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苗疆女子，善蛊。
通往苗寨的廊桥我捡到一位衣玦蹁跹的少年。
我对他一见倾心，迎他至苗寨，与他许终生。
浓情蜜意时，他摇身一变，成为征战沙场的铁面将军。
他提着剑，抵在我心口，说盛国不可因妖族致祸。千万将士顷刻涌进，屠我族人，毁我苗地。
我跪在地上哭嚎哀求，甚至以死相逼，仍未能动摇他半分。
事后，他却说爱我，要我以妾之名，侍奉在侧。
既你视我为妖，那我毁了这盛国又如何！
1.
盛国有两君子，一为太子周泽也，二为将军肖唯安。
肖唯安虽为将军，眉眼却生的极漂亮。京中常称二人--端的是周君身，赛的是肖郎貌，颇有“吾与城北徐公熟美”之意境。
我入肖府极为隐蔽，无人知晓我是苗疆女。
肖唯安的正妻是京中妇人典范，都赞她是终温且惠，淑甚其身，一代佳人。
好一个淑甚其身，我入府后，未得一日闲，晨昏定省的规矩，扰得我片刻不得安宁。
那日肖唯安回府，我一声声肖郎，扰得他方寸大乱，他只好答应，带我入军营。
军中的宴可真热闹，我从未见过。无论将军还是士兵，围着篝火，纵情踏歌。
我喜欢这里！
我不喜士兵服，偷背着他换了件黑底红纱裙，在黑夜绽放，妖冶如花。
士兵望着我，赤裸的欲望，无尽贪婪。
正巧，周泽也也在！
我生得不算精致，但贵在够魅。桃眼含笑，青丝撩人，哪有男人不醉的。
肖唯安有些生气！
果酒甘甜，我多饮了几杯，便独自去帐中如厕。
哪想，出来时周泽也堵在门口。他面颊酡红，双眼迷离，陡然伸出手拉着我。
我虽为妾，却也受不得如此侮辱。
“肖郎，救我！”
“肖郎......肖郎........”
肖唯安来时，我的里衣已被扯至肩角，头饰微乱，泫然欲泣。
肖唯安一直视我为己物，以往若我与别的男人多说几句，他也是要发怒的。
但现下，他只是将我与周泽也分开，命人把他带走了。
“来人，太子醉了，扶他到帐中休息。”
我靠着肖唯安，不住的啜泣。
他半搂着我，轻拍着背，音色温柔低沉。
才的事，肖唯安想着也后怕，夜里便换着花样折腾我。我本就受了惊吓，这样一累就沉沉睡去了。
我好似又回到了那天，虽是夜里，却天光大亮，族人被士兵一刀一刀屠戮殆尽。我看着总是唤我吃饭的大娘，追着喊姐姐的阿弟，为我做媒的阿奶，族长、阿哥、阿姐......一个，一个，倒在我面前......
夜半，我从梦中惊醒。
瞧着帐顶，有些难过，我想大娘做的绵菜粑了。
肖唯安睡得正沉，我伸出手指描画他的眉眼、脸颊、薄唇、喉结......最后停在心脏。
他今日并未失了冷静，想来“痴”还未渗入心脏。
因养蛊耗费甚大，遵苗族组训，苗族女子，一生只养三只蛊，分别是“痴”、“妒”、“绝”，种养方式和功效皆不同。
我为肖唯安种的便是这“痴”。
“痴”需女子首次葵水后，养在身体里，通过与男子结合的方式，种在对方身体。
“痴”入心脏后，即便是养蛊之人也无法唤出。
若彼此心意相通，“痴”在身体并无影响；若背负，蛊毒发作，则两相纠缠，不死不休。
肖唯安，从你背弃我的那天起，你就注定要万劫不复。
2.
