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殇:细数安史之乱前后,唐玄宗那些匪夷所思的昏聩之举

东政谈历史 2024-07-19 12:10:32

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于范阳起兵反唐,“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的盛世长歌和天下太平,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重重画下了休止符……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在此之前,李唐王朝已经一百三十多年未历兵燹之灾,国家承平日久,面对即将到来的兵祸,朝野上下难免有些忧心忡忡。

只是此时帝国正值鼎盛,即便再悲观的人,恐怕也不会认为,这场发自东北边镇的战争,会最终成为大唐王朝由盛转衰的致命转折点。

而正是由于李隆基在“安史之乱”前后一系列极为昏聩、荒唐的举动,不仅亲手促成了安禄山的叛乱,更将这场原本破坏力有限的地区性战争,演变成为了持续八年之久、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恐怖灾难。

从极致的英明神武到极度的昏庸无能,“太平天子”李隆基的一生,充满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蜕变”——这位曾经缔造“开元盛世”的伟大君主,又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便将正处于巅峰的大唐王朝,一步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恩浩荡的尽头,就是犯上作乱

公元742年,唐玄宗放弃已经使用近三十年、写满其丰功伟业的“开元”年号,并取“物华天宝”之意,宣布改元。

至此,大唐历史与李隆基的人生,进入极具分水岭意义的“天宝”时代。

也正是这一年,唐廷将缘边及襟要地区划分为十大藩镇,四十岁的安禄山,因镇守北疆屡立奇功,被正式任命为“天宝十节度”之一的平卢节度使。

早在河北为官之际,安禄山出手便相当阔绰,常用厚礼贿赂、笼络往来官员,以致京中权贵纷纷为其“歌功颂德”。

而位列封疆之后,安禄山得以频繁入京朝觐天子,其人极擅逢迎,在玄宗面前一味献媚,显示忠诚,因此颇受皇帝信任喜爱。

安禄山还厚颜无耻地认比自己年轻十六岁的杨贵妃为养母,君臣关系从此又进一步,而其在玄宗朝更是一路平步青云,恩宠无以复加。

简单举两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天宝九载(749年)五月,玄宗下旨赐封安禄山为东平郡王,此举不仅开了唐朝边镇节度使封王的先河,对于胡人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恩典。

天宝十载,玄宗又以安禄山在兴庆宫南的道政坊旧宅“陋隘”为由,于城东亲仁坊另选宽爽之地,出御库钱为养子另起新居。

御赐宅邸的选址相当讲究——亲仁坊并非寻常地界,那是李隆基父亲、唐睿宗李旦登基前的“在潜之居”,玄宗也是从这里登上皇位。

可以说亲仁坊对于大唐王朝的意义有多特殊,安禄山在玄宗朝的圣眷就有多优渥。

而在皇帝“穷极华丽,不限财物”的最高指示之下,安禄山居所的营造更是一掷千金,极尽铺张之能事。

据史料记载,豪宅修成之后,“院宇堂皇,窗牅绮疏,高台曲池,帏帐幔幕,充轫其中宛若天造”,是当时公认的京城第一甲第。

当然,天子富有四海,对宠臣予以名利、物质上的恩泽,哪怕穷奢极欲,倒也还情有可原。

然而玄宗之于安禄山,在权力方面的过度给予,以及军事上的一味放纵,才是真正给大唐王朝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先看实权职位:在叛乱之前,安禄山已获得四府经略处置使,平卢、河北转运使,以及知群牧总监等要职,几乎一手把持着帝国东北地区的钱粮运转。

更关键的是,安禄山还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管辖范围横跨今日的北京、天津,以及辽宁、河北,山西,内蒙四省,麾下更掌握着大唐王朝超过三分之一的正规军队。

历史曾无数次地证明,那些从皇恩浩荡、荣宠无以复加开始的故事,往往都是以君臣反目或者犯上作乱作为结局,只是曾经英明神武的玄宗皇帝,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此时的安禄山,权倾朝野、富可敌国,手握重兵,独守北疆——在距离帝国中枢千里之遥的东北边镇,俨然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然而“一人之下”到底比不过“唯我独尊”,野心勃勃的奸佞小人,已经被君父的隆恩旷典撑大了胃口,就在玄宗对其百般信赖、无比恩宠的同时,安禄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近乎偏执的信任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此前一直对玄宗毕恭毕敬的安禄山,态度逐渐发生重大逆转。

