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战(二):末日的声音响彻波兰的天空

近代史知识分子 2024-09-03 01:4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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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必须被消灭

1939年8月17日,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在日记里记下了一个来自希姆莱的奇怪要求:这位德国党卫队的总指挥,掌握着纳粹党自己的武装力量——武装党卫队,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党卫军。

希姆莱要求哈尔德给他提供一批波兰军装,什么也没有问,哈尔德就以德国军队一贯的高效率迅速满足了他的要求。

虽然德国军队已经做好了对波兰开战的全部军事准备,但是希特勒仍然要找一个进攻波兰的借口。此时的德国人民对于国际间疯狂的外交风云一概不知,他们听到的和相信的,全都是纳粹党精心炮制出来的宣传,报纸和电台告诉他们波兰处在混乱之中,波兰军队正在迫害流亡国外的德意志人并正威胁着德国的边境。

在德国人心里,波兰就算不上是一个好邻居,能够看到这个在协约国庇护下的“暴发户”被德意志铁拳暴揍,无疑是一件令人无比开心的好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根据《凡尔赛和约》新建立的那些民族国家里,没有一个国家像波兰这样。。。难以形容或者说“勇敢无畏”的:

在过去的150多年时间里,波兰人被彻底剥夺了政治自由,这也导致他们缺乏现代的政府管理经验。

为了弥补这个缺失,从再次复国开始,波兰就把周围的邻国打了个遍——德国、立陶宛、苏俄还有捷克斯洛伐克,在这些由波兰主动挑起的战争中,它无一例外的都在扮演侵略者的角色。

波兰第一代领导人毕苏斯基元帅,临终前率先和希特勒签订了一项互不侵犯条约——此举直接在法国主导的钳制德国的东方盟国防线上撕开了个大口子,也让协约国心心念念打造的集体安全概念形同虚设。

任何认真研究过波兰在二战前在欧洲地位的人,都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波兰人就是他们自己最大的敌人,他们必然会在自己的民族性中某些致命弱点的驱使下走向自我毁灭。

1923—1939年期间的东普鲁士、但泽、梅梅尔的地图,普鲁士和东普鲁士都属于德国,但是被波兰生生隔开了。

只要但泽和波兰走廊继续保持现状,在波兰和纳粹德国之间就不可能有持久的和平。而波兰那可笑的国力也根本不足以和德国、苏联对抗。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所有和德国接壤的国家中,只有波兰对德国是最没有防备心态的。

而《凡尔赛和约》的所有条款里,没有哪一条比建立波兰走廊、为了强行给波兰一个出海口,就把东普鲁士同德国硬生生分开的条款更使德国人怨恨的了。早在1922年,德国国防军的缔造者赛克特将军就做出了类似预言的宣言:

“波兰的存在,对于德国生存的基本条件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也无法并存的。波兰必须要被消灭……消灭波兰必须成为德国政策的一个根本目标……这是可以利用俄国并且在俄国的协助下达到的。”

不过德国人都选择性的忘记了,凡尔赛和会给予波兰复国的土地,同样也包括波兰走廊,几乎全都是当年普鲁士、俄罗斯和奥地利三国瓜分波兰时夺走的土地,而在这片土地上,从1000多年前到现在,居住的大部分仍旧是波兰人。

在欧洲最后几天的和平日子里,各国的外交家们在疯狂的斡旋,徒劳地在试图阻止一场新的大战的爆发。8月28日,德国人突然收到了食物定量配给卡,这些卡片令许多上年纪的人不安地回想起了一战时期忍受的痛苦,在收到这些卡片的同时,每个德国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战争。

当1939年8月31日的夜幕笼罩住欧洲大地时,150万德国军队已经依次进入了德国和波兰边境的进攻阵地,只等着在第二天日出时分全面出击。

而希特勒则要在戈培尔的配合下,再次上演一出颇具惊悚效果的恐怖闹剧,让德国人民对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侵略战争在精神上有所准备——而这的确是当时的德国人民迫切需要的安慰剂。

8月31日晚九点,所有的德国电台都广播了元首对波兰的和平建议,在这篇冗长的发言里,德国总理声情并茂地向德国人民解释了德国政府如何为了保持和平而用尽了一切外交手段。但是所有在德国国内收听这篇和平建议的人都不会知道,希特勒从来就没有向波兰提出过这份建议,就连英国大使也只是在非正式场合,得到了一句含含糊糊的告知。

