个大新闻。」
许笙瞧着舒权,一张脸上全然没有淡然清高,全都是精明算计。
而在这期间,许笙根本担心过我,甚至根本没有想起过我。
许笙满脸义不容辞随着消防战队的消防员一起到楼上。
不过是为了她的工作,而不是我。
为了第一手资料,为了她的频道的关注度,就是没有我。
或许许笙巴不得我在火场中受点伤,来点痛,这样我就没有时间纠缠她。
那么她就可以顺利的与我离婚,顺利和舒权在一起。
毕竟,她从未爱过我,与我在一起,不过是家中安排罢了。
现在许笙的父母已经去世,阻止她的也只有我了。
所以她讨厌我,厌倦我,甚至不惜以分居来结束这段婚姻。
而我在消防战队的战友不知道这些,他们看过我在办公室摆放的结婚照。
那张照片上我笑得灿烂,一手搂着的女孩却是眉眼淡淡。
那女孩就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许笙,许记者。
「嫂子,你就是确哥的媳妇吧!」
因为火已经扑灭,几人笑嘻嘻的围着许笙转,等着后边的队员撬门。
后方在抬着摄影机的许笙的同事也凑上前来,满脸的打趣:
「原来我们的许大记者已经结婚了呀!」
许笙不喜欢我,不曾告诉外界我是她的丈夫,更不曾在外面袒露过结婚的消息。
我同许笙表达过不满,换来的只是许笙的冷言冷语。
「沈确,告诉别人又怎样呢?你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我已经跟你结婚了,你还要怎样?」
甚至加上一句:「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沈确?」
我便不再言语,毕竟这是我呵护了十年的人。
曾经我都随着她,总想着再缓缓,再缓缓,总会好的,许笙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但,没有这天了。
许笙在听到我名字的一瞬间,脸上原本在摄影机前得体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
但因为在摄影机前,还是克制住了。
她转头看向我的战友,笑着,却能明显看见笑意未达眼底,第一时间否认了她跟我的关系。
「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而许笙后面扛着摄影机的同事此时也笑着说:
「是啊,我们许笙,许大记者,可是有个大名鼎鼎的护花使者,现在正在下面等着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舒权。
许笙从不会在她同事面前提起我,更不允许我出现。
而舒权却在她的公司,鼎鼎有名。
毕竟,许笙这样的冷艳美人,一个呵护至极的追求者,怎么会没有名?
而许笙从未解释过,甚至对我说,不过是些玩笑,沈确你这般斤斤计较,真不是个男人。
看吧,在这场婚姻中,我才是那个不被人熟知的,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不会得到许笙一丝的爱。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见,确哥的媳妇就长这样啊!」
许笙勉强挂起笑容,显得尴尬慌张,对上我战友宋承的目光,闪闪躲躲的。
「可能,可能只是长的像罢了。」
「可这也太巧了,我们确哥也叫他媳妇笙笙,许记者男友也叫她笙笙,我们确哥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妻管严,护花使者,真是太有缘分了。」
宋承还在自顾自说着,全然没关注到许笙额间已是冷汗直出,手也不住颤抖。
「确实,确实有缘分啊!」
许笙咽了咽口水,脸上的慌乱在抬眸时消散,转而是微笑。
毕竟,这场新闻可还是在直播之中啊!
先前已是拍到许笙对舒权悉心照料,关心非常。
若是发现许笙是有夫之妇,而这夫还不是舒权,前面的柔情蜜意全都会崩塌。
取而代之的就会是人人唾弃。
这般说完,几人都是一阵附和,连连点头,接着就是一阵的沉寂。
门被打开了,我在火中被灼烧的尸体也显露出来。
撬开门的战友认出了我,慌慌张张的大喊:
「沈队长,沈队长在火场里,已经,已经被烧死了。」
我清晰看见许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好似动容,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但瞬间就变了,变得冷静,仔细看去,甚至有一丝放松和得意。
是啊,你许笙本就是这样的人。
4.
许笙后边的摄影人员瞬间将摄像头对向我的尸体。
尸体外的衣物已经被烧的焦黑,透露的皮肤也染上了灰烬。
前边我的战友瞧着我的尸体,已是鼻腔酸涩,眼眶微红,手不住颤动,满面的不可置信。
步子深沉,一步一步迈着,这几阶台阶竟是走了好似半个世纪。
而许笙瞧着我的尸体没有半分的动容,除了刚刚知道时有几分的震惊,再无神色变化。
我无奈苦笑,原来,同床共枕十年的妻子,比不上六年的战友。
「怎么,怎么可能,沈队长怎么可能死在火场?」
一个刚入消防站没多久的战士宋承抱着头在角落里蜷缩着,声音中的哽咽是藏不住的。
许笙上前,凑到宋承身侧,举着话筒问道:
「这位消防员战士,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情味,本来那孩子已经够难过的了,你还问。
我飘在上空冷眼看着许笙,也许她不是没有人情味,只是这人情味从来没有给过我罢了。
宋承抬头,满眼的红血丝,瞧着面前面无波澜的许笙。
「哼,你这个恶女人,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确哥死了,你为什么不伤心。」
许笙拿着话筒的手颤了颤,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皲裂,随后不自然的笑了笑。
「不知道这位消防员战士在说什么,如果不愿意回答的话,也没关系的。」
宋承迅速起身朝着许笙步步逼近,脸上全是愤怒,手已然握成拳。
「我在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许笙,我们沈确,确哥的妻子,你到底在装什么?」
我看着满脸通红,情绪不稳的宋承,心中全然是焦急。
宋承,你可不能为了我,不要你的前途,把你举起的手放下啊。
而且,宋承,没必要了,你确哥已经死了,你的前途重要。
5.