自那后，我再怎么央求，肖唯安也不允我入军营了。
宅院里的日子，每天都一样，鸟儿啊、花儿的，再美，日复一日也无趣。
他怕我无聊，也不让夫人拘着我规矩，每日都会回府中陪我。
东市的糖饼，西市的烧麦，鱼龙灯，烟花筒，罗裙......花样儿不尽数。
我近来有个癖好--掷银子。
肖唯安为让我尽兴，将银票都换成银两，堆成一幢幢小山，让我扔着玩儿。
我爱扔湖里，一群群鱼儿以为是吃食，争着抢。或入口便吐出，或吞了，翻着白肚。
听说更有小厮趁夜间无人，争相跳湖里捞。
有趣！钱币满前随赐与，真是有趣！日子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
可总有人想找我麻烦。肖唯安的妻妾不多，但都身份高贵。
这琬娘便是丞相嫡女，听闻对肖唯安一眼定情，寻死觅活的非要嫁他。
近日，肖唯安不常在府中。
她便闹到我院子，说我一介民女，娇奢至此，也不怕折岁寿。
我未搭话，只是冷眼瞧着她。
大户人家娇惯的贵女，骂人都不会。
“琬娘倒是高贵，不也和我一样只是个妾。纵使你是相府嫡女，也不过是个供人消遣的玩意儿，就算想与那下作的娼妓一样以色侍人，肖郎也未必愿意瞧你”，说罢，我睨了眼她。
这样才是，骂人也要往人痛处戳，才会钻心的疼。
她气极了，抄起身边的荸荠瓶便要往我身上仍。我未躲，只微侧了身，怕伤了脸。陶瓷砸在身上，留下一大片乌紫，碎片碰到肌肤，撕裂了一个口子，辛辣的疼。
这样很好，伤口就是要够显眼才好，我笑着昏倒在地。
我睡眠很浅，来府中后，越发睡不着了。
房中有轻微的脚步声，是肖唯安回来了。他踹着粗气，轻轻翻看我的伤口，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重伤发烧，浑浑噩噩的，也不管日居月清，躺了好久。
我醒后听说，肖唯安气极了去琬娘房中把东西砸了个遍，还禁足了她。
肖唯安怕我再受委屈，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给我置了处宅子。
我想听戏，便搭了个台子，请了京中最好的角儿。
我想看山，能工巧匠耗费数日，叠石为山，虽不算括天下之美，也称得上别有洞天。
我想吃荔枝，他便能仿着唐明皇一骑红尘为哄一人。
......
京里传遍了，说肖郎对我痴迷，哪怕是豪掷千金、开罪权贵，也无妨。
彼时我嗑着葵花籽，醉卧花船、吟赏烟霞，好不惬意。
3.
除夕夜，圣上尊礼要宴请朝臣。
我从未入过宫，只听说过宫中繁华。
我本不该去，奈何夫人脚崴了，请我陪着肖唯安。哈哈哈，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不过是我想去看看，肖唯安使了些小手段，她便让出了位置。
宫廷的宴席，虽是琼浆玉露，就这么敬来敬去，跟喝白水也无甚分别。
我想苗寨的火炉了，大家围在一起，唠家常，热热闹闹，从里到外都暖了。
我避开人多的地方，到了一处小院儿。
房门开着，里面燃着灯。
我挑开帘，径直踏入，一少年捧着本书，正读着。
“你是何人？”
“我是来参加宴席的夫人。方出来醒酒，有些迷路了，冒犯了公子，不知公子可否为我引路？”
“宫中不可乱闯，你下次仔细些。小桃，来送送客吧！”
名唤小桃的侍女出来引我去宴席。
从她口中我大略知道这位公子是当今天子的小儿子，他母亲原本是侍女，无娘家倚帐，这宫中日子过得比一些公子哥还清贫些。
我大约知道回去的路，打发了侍女，刚走几步，只是不巧，碰到了周泽也。
他吃醉了酒，望着我的眼，猩红又张狂。
--如此，我便成全你吧。
我装作不慎崴脚撞到了他身上，他猛得抱起我，沿着小径到了一处别苑。
房间精致小巧，紫屏珠帘，红烛帐暖，益度春宵。
想来是早准备的。
他将我扔在床上，撕扯我的衣襟，欺身上前，胡乱摸索亲吻。
周泽也，你哪有翩翩君子的样子，到像是饿极了的豺狼。
约莫个多时辰，他已沉睡过去，我绞了缕发，放在他枕边。
我找到肖唯安时，他慌张得不成样子。
我未梳理凌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裙，趁他回身时，扑在他身上，“肖郎......肖郎......太子他......太子他对我......我对不起你......肖郎......”
他抱着我，身体不住颤抖，但这是宫里，周泽也又贵为太子，他能怎么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