究其原因,安禄山手握三镇羽翼渐丰,骄恣心态日盛,又眼见大唐承平日久、武备堕驰,遂生出轻慢之心。

但玄宗到底对其恩重如山,安禄山也准备隐忍到皇帝驾崩后再行谋反,然而与其有隙的宰相杨国忠,一直在皇帝面前告发其有谋逆之心,终于将已经引而不发的安禄山彻底激怒。

当年四月,玄宗在杨国忠的一再撺掇之下,派给事中裴士淹以“宣慰”之名出使河北,目的就是摸清安禄山的底细。

不料裴士淹抵达范阳后,安禄山声称身体不适,先是将钦差冷落在驿馆长达二十余日,后虽然勉强出面,却召集大批全副武装的亲兵随行,在裴士淹面前耀武扬威。

裴士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匆匆宣完圣旨便火速返回长安,在向玄宗禀报事情经过时,直指安禄山包藏祸心,“无复人臣之礼”。

以武犯禁,亵渎天子钦差;逞凶斗狠,藐视朝廷威权,按理说安禄山如此狂妄悖逆,无论其用以如何,已是大不敬的死罪,然而玄宗却完全不以为意,只觉得安禄山身为胡人又是武将,举止难免粗鄙,而裴士淹所言则完全是在危言耸听。

紧接着六月时,安禄山长子安庆宗与荣义郡主大婚在即,玄宗亲自下诏命安禄山至长安参加婚礼,但其再次推脱生病,拒不入朝。

事已至此,安禄山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然而李隆基却执着的认为养子绝对不会谋逆造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月,安禄山又突然上奏要向朝廷进献北地良驹三千匹,同时每匹马还要配备两名马夫,并由二十二员蕃将统领进京。

六千多人浩浩荡荡奔赴关中,所为何事已不言自明,朝中官员竭力阻止,玄宗似乎也有所醒悟察觉,立刻遣使到范阳传旨,告知安禄山献马无妨,但沿途均有驿站,另派专人护送则大可不必。

同时,再次试探性的邀请安禄山于十月入京。

谁知钦差抵达范阳,所受待遇比之前的裴士淹更为不堪,安禄山甚至都没有下跪接旨,只是无比傲慢地踞坐于床榻之上,同时意味深长地表示:“马不献亦可,十月灼然诣京师。”

十月我将昂首挺胸地进入京师——这已经不是简单地挑衅,而是赤裸裸地威胁。

安禄山此时就差没有将“造反”二字脱口而出,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李隆基却依然无动于衷。

老迈的太平天子,一直沉湎于海晏河清的盛世美梦中无法自拔,对养子安禄山,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以至于对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和防范措施。

而这一切,也将很快给李隆基和他的大唐帝国,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临阵斩将,自毁长城

公元755年十一月初九,那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安禄山于范阳兴兵十五万反唐,而此刻,李隆基正与杨贵妃在骊山华清池中歌舞升平。

消息传来,玄宗依然不愿相信安禄山真的已经谋反,甚至一度怀疑,又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刻意栽赃污蔑。

直到十一月中旬,前线战报纷至沓来,雪花般的告急文书,将李隆基从烟雾缭绕的华清池内拖拽回残酷的现实之中,也让大唐天子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思考要如何应对这场从天而降的叛乱。

恰好此时,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返回长安例行朝觐,当玄宗问及平叛之策,安西名将显得信心十足,并向皇帝保证“计日取逆胡之首悬于阙下”。

玄宗闻言龙颜大悦,当即将安禄山的平卢、范阳节度使转授于封常清,并命其立即奔赴东都洛阳征兵御敌。

封常清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作为帝国的西北名将,此前其纵横西域,所向披靡,这也是李隆基相信其十日之内便能取安禄山首级的原因。