我的灵魂在宋承的身边不停的晃荡,拼命想阻拦,拉住已经失去理智的宋承。
只可惜,我不过是魂灵,一点能力也没有,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还好,后边的战友拼命拉住了宋承。
宋承逐渐淡定下来,看着许笙满脸的不屑。
站在宋承对面的许笙,已是遮不住满脸的惊慌,后边她的同事有眼力的关了直播摄像头。
我瞧着还在一旁为我打抱不平的宋承,心口一阵酸楚传来。
没曾想过,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将我与许笙关系暴露在大众面前的是年少的宋承。
许笙见摄像头已经关闭,理了理衣服,对着宋承满脸的嫌弃。
「对,我的确是沈确的妻子,那又怎样呢?沈确自私自利,强迫我嫁给他,还多次刁难舒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又怎么能跟他同流合污?」
许笙说完满脸的心安理得,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在我的身上,好似都是我的过错。
刚被战友安抚住的宋承听到后,瞬间站起身,对着许笙,额间青筋暴起,身子颤抖。
「许笙,你有什么资格说确哥,我们都知道,确哥在火场有危险都是自己上,还在火场救了我,你扪心自问,确哥待你真的不好吗?还确哥逼着你跟他结婚,真是笑话!」
宋承指着许笙,嘴中的话语源源不断的流露出来,满面的怒容更是遮不住。
我心中一股暖流流过,没有人知道我受的这些委屈,也不会有人在意,而宋承是唯一知晓,还将这些暴露在阳光底下的人。
我感谢宋承,感谢他。
但我瞬间便是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不与宋承说这些了。
宋承还年少,血气方刚,现在刚进消防站,还有大好年华,若是此次被领导知道,认为宋承性情不好,白白耽误了他的前途。
而我只不过在火场中碰巧救过他一回,怎料到那日我因为许笙提出离婚,分居,而酗了人生第一次酒,一个人在消防站的办公室,对着想要感谢我的宋承吐了半夜的酒后真言。
所以,其实我在消防站除了宋承,没有人真正知道许笙,只有那一张连欣喜都没有的结婚照,被众人熟知。
但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祈祷宋承安然。
6.
「你们快过来看,这个灭火器不对,而且门上,门上有胶水的痕迹。」
还在为我忿忿不平的宋承听闻,连忙拔腿便往屋子里赶。
他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灭火器,仔细甄别上面残留的痕迹。
「这,这是前几日确哥说的不法商家兜售的助燃的灭火器?」
原是这样,舒权为了害死我,倒还真的下来不小的功夫。
我本就是个消防员,对家中的消防安全意识也是足够,在家中配备了一系列的消防器材,包括灭火器。
而今日,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厨房用具起火,我却迟迟灭不了。
舒权倒是废了好一番心思啊。
我冷漠勾唇,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楚。
灵魂飘在上空,我瞧着宋承面上的表情逐渐消失,机械的扭过头看向后边的战友,眼中仅存一丝征寻的意味。
后边的几个战友看着灭火器上还依稀可见的标签,愣了神。
宋承瞬间暴跳如雷,快步走到许笙面前,力竭声嘶的质问:
「许笙,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确哥,为什么?」
许笙看着面前被众人拉着的宋承,掩嘴一笑,斜睨宋承一眼,露出一丝不耐。
「我害死沈确,你醒醒吧!怎么不说沈确要害死我呢?」
语气清冷,带着薄怒。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告诉你,你确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笙咬着牙,眉心微蹙,唇线紧绷,满脸的怒意。
她开始从她与舒权的相认开始,到她自认的我的插足,她父母的不同意,她与舒权分手,被迫与我结婚,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吐出。
她说,是我费尽心力讨好她的父母,让她的父母不赞成她与舒权交往,甚至被迫与我结婚。
真是一个笑话啊,是你许笙的父母要下跪求我这个晚辈,救救你。
而你许笙,从始至终都是这般看我。
真是笑话啊,真是笑话。
我胸口一瞬变得堵得慌,心口好似被剐了一块,疼的厉害。
7.
「你简直就是放屁,确哥是为了你好才和你结婚的。」
宋承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喘息,看起来难受极了。
我心中的酸楚更甚,原来,最后说出堵在我心中所有的,是一个少年。
「好了,宋承,这明显就是谋杀,我们报警,让警察来查。」
一旁的战友看着情绪不对的宋承,赶忙帮他顺气,劝他淡定。
而与宋承对立而站的许笙,瞧着宋承,满脸的不屑,双手叉腰,瞧着:
「好啊,那就报警呀,看看你的确哥是不是得到老天报应,自己愚蠢。」
「别,别,笙笙别报警。」
在楼下听见吵闹的舒权此时慌慌张张赶来上来,气喘吁吁的。
「为什么不要,不报警,这几个沈确的好同事就要把我看作杀人犯了。」
舒权满眼的乞求,一个大男子,眼中竟是急出了泪花,他拉着许笙就走到一旁。
许笙毫不抗拒的任由舒权拉拉扯扯,任由他俯身在她的身侧。
我随意看着,心中早就麻木,认清,许笙不配,渣男贱女本就应该是一对。
「笙笙,今日我原是想对沈确说抱歉,特意拿了你的钥匙,在这里给沈确准备饭菜,还瞧见家中的灭火器都落灰了,特意重新去买了更换了,谁知道。」
舒权靠在许笙的身侧,一双眼睛中满是焦急,连带着呼吸都不顺了。
「咳咳咳,笙笙,咳咳,笙笙你不能让他们报警,不然,不然我就会被判过失杀人,就要坐牢了,笙笙。」
渣男渣女统统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