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居民楼里的尸臭
我永远忘不了当警察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
那年H市突发了百年不遇的地震,几万居民断电,经过电力部门的全力抢修几天后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供电。
万幸的是地震并没有造成太多人员伤亡,H市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不过道里区的一处老居民楼,最近邻居们过的不太好,大家纷纷抱怨地震之后楼里总是有一股臭味。
接到投诉后居民委大妈来挨家挨户检查,以为是地震导致下水管道破裂才产生异味。
结果发现下水管道完好,传出强烈异味的是四楼的一家住户。
大妈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对门邻居说这家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夏天到了,眼看着这户人家门外招惹了成团的苍蝇,大妈不得不报警。
接到报案后我和一个同事找了锁匠撬开了那户人家的大门。
屋里没有人,客厅茶几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我循着刺鼻的气味来到了厨房,地上都是干涸的污渍。一台旧冰柜靠在墙角,已经停止了工作,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大妈捂着鼻子跟我说,“肯定是因为那次断电,冰柜漏水了,泡坏了电机,里面的冻肉臭了!”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打开了冰柜的盖子。
果不其然,冰柜里面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女尸。
没见过尸体的大妈吓得当场昏倒。
2.优秀的女儿
女尸被带回局里做进一步尸检,我和同事对案发住户背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住在这里的都是老街坊。
户主李华是个单亲妈妈,自己带着女儿沈芸芸住在这里。李华的丈夫几年前抑郁症自杀,留下了这对可怜的孤儿寡母。
李华自己是孤儿,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唯一的女儿沈芸芸在外地上学,早就不在家住,所以母女俩失踪了很久都没人发现。
李华说话嗓门大,为人热心肠非常外向。
她没什么文化,但是人很勤快能吃苦,起早贪黑去批发市场上货然后在早市摆摊卖菜赚钱补贴家用。
沈芸芸是个很有出息的孩子,平时衣着朴素,人很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学习成绩特别突出。
“芸芸那孩子学习好着呢,在学校是班长,年年考试第一名,考上了北大读博士。”邻居跟我描述李华的女儿,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羡慕。
“那丫头可真乖,每次见面都打招呼,温温柔柔的特别招人稀罕。”
“芸芸她妈疼闺女,学琴多贵阿,可是人家芸芸愣是从小学到大,钢琴十级!”
李华家的客厅不大,钢琴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钢琴上摆满了各种奖杯奖状。
和邻居描述的一样,李华对女儿倾注了全部的爱意,把女儿沈芸芸培养的相当优秀。
很多人曾经给李华介绍老伴,可她为了女儿都拒绝了。
李华的房间很整洁,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物品摆放井井有条。
沈芸芸的房间很小,一张小写字台,单人床和简易衣柜便是全部。
我打开抽屉,里面有沈芸芸的身份证件和钱包,衣柜底部还有她的行李箱,说明沈芸芸并没有外出的计划。
照片上的沈芸芸圆圆的脸,眼睛不大,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应该是个乖乖女。
据邻居反应,前阵子李华曾经张罗着给沈芸芸相亲。
可是她眼光很高,挑三拣四觉得哪个男人都配不上沈芸芸,至今女儿的婚事都没有着落。
不过后来相亲的事情被暂时搁置了,因为李华发现自己生病了。
3. 隐藏的文件夹
李华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渐渐下降。
一开始她对自己的身体没当回事,可是反复多次的恶心和腹痛还是让她产生了怀疑。
果不其然到医院一检查,发现得了胃癌。
我来到了李华就诊的医院,医生也证实,明明李华答应了会来做手术切除患病组织,可是却迟迟没有现身。
