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69)

宛儿谈小说 2024-08-03 20:29:03

我们终将被遗忘。

清晨,派出所对面的树林被大雾笼罩着,只传来阵阵鸟鸣;院子里绿植上挂着的露珠,被风轻轻一掀,就掉了下来。

副所长等一行人在所里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去杨家湾了。矮个民警从桌上拿了钥匙,准备去开车,却被副所长叫住了,“小王,今天咱们是去负荆请罪,就不要开警车去了,影响不好。”

“诺,开我的车去。”副所长把系在制服裤子上的钥匙取了下来,递向民警小王。

民警小王点头,将钥匙接过,匆匆出了门去。

副所长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扭过头去,等了片刻,看到徒弟小张领着牛生走了出来。

“滴滴~”,门口传来一道汽笛声,副所长转过看去,正是自己的爱车,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这辆车,是当初结婚时,他老丈人给的陪嫁,所以他很爱惜,开了好几年,车上也没有剐蹭的痕迹。

副所长把手中的皮夹夹到腋下,从烟盒里掏了只雄狮出来,点上猛吸了一口,他吐出一个烟圈后,就迈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民警小王原本是坐在驾驶室的,看到副所长出来,他急忙拉开车门,走到后座旁,替副所长打开了车门。副所长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上了车,斜躺在“真皮座椅”上,露出圆滚滚的啤酒肚。

这时,民警小张和牛生也靠了过来,牛生伸手去,想打开副驾驶的门,副所长看到这一幕,把搭在座椅上的脚收了回来。他望着牛生,“你来后面跟我坐。”

牛生有些诧异,不情不愿地上了后排,他扭着屁股,尽量往车门边靠,并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牛生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着,他平日里作恶多端,看见一身正气的副所长,觉得又心虚又害怕,只好佯装看风景。

发动机轰鸣着,民警小王将方向盘向左打了半圈,一脚油门下去,车就缓缓驶出了派出所的小院。

柏油路两旁是成片的房子,楼层都不高,最高的只有三层,一楼安的大都是卷帘门,可以当门面使。

前面忽然出现一头牛,横在路中间,这头水牛是一个聋子,不管小王如何摁喇叭,它也没有反应,径直占着道往前走。

“他妈的~”,小王这样嘟嚷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准备下车赶走牛。这时,忽然跑过来一个清瘦的老人,他捡起地上的牛绳,对着水牛大骂了几句后,就把牛硬拽走了。

整个过程中,车上的人一言不发,这样的事,他们见得多了。附近养牛的人家很多,每天都能遇到人牵着牛横穿马路,甚至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一坨牛粪安静地趴在路边。

十余分钟后,路边出现一个水库,隔着车窗望去,水库边上还有几个人,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还有人来钓鱼,令人心中五味杂陈。

牛生突然出了声,“我想上厕所!”

开车的小王没有搭话,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小张转过头来,看向副所长。副所长把嘴里的香烟夹到了手上,身体前倾,拍了拍小王的肩膀。

小王立刻会意,慢慢松开油门,踩下刹车,将车靠边停了下来。副所长对着空气说:“五分钟。”

牛生知道,这是跟自己说的话,他苦着脸,解释道:“叔,我上大号。”

副所长语气重了一些,重复道:“五分钟!”

牛生见他面无表情,摸不准副所长的脾气,一下子就没敢再说话;他凑上前去,拍了拍小张的肩膀,说:“哥,带纸了吗?给我几张。”

小张黑着脸,从大衣兜里掏了一小叠卫生纸出来,分了一半给他,并埋怨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牛生讪讪一笑,接过卫生纸,拉开车门,捂着肚子跑了出去。他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进了一片杉树林里,这片杉树种得很密集,连光都照不进来,再往里走几步,就两眼一抹黑了。

他垫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瞅,觉得蹲下来别人看不到自己后,便麻溜地解开裤腰带,蹲了下来。

小张皱着眉头看着牛生飞也似的跑进了杉树林,转过来,半趴在座椅上,看着正在剪指甲的副所长,“师傅,要不我去看着他吧?万一他要跑了咋整?”

