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了两天的孙元良和他的第16兵团,在12月3日上午的时候,终于联系上了。据杜聿明回忆:“三日午前四时左右,孙元良经过洪河集,与我通了电话,说他昨晚未能赶到这里,是因部队两日未休息,走不动,现在正照命令向永城继续前进中。我要孙休息几个钟头再前进,邱、李两兵团也是昨晚休息,今日白天向永城前进。我将解放军的情况告孙并给他将电话架好。”
有关这段文字,是很值得推敲的,第一、“午前四时”,是什么时间?应当是印刷错误。第二、孙元良说他“两日未休息、走不动”,他们为什么走不动?两天不休息,为什么却走到邱、李兵团后面呢?第三、杜聿明并没有责怪孙元良,只是让他们休息以后,继续前进,并保持联系等。
而更有意思的是,无论是第41军军长胡临聪,还是第47军军长汪匣锋,甚至是副参谋长熊顺义,对于他们离开徐州城后到12月3日前是如何撤退的,都是只字未提,全部是一下子便说到了12月3日,杜聿明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执行蒋介石向东南攻击的命令了。而在孙元良晚年的采访记录中,也没有说这近三天的情况,只是说部队混乱了,联系断了。
那么,这三天时间,孙元良和他的第16兵团,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呢?在第47军125师长陈玲(陈仕俊)的回忆文章中,说得同样影影绰绰,但大致可以了解个大概情况。我们就顺着陈玲的叙述,理一理他们的行程,或许就知道其中的奥妙了。
我们的故事就从孙元良关闭电台的萧县岱山口开始。
接到杜聿明回复的电报,孙元良知道自己分头走的建议泡了汤,更知道自己这个“逃跑将军”头上的光环,又多了一层。在岱山口,孙元良仅带一名卫士,指挥着他的部队快速通过,内心里的焦虑是可想而知的。终于,孙元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丹城集方向前进,试图与由北向南攻击的黄维兵团会合。在当时,有两个地名都叫“丹城集”,一个是现在河南省周口市的郸城县,当时属鹿邑县,叫丹城集,一个是现在安徽省涡阳县的丹城集,现在叫丹城镇。而无论是哪一个,其地理位置都在永城以南,一个在永城西南,一个在永城东南。笔者觉得,应当是较近的涡阳县丹城镇,此地在永城东南数十公里处。这说明,第16兵团已经“偏航”了。
然而,孙元良和他的第16兵团,进展得并不顺利,出萧县没有多远,便发现了解放军的追击部队,而孙元良的第16兵团,也已经由邱清泉第2兵团的北侧,绕行到了南侧,这是需要时间的。更可怕的是,别人竖着走,他们横着走或斜着走,肯定会发生碰撞的。在文强的回忆录里,就曾于无意间记载了这一幕。
第一纵队一个少将向文强抱怨:“第一纵队人马尚在后边,无法过来。本来规定分三路撤退,现在已经分成千路万路了,简直是一窝蜂,糟糕透了……”
第一天撤退就十分艰难。文强日记中记载:“预定宿营地点为红庙(离徐州约八十华里)。三大兵团及直属部队将近三十万人,部队序列紊乱,整日行军,晚八时始抵萧县,未稍停步,又继续前进,抵红庙已深夜五时矣,不食而眠,困倦极矣。”
文强还记载,他在混乱的部队中,曾经见到过三个兵团的高级将领,可见当时秩序之混乱,而这个混乱的制造者,不能说全是孙元良,但有其一大部分责任。
正当孙元良第16兵团“偏航”斜出之时,黄淑的先遣师和第2兵团的后卫师,皆受到解放军的攻击。孙元良一看,大惊,急令部队速行。可这个时候,解放军执行的却是侧翼追击,试图在永城以东地区将杜聿明集团包围起来。这下子好了,孙元良兵团,弄巧成拙,他要剑走偏锋,解放军要侧敌行动,二者恰好“侧”到一条线上,于是战斗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孙元良一看,又是大惊,急忙命令部队向北侧的第2兵团主力靠拢,且战且靠近第2兵团。于是,部队又斜折了回来。如此这番,几经折腾,也就出现了最后的结果。本来在北侧时,和邱清泉的第2兵团是基本上平行前进的,斜插向南侧后,倒又落后于第2兵团,遇到解放军的追击后,又不得不向第2兵团靠拢,以寻求呵护。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却跑到人家第2兵团屁股后面来了。
陈玲的回忆,全文附后,读者但可自品:“在撤退的前一天,即十一月三十日,派部向南出击佯攻,以眩惑解放军,借此提高士气。撤退时依次在邱兵团北侧行进。当时徐州混乱不堪,烧毁笨重军用物资以及开不动的车辆和汽油库等,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民心惶恐。沿途车辆太多,炮兵阻塞,部队混乱,行动困难,真是兵败如山崩的状况。飞机投照明弹,掩护部队前进,经过萧县向永城以南丹城集前进,与由南向北支援的黄维兵团会合作战。我部经过萧县后,两侧山上响起枪声,已知道解放军在追击包围中。次日邱兵团先头部队,与解放军阻击部队发生战斗。本师在邱兵团后到洪河集宿营,第三日到达永城以北孟集附近,暂行停止,以待邱兵团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