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接到王毅的电话时，我爸刚进手术室做手术，他得了胃癌。

王毅是我老公，我以为他给我打电话，是要问我爸的情况，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告诉我甜甜出事了。

甜甜是我的女儿，今年才五岁。

我不记得王毅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惊讶过后，几乎是六神无主的开着车去了村里的公婆家，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儿出车祸。

等我用最快的车速感到公婆家时，就看到一屋子人围在床前，甜甜就躺在床上。

房间里异常安静。

“甜甜？”我颤抖着身子走过去，想要把甜甜叫起来，让她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张小脸惨白一片，嘴唇铁青。

我眼眶一下就红了，猛地推开坐在床边的王毅，抖着手将甜甜那冰凉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嘴里一直低喃着：“甜甜，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别吓妈妈……”

“娜娜……”王毅握住我的肩膀，想要安慰我，可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什么来。

我的眼泪啪啪往下掉，抬起头看向王毅，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甜甜跟着你去医院找我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毅没说话，倒是我婆婆开口了，“我们也不想甜甜出事，谁知道这个丫头会跑到河边去玩儿，不小心掉下去了，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

我看着我婆婆，她的孙女死了，可她脸上却半点伤心都不显，说出来的话就跟抱怨似的。

她抱怨什么？

抱怨甜甜不听话，自己跑到河边去玩儿吗？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太过悲伤，我起伏着胸膛，一边哭一边激动道：“我把甜甜交给你们，是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照顾她，你们就是这样看孩子的？如果你们能好好看着甜甜，她能自己跑到河边？”

被指责一通，我婆婆不乐意了，“她有腿有脚，又不是个傻子，我没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吧？别人家的小孩儿哪个不是自己去玩儿？你见哪个大人在屁股后面跟着？”

“行了，你少说两句！”我公公突然冷着脸出声阻止了她。

“妈，你别说了！”王毅和他弟弟王浩也开了口。

见我婆婆那一脸不满的神色，我气的大脑都有点儿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真的想不明白，一个人的心到底是有多冷多硬，才能对自己孙女的死一点儿自责和悔意都没有。

我忍不住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我婆婆的孙子，她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我嫁给王毅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婆婆一直在等着我给她生个孙子，可我的肚子不争气，婚后第三年才怀孕。

当时怀孕的时候，我婆婆别提多开心了，天天念叨她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可甜甜生下来那一刻，她知道我生的是个女孩儿，脸色立刻就变了。

不但从没有抱过甜甜，更是很少去城里看望她。

我知道我婆婆不喜欢我和甜甜，所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跟着王毅回村里，可我婆婆也是冷着一张脸，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我婆婆一直认为，女孩子是不值钱的，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嫁人。

哪里像男孩子，可以传宗接代。

我一直都知道我婆婆重男轻女，但我从来没有向这一刻如此深刻的认识到，她那种封建传统的思想到底有多根深蒂固。

甚至间接害死了甜甜。

恨他们吗？

自然是恨的。

可我更恨自己。

我明明知道公婆不喜欢甜甜，还把她交给公婆，是我害了她。

02

压下眼中的自责和悔意，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再次睁眼时，我才注意到王浩身边站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人，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我敏锐的注意到那个小男孩的一只手正拽着王毅的衣服。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不等我深想，王毅就侧了侧身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我的视线，随即说道：“娜娜，你别太伤心了，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排甜甜的后世。”

不知为何，从王毅这番话里，我却听出了一丝急切。

心下疑惑，我不着痕迹的看向屋子里的人。

除了我婆婆，剩下的几人虽然都面露难过，可真正流眼泪的，只有我一个。

别人倒没什么，毕竟他们跟甜甜不亲，可王毅是甜甜的爸爸，他不但没哭，还说出那样一番话。

我拧着眉头，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儿，又是一阵难过。

是不是真正在乎甜甜的，只有我一个人？

咬着嘴唇，我一边抚摸着甜甜的脸颊，一边说：“后事你们去安排吧，我想再陪甜甜一会儿。”

“娜娜……”王毅似乎想劝我。

我麻木着脸，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冷着声音大声吼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我婆婆冷哼一声，十分嫌弃，“切，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们稀罕呆在这里啊？晦气！”

留下这句话，她率先出了房间。

我公公叹了叹气，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出去。

王浩扯了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轻声对她说：“走吧，咱们先出去。”

可这个时候，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儿却死死地拽着王毅的衣服，说了句：“我不走，我要爸……”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王浩捂住了嘴巴，强行把他抱了出去。

而那个女人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王毅一眼。

王毅对着她摇了摇头，将她带的出去。

我所有的心思都在甜甜身上，根本没有顾上他们的异常。

看着怀中早已没了生气的孩子，我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大声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吸着鼻子找来一盆温水，打算给甜甜把身子擦干净，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等我甜甜的衣服脱下来，我才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淤青，看上去特别骇人。

而且我还注意到，甜甜比两个星期前瘦了不少。

抚摸着那些淤青，我很难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公婆这里到底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就算再不喜欢甜甜，可她到底是我公婆的亲孙女，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小孩子？

甜甜可是我视若珍宝的女儿。

忍着心中翻山蹈海的恨意，我帮甜甜穿好衣服，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喃喃道：“宝贝乖，是妈妈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不管是谁，只要是欺负过你的，妈妈都会帮你讨回来。”

刚刚给甜甜整理好遗容，我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说我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已经将人安置在病房。