法医那边发来了报告,通过耻骨联合面推断出的死者年龄大概在50岁左右。
死者女性,短发,烫小卷,没有染色头发花白。
最特别的一点是死者的门牙断裂,我在走访调查时邻居也曾提过,李华很节俭不舍得花钱,有一次冬天卖菜的时候摔断了半颗牙一直都没舍得去修复。
结合牙刷上残留的DNA做对比,死者身份确定下来,正是户主李华。
奇怪的是案发现场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储存尸体的冰柜上找不到一枚指纹,应该是被人刻意清洁过。
不过在李华的床下我们发现了一个男士烟蒂,说明曾经有第三个人进入过案发现场,而这个人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我把烟蒂带回警局,上提取到的DNA在数据库中却没有匹配,抽这只烟的人没有过犯罪记录,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确实有难度。
沈芸芸的电脑被拿回来做技术分析,技术人员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加密文件夹。文件夹里面都是同一个男人的照片,从学生到成年人,年龄跨度很大。
我拿着打印好的照片走访了沈芸芸在H市曾经上过的初中和高中,终于找到了这个人,他是沈芸芸的高中同学简恒。
4. 白月光
对于警察的到来简恒十分错愕。
现在的他是一名事业有成的医生,在H市一所三甲医院供职,去年已经结婚生子。
提到沈芸芸的名字,简恒却完全没有印象,直到我拿出来沈芸芸的照片他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她。”
我曾经听沈芸芸的老师们反应,这孩子家境普通,长相也不出众。如果不是成绩好,恐怕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她常年穿着洗褪色的校服,梳着几乎没人会梳的麻花辫,在一群花季少女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简恒努力回忆着往事,“我当时的家离她家不远,每天和许多同学一起乘坐同一班公交车上学放学。”
很多人上学的时候也是每天这样和很多同学同一路班车,于是我点了点头示意简恒继续说。
“可是突然有一天沈芸芸的妈妈放学在学校门口堵我,她骂我不要再缠着她女儿了,别影响她女儿考清北。”
简恒被无端数落一顿很是无语和不解,“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朝我一顿喊,可我觉得她可能是找错人了吧?因为我和沈芸芸连话都没说过。”
沈芸芸闷葫芦的性格,从不和其他女同学一起玩,每天沉浸在题海里闷头刷题。
“我记得沈芸芸当时只是低头拉着她妈妈的手,但是第二天她跟我道歉了。”
简恒性子外向为人憨厚,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小误会,而那也是他和沈芸芸整个高中生涯唯一的一次对话。
“在那之后沈芸芸就不再和我们坐同一班公交了,她妈妈天天来接她放学,不知道她们是走路还是等下一班车。”
我把沈芸芸加密文件夹里的照片展示给简恒,原来那些都是他多年来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照片。
从高中学生时期,直到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穿白大褂的照片,沈芸芸把这些照片一一保存起来。
“额…… 这些照片是她p的吧?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一堆照片里有几张很突兀,那是简恒的结婚照,不过新娘的头被换成了沈芸芸自己。
明眼人都明白了,沈芸芸暗恋简恒多年,却因为性格内向从来没有表白过,而当事人简恒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被沈芸芸喜欢了这么多年。
沈芸芸多年来一直暗暗关注简恒的一举一动,背地里悄悄保存他发布的照片,甚至把婚纱照上的新娘都p成了自己。
爱而不得的卑微暗恋,如今只剩下一声叹息。
5 理发店TONY
简恒非常配合调查,他主动提供的DNA跟案发现场找到的并不吻合,也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可能。
而消失的沈芸芸那边,学校也反应说她通过了博士毕业论文,可是至今没有到学校领取毕业证。
我和同事们去了沈芸芸学校所在地搜查了她的宿舍和个人物品,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沈芸芸的室友们告诉警方,她在学校期间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那男的是学校旁边理发店里的TONY,长的挺帅但是听说有孩子了。”室友A梳着头发漫不经心道。