然而,封常清神勇不假,但此次出征洛阳,其身边不再是血战八方的安西精锐,而尽是洛阳城中的无业游民。

而临时拼凑的部队尚未来得及加以操练,汹涌南下的叛军已经连克陈留、荥阳,封常清只能带着手下六万乌合之众,仓促前往虎牢关迎敌。

一边是如狼似虎的东北边军,一边是从未上过战场的贩夫走卒,结果可想而知。

两军于虎牢关前交战,封常清的部队瞬间溃败,一路逃往洛阳,封常清收拢残兵且战且退,最终仍无力阻止叛军西进——十二月十二日,安禄山起兵仅仅33天后,大唐东都洛阳宣告失守。

此后,封常清退至陕郡,考虑到叛军新胜士气高涨,而陕郡又无险可守,且身后的潼关兵力空虚,便建议驻军于此的高仙芝立即引兵向西,退保潼关。

二人退往潼关后,凭借天险击退尾随而来的安史叛军,正准备重整旗鼓之际,不料厄运突然降临。

原来,宦官边令诚与二人早有过节,听闻前线兵败,便在玄宗面前煽风点火,指责封常清丧师失地,又不战而弃陕郡,动摇军心,更诬告高仙芝克扣军粮,中饱私囊。

东征兵败,洛阳失守,李隆基本就大为不悦,听闻此言更是勃然大怒,随后不分青红皂白,便命边令诚携圣旨赶赴潼关,将高、封二人斩杀于军中。

封常清与高仙芝,号称“帝国双璧”,是当时唐朝战功最卓著的两位军事将领,封常清丢失东都,固然有罪,但其统辖的毕竟只是一帮散兵游勇,战败也属情有可原。

而放弃陕郡、退保潼关,在当时来说也是审时度势的最佳选择,何况战场形势紧迫,高、封二人完全没有时间请示朝廷,贸然撤兵虽有先斩后奏之嫌,也万万罪不至死。

临阵易帅乃是兵家大忌,而大敌当前,昏庸的玄宗却听信宦官谗言,怒斩前线两位忠心耿耿的国之柱石,不仅自毁长城,更令潼关守军的士气一落千丈。

被逼出战,潼关失守

高仙芝、封常清被杀之后,玄宗面临无将可用的局面,无奈启复正在京中养病的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命其率河西、陇右、朔方诸藩二十万大军,出镇潼关。

若论资历、战功、能力,哥舒翰确实是唐军主帅的不二人选,但此时其年事已高,又身患重病行动不便,在皇帝的一再催逼之下,只能是被抬着走上了前线。

而就在哥舒翰赴任潼关之际,公元756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举行登基大典,自称大燕皇帝,开始堂而皇之地与李唐王朝分庭抗礼。

洛阳沦陷,对于唐廷而言,确实是一个重大损失,但也还远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潼关固若金汤,时刻拱卫着富饶的关中平原以及京师长安的安全。

而在经历了叛乱初期的鞭长莫及之后,帝国各处边镇的援军,也正在陆续赶赴关中勤王。

反观僭称天子的安禄山,虽然占据洛阳,实则却陷入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局面。

叛乱之后,河北地区的抵抗运动便从未停止,而进入次年二月,后来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的郭子仪、李光弼,又率朔方、河东精锐兵团,连克常山、嘉山,进而兵围博陵,将范阳与洛阳的联系彻底切断。

洛阳以西,病恹恹的哥舒翰扼守潼关天险,燕军屡屡强攻却无可奈何,安禄山一筹莫展,只能命令崔乾佑暂时退往陕郡驻扎。

安禄山意图向东及东南方向用兵,又遭到各路唐军的顽强抵抗,导致其进军荆楚和江淮等财赋重地的希望化作泡影。

分析形势,大唐天子稳坐长安高枕无忧,而伪燕皇帝在洛阳却是四面楚歌、寝食难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李隆基沉心静气,形势将对叛军越来越不利。

安禄山很有可能放弃洛阳,退往范阳,而一旦如此,安史之乱的持续时间、波及范围和造成的影响都将降到最低。

但在这种决定帝国命运的关键时刻,李隆基却做出了也许是其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命令镇守潼关的哥舒翰,主动出击迎敌!