知道爸爸那边没事，我松了一口气。

甜甜的事，我暂时不想让我爸知道，只能找了个借口让我闺蜜琪琪去帮我照看一下，我要先处理好甜甜的后事。

按照村里人的习俗，死者要在灵堂静放三天，三天后才能下葬，还要办一场丧事。

我本以为我婆婆就算再不喜欢甜甜，也会按照习俗来。

可我低估她了，她竟然说什么都不愿意给甜甜办丧事，非要王毅找个棺材把人赶紧埋了。

婆婆的行为让我心寒，我不想将甜甜留在这里，自己也不愿多呆，最后直接带着甜甜的遗体去了火葬馆。

03

处理完甜甜的后事，我拒绝了王毅跟着我回医院的打算，可能是心里怨恨他妈，连带的把他也恨上了，我短时间内并不想见到他。

到了医院，我只字未提甜甜的事，想让我爸好好养病。

我爸虽没有看出什么，但我闺蜜却看出来了。

趁着我爸睡着，她把我拉到了外面，问我发生了什么。

想到我那可怜的女儿，我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失控，忍不住抱着闺蜜嚎嚎大哭，断断续续的将甜甜的事告诉了她。

琪琪十分诧异，也很气愤，“你那个婆婆真是个奇葩，虽然甜甜的死是个意外，但终归是他们没把孩子看好，而且甜甜身上的伤肯定是你婆婆打的，她简直太恶毒了！”

我擦着眼泪，一字一句道：“甜甜的死，我不会就这样算了，我婆婆他们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王毅是从村里出来的，在跟我结婚之前，一直在汽车厂打工，是我爸后来给他找了个体面的工作，可以说没有我，就没有王毅的今天。

而我和王毅的婚房，几乎是我出全款买的，王毅只出了三万。

至于王毅每次回家带的礼品，还有每个月给他妈的生活费，都是我掏的钱。

这些年，我不知道在他们一家身上花了多少钱，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就因为我给他们家生了个孙女，他们便从未把甜甜放在心上，甚至还让老天爷夺走了甜甜的生命。

加上我婆婆他们对甜甜的苛待和殴打，我心中对他们已经一点儿情意都没有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傻傻的为他们掏心掏肺，热脸贴冷屁股。

除非他们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向我和甜甜道歉，不然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们。

琪琪听我这样说，无奈的叹了叹气，“你说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重男轻女的公婆？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整传统的封建思想？”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说：“不是我说你，只要你没给他们生出孙子，他们肯定不会正眼瞧你，你在他们家也是受苦，现在甜甜没了，你干脆跟王毅离婚得了。”

听着闺蜜的话，我心中其实有些犹豫。

我心里还有王毅，对我来说，王毅是众多男人中少有的老好人，顾家，还孝顺。

结婚八年来，我只生下了甜甜一个女儿，但王毅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

他是个孝子，虽在城里工作，但每到周六日就会回家看他爸妈。

他知道他爸妈想抱孙子，每次回去都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劝他们不要着急。

两个星期前，我爸爸得了胃癌，我妈走得早，我又是独生女，为了照顾我爸，我把甜甜交给了公婆，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

知道我爸生病后，王毅更是公司、医院和村里三头跑，一边要忙着工作，一边还要帮我照顾我爸，还不忘回村里看甜甜和他爸妈。

见王毅那么辛苦，我还劝过他不用来医院，可他不听，天天往医院跑。

我心中感动的不行。

就是因为这样，即便我公婆不好，我也舍不得跟王毅离婚。

我在等我公婆认识到他们的错误，等他们跟我和甜甜道歉。

可我等来等去，却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04

和闺蜜分别后，我就一直在医院照顾我爸，期间王毅来过一次，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一直以为王毅工作忙，加上好几个地方来回奔波也挺辛苦，所以后面几天没见到他，我也没多想。

直到我爸出院那天，我把我爸送回了家，等我打算回我和王毅的婚房收拾一下的时候，却接到了琪琪的电话，她说她有事要告诉我。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看到琪琪后，我很是好奇的问道：“你找我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非要见面跟我说？”

琪琪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娜娜，我昨天看到你老公了。”

我眨眨眼，没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嗯，然后呢？”

犹豫了半天，琪琪才说道：“他抱着一个小男孩，身边跟着个女人，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特别像一家人。”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我愣了半天，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甜甜出事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儿。

想到某种可能，我脸色一白，差点儿打翻手中的咖啡。

前天王毅跟我打电话，说工作有点儿忙，等抽时间再去医院看我爸。

我想着对方那么忙，就没告诉他我爸要出院的事。

难道对方根本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忙着陪别的女人？

见我神色不对，琪琪犹豫道：“娜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老公背着你出轨了，在外面有了小三？你之前不是说他每周六日都会回家看他爸妈吗？是不是他其实是去看小三的？”

心中似乎有了某种明确的答案，我自嘲一笑，“琪琪，我想你说的那个女人和小男孩，我见过。”

“什么？”琪琪很惊讶，“你见过？”

点点头，我捂着脸，“甜甜出事那天，我在公婆家见到过一个女人，抱着个小男孩儿，那个男孩儿当时还扯着王毅的衣服，那种情况，我根本没有心思多想，只以为是家里的亲戚或者是王毅的朋友。”

琪琪怔了怔，想到什么，突然说道：“娜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甜甜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听到这话，我的身子猛地一僵，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见我似乎太过震惊，琪琪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可能是我把人心想的太坏了，也许甜甜的死就是个意外，毕竟甜甜那么小，还是个孩子，你公婆再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孙女下狠手。”

我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和小男孩的脸，突然说道：“如果，如果那个小男孩儿真的是王毅的儿子，你说他会不会有可能将甜甜推下水？”

这下，轮到琪琪呆住了。

我自发脑补了两个孩子争一个爸爸，后来打了起来，其中一人失手将另一人推到了河里的画面，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寒。

我再也坐不住了，打算去找王毅，想知道对方跟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按个小男孩到底是谁。

虽然我很想相信王毅，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太可疑了。

我必须查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