副所长笑了笑,“不用,他不敢跑的。”

小王见小张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立马就来了兴致,说:“要不,咱们打赌?我赌他马上就回来了。”

“好,赌什么?”小张面无表情地说。

“唔……天这么冷,最适合吃火锅了,镇上新开了一家牛肉火锅,谁输谁就请咱们几个吃火锅。”小王歪着脑袋想了想。

小张想了想,觉得这个赌注可以接受,就答应了。俩人上了心,皆扭头朝牛生所在的方向看去。

副所长说:“车里太闷了,我下去透透气。”说完,没等俩人回答,他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时间缓缓流逝,靠在护栏上的副所长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把香烟含在嘴里,抬起手来,把衣袖往后扯了扯,注视着手腕上的手表。

过了五分钟,可牛生却依旧没有回来。

他走到车边,拍了拍车窗。徒弟小张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师傅,便摇下了车窗。

副所长有些不悦,“你们两个谁去看看,我怀疑那个瘪犊子可能跑了!妈的,年年捉鹰,让鹰啄了眼!”

俩人见他脸色铁青,没敢吱声,都下了车,急急忙忙往杉树林跑去。杉树林里,牛生吃坏了肚子,蹲下去就起不来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就连忙捂住了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他没跑。小张啊!你还是嫩了点,这顿火锅跑不掉了!妈的,怎么会这么臭!”小王看到牛生的背影,觉得自己赢了,心情好了起来;他渐渐走进,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熏得他捏起了鼻子。

小张输了一顿牛肉火锅,看到磨磨蹭蹭的牛生,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揍牛生一顿,他走到牛生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捏着鼻子斥道:“你好了没有啊?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了!”

牛生捂着屁股,有些难为情,陪笑道:“马上!马上!你们先转过去,我擦下屁股!”

俩人无奈地摇摇头,先回到了路边,跟副所长说了一声后,就钻进了车里。

桑塔纳在一个山坳里停了下来。

副所长等人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寻到了杨庆林家的住处,在半山坡上,独门独户,很好辨认。一干人下了桑塔纳,往一个陡坡上走去。这条路还是泥路,也不宽,两旁的杂草长得很茂密,都快比人高了。羊肠小道的尽头,有一座破旧瓦房坐落在那儿,门前偶尔有一两只鸡在地上游动啄食,瓦房边上有一个菜园子。

副所长四人上了斜坡,看到一个老人坐在瓦房的屋檐下,她的面前有一个火盆,里面火烧得正旺。

来的路上恰好途径村委会,副所长便向村干部打听了杨庆林家的事。从村干部口中得知,杨庆林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靠领低保过日子。

因为家庭贫寒,杨庆林没有上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经常跟社会上的闲杂人员来往;他奶奶年纪很大,腿脚不麻利,即使想管教他,也是有心无力,久而久之,他就染上了一身的毛病。

原来杨家湾的人见他可怜,偶尔还会接济下他,但他非但不知感恩,还去偷人家的东西,时间一长,大家就不爱搭理他了。

副所长快步走上前去,跟老人打了个招呼。

老人的耳朵似乎很不好使,副所长扯着嗓子说了好几遍,她才听清楚众人的来意。

谈到杨庆林的时候,老人直摇头,她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咯,他不听我的,我管不住他,也懒得管了。”

副所长与老人攀谈了半晌,才从她口中打探出一丁点消息,原来杨庆林大早上就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拎着一只大公鸡,大概又拿去换钱吃喝了。

众人无可奈何,婉拒了老人的挽留,原路返回,打算在山坳中等杨庆林回来。他们运气很好,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小伙走了过来,那小伙看到汽车,顿时就来了兴致,绕着桑塔纳走了一圈。

副所长咣当一下,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大声喊道:“杨庆林!”

那小伙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一变,撒开腿就跑了,副所长笑骂了一句后,追了上去;车里的小王见状,也下车追了过去。俩人是在草地里摁住杨庆林的,副所长喘着粗气,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并斥道:“你跑什么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杨庆林从地上爬起来,拂去了衣服上的灰尘,他认命地坐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副所长,没有吱声。

副所长解释一番后,他才明白了众人的来意。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因为手镯的事,杨庆林拘留的时间被延长了三天,所以他看到牛生,顿时就怒了,要不是一旁的小王眼尖,他那一拳恐怕就会落在牛生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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