从赴任潼关开始,哥舒翰便修壕筑垒,严阵以待却绝不出战。

然而,安禄山造反是打着“清君侧,诛杀杨国忠”的名号,此时杨国忠见哥舒翰手握重兵却按兵不动,深恐其会趁乱杀回关中,取自己性命以谢天下。

有鉴于此,杨国忠多次怂恿玄宗下旨潼关出兵,最后干脆编造虚假情报,谣传崔乾祐驻守陕郡的兵力不过四千,而且尽是老弱残兵,正是唐军反攻的最好时机。

只要稍微具备一点军事常识,都知道此刻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玄宗迫切希望尽早平息叛乱,利令智昏之下,竟遣使到潼关宣诏,命哥舒翰即刻率部倾巢而出,进攻陕郡,克复洛阳。

有高、封二人被临阵处斩的前车之鉴,哥舒翰又哪敢抗旨,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也只能硬着头皮挥泪出关。

而此举正中叛军下怀,得知潼关唐军主动出击,崔乾佑于潼关至陕郡的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下伏兵,只等对手入瓮。

六月八日,唐军行至潼关以西的灵宝地区,在一条长达七十余里的狭窄隘道之中,遭遇叛军的突然袭击。

唐军措手不及,队伍一片混乱,而人马、车辆又拥塞于逼仄的峡谷之内进退不得,在对手的前后夹击之下,十几万人或被叛军趁乱击杀,或慌乱投河溺毙、或相互踩踏而亡,最终只剩八千残兵狼狈逃回潼关。

六月初九,崔乾祐乘胜挥师西进,兵不血刃攻占潼关。

弃长安,灾难终于降临

灵宝之战,可以说是玄宗在伪燕政权最彷徨无措之际,拱手为安禄山献上的惊天大礼。

此役过后,唐军十几万精锐阵亡,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潼关失守,关中门户洞开,帝国中枢长安随时面临致命一击。

六月十二日,玄宗得知潼关沦陷、叛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噩耗,先是故作镇定,信誓旦旦扬言要御驾亲征,谁知当日深夜,其便悄然携带贵妃、皇子以及一众宠臣,仓皇逃离长安,意欲前往蜀中避难。

此后的故事,我们都耳熟能详——六月十四日,天子车驾行至长安以西的马嵬驿,护驾禁军因抛妻弃子、背井离乡而心生怨气,加之一路逃亡饥疲交加,最终引发哗变。

祸国殃民的奸相杨国忠首先被斩杀于乱军之中,随后愤怒的将士又以“兵谏”的形式,逼迫玄宗赐死了贵妃杨玉环。

兵变次日,李隆基继续西行入蜀,而太子李亨因百姓拦路请留,被迫与父亲分道扬镳,率两千人马北上灵武,并于七月十三日,在三军拥立之下登基称帝。

一场兵变,李隆基失去了爱人,丢掉了皇位,不仅名誉扫地,政治生命也基本宣告结束。

公元757年秋,唐军经香积寺血战,艰难光复长安。当年十月,玄宗由成都辗转返回京师,但不久后便因遭到肃宗李亨的猜忌而被幽禁于皇城太极宫内——在生命最后的五年里,垂垂老矣的太上皇,连自由和尊严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当然,从宠幸放纵安禄山到冤杀高仙芝、封常清;从逼迫哥舒翰东征到舍弃宗庙百姓出逃,李隆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其咎由自取,也根本不值得同情。

而正是因为其令人瞠目结舌、堪称神经错乱般的表现,安史之乱才由原本区域性的战争,迅速升级成全国性的灾难,鼎盛的大唐王朝遭受致命重创,此后开始一蹶不振。

更令人痛心的是,“安史之乱”历经玄宗、肃宗、代宗三朝天子,为祸长达八年之久。

其间,因大唐内乱,吐蕃乘机入侵,河西、陇右、西域之地皆被外族占领,而遭兵燹荼毒最为严重的河北、河南、河东、关内四道,曾经的锦绣河山在战后几乎化作一片焦土废墟,万千平民流离失所,或在战火中沦为乱世亡魂。

平定叛乱的过程,耗费钱财数以万计,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而战争结束之际,唐廷已无力对“首乱之地”的河北地区进行彻底清剿,不得以又任命三位伪燕降将继续出任卢龙、魏博、成德节度使。

而以“河朔三镇”的诞生为标志,藩镇割据的局面悄然形成,此后大唐国力日渐衰微,中央威权严重削弱——叛乱虽被平息,而帝国的丧钟却已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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