“沈芸芸平时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的,只是偶尔几次在学校碰到她和一个打扮很潮的男人说话,我看见过她给他钱!”室友B一脸鄙夷。
“那男人就是个小白脸,跟好多女生都暧昧。我们劝过沈芸芸别上当,可她却生气了不再理我们,后来还搬出去了。”
理发店的员工证实了这个说法。
通过外貌描述,那个和沈芸芸交往的TONY名叫纪朗。
人确实很帅气给店里拉来不少生意,但私生活也的确很乱,和很多女生有过关系。
“纪朗人帅嘴甜,最会忽悠女生了。”软饭王的名号他当之无愧。
员工们对相貌普通的沈芸芸并没有太多印象,一个和纪朗很熟的理发师悄悄告诉我纪朗确实提过他在学校附近跟女生同居,还是那女生负担所有费用。
纪朗多次得意洋洋的自夸,说自己魅力大,女朋友对自己死心塌地叫她干什么都行。
“纪朗嫌赚的少,上个月辞职不干了说要赚大钱去。他这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能又上哪个城市傍富婆去了吧。”
既然租房同居,那就一定会用到身份信息,我同事拿着沈芸芸的身份证挨家中介询问,真的在其中一间找到了沈芸芸的租房信息。
6 风流成性的理发师
我们按着地址找到了沈芸芸曾经租住的一室一厅。
现在早已经换了租客,也重新装修过,根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不过房东却还记得这对租客。
沈芸芸的房东就住她隔壁,见过沈芸芸很多次。
“那姑娘话很少,人看着也有点土,年纪轻轻穿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还没我一个老太太时尚。”
沈芸芸的品味确实很一般,搜查她家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点。
她们母女俩衣柜里的衣服如出一辙,全家都找不出一件颜色鲜艳的衣裙,全都是灰色黑色这些压抑的颜色。
“她男朋友穿的跟花蝴蝶一样,总叼着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那姑娘唯唯诺诺也不怎么吱声。”
沈芸芸没有正式退租,连押金都不要了直接消失了。
我心下一动,房东提到了纪朗抽烟!
得到这个消息的同事们很振奋,又立马赶回了他工作过的理发店,可是纪朗的私人物品早都拿走了。
“纪朗有个前女友,还给他生了个孩子,你们可以去找她试试看。”他的前同事给警方提供了线索。
纪朗爱玩,前女友也是个小太妹。不到20岁就给他生了个女儿,可两人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安定下来,依然各玩各的。
不过虽然分了手但两人还是好朋友,纪朗时不时还会来前女友家过夜顺便看看孩子。
“纪朗不知道上哪去了,好久没来看孩子也不给生活费。”纪朗的女朋友抱着个小女孩给我们开了门。
我们在纪朗前女友家里找到了他的洗漱用品,经过化验比对,DNA和案发现场找到的那枚烟蒂百分百吻合!
7.伪造的身份证
纪朗立刻成为了本案头号嫌疑人。
可是对纪朗的抓捕却进行的不顺利。
出入境记录显示纪朗没有离境,人还在国内。
可是高铁站和飞机场也没有纪朗乘坐的痕迹,他从理发店辞职后就像一粒水珠消失在大海中一样。
沈芸芸大概率是被纪朗带走了,可是她和死者李华的手机目前都没有找到。
李华生前摆摊做生意,她本人也思想守旧,从不去银行存钱,名下没有任何账户。
沈芸芸的老师都曾经提到过,每次学校收费,沈芸芸都是带一大兜零钱来的。
可是我记得搜查案发现场时,家里一毛钱现金都没有找到。
转眼几个月过去,李华的案子却没有一点新进展,暂时被搁置,我被借调到隔壁扫黄组协助破获一起跨省人口买卖案件。
这条线警方已经跟踪了很久,这个组织的成员从全国各地搜罗女性受害者,把她们送去边界的卖淫组织从中谋利。
突袭行动那天一共抓获了涉案人员多达百余人。
这些人被分成若干组扣押起来,轮流接受审查,我也负责一部分审讯工作。
这天我负责审讯的是一个卖淫小姐,她一坐下就朝我要了支烟抽起来,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老烟枪了。
“叫什么名字?”
她垂着眼角只顾抽烟,半晌才吐了个烟圈,“身份证上不是写着呢?”
从她随身的包里搜出的身份证上面显示名字是沈蝶,可身份证经过核查是伪造的!
“我问你的真名!”我拍了拍桌子。
她听上去口音不像是边界这边的人。
“你老家是H市的吗?”我冷不丁问了一句,她果然有了反应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
看来我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