1939年9月,德国空军拍摄的对波兰的空袭场景。

最后上演的,就是党卫队小心翼翼准备了很久的一场表演了:

几天前,13名囚犯被从德国东部的奥拉宁堡集中营里带走,随后这些人被安置在附近的一座校舍里。整个行动的代号叫做“罐头食品”,毫无疑问,这些囚犯就是要被吃掉的“罐头”。

8月31日,演出的第一部分开始了,囚犯们被强制穿上波兰军装,然后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药。一部分半死不活的囚犯被带到了德波边境大约16公里的一片小树林里,随后被党卫队开枪打死。这些人的尸体被精心摆放,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向德国境内行军途中被击毙的一样。

外国记者和其他“目击者”都被拉到现场查看“证据”。

大约晚上8点,由党卫队里面的“文化人”,阿尔弗雷德·瑙约克斯少校亲自指导,经过数次改编的波兰军队进攻德国电台的重头戏开始了:

在最初的计划中,是由穿着波兰军装的人进攻电台,那些囚犯扮演被打死的波兰官兵。而经过改编的节目看起来更加逼真——一群穿着平民服装的党卫队成员,冲进靠近波兰边境的格莱维茨镇上的广播电台,占领电台后,党卫队用波兰语说了大约3-4分钟的煽动性话语,大意就是波兰正在进攻德国,号召附近所有的波兰人一起来给德国人点颜色看看。

紧接着,一大群党卫队保安处的人冲进电台,和占领电台的“波兰军队”展开了“激烈交火”,现场给听众们来了场战斗直播——波兰军队最后被击退了,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波兰士兵的尸体和在交火中不幸丧生的电台工作人员的尸体——没错,都是由那些可怜的囚犯们客串的。

在这个貌似平静的晚上,德国境内除了报道元首对波兰的“建议”,以及“突发的”波兰“进攻”德国领土的外发新闻电报和电台广播以外,德国同外界的联系几乎全部中断。

在按照自己选择的时间和地点开始了自己想要的战争后,希特勒本人在这一天心情舒畅、精神奕奕,他晚上睡得很好,因为判断英国和法国不会采取实质行动,德国西部地区并没有进行战争疏散。

反纳粹的主要密谋分子之一,时任最高统帅部谍报局局长的卡纳里斯海军上将,心情却是无比复杂。这些家伙曾经发誓要搞掉这个独裁者来避免战争,可是当希特勒把德国带入战争时,他们没有任何动静。

1939年9月1日上午10点,希特勒身穿灰色军装,领口佩戴着一级铁十字勋章,在国会发表讲话。他声称德国遭到了波兰的武装侵略,他已经命令德国的所有武装力量对波兰发起了反击。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炮击波兰要塞。

希特勒告诉台下欢呼的议员们,他已经再次穿上了德国军队的灰色制服——正如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壕中那样,他将一直身穿这件“神圣的外衣”——直到胜利或者是死亡将它脱下。

而远在希特勒发表讲话之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比原定作战计划还要提早6个小时,德国军队就从海、陆、空三个方向大举越过波兰国境,分别从北、南、西三路进逼华沙。

战斗的第一枪在但泽打响了,时间是1939年9月1日,星期五凌晨4点17分。

末日的声音在波兰上空回响

但泽市,一群狂热的纳粹党武装分子无意中打响了世界大战的第一枪——他们在凌晨包围了波兰政府的邮电局,要求他们立即投降——回答他们的的已经武装起来的工人们一阵密集的步枪射击。一场持续了一天的小规模交战开始了。

但泽的港口外,在几天前前来进行“友好访问”的德国海军训练舰“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扬起了它老旧但仍然威力十足的279.4mm主炮,对准波兰保卫但泽港的韦斯特普拉特要塞进行了直射。

当这艘古老的德国军舰的炮声震惊世界时,成百上千的德国空军战机成群结队地飞入波兰领空。嘶吼着扑向自己的目标:波兰人的部队、军火库、桥梁、铁路、机场和那些不设防的城市。

仅仅几分钟之内,波兰人不分军民就尝到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来自于空中的突然死亡和毁灭。

试图攻击“斯图卡”的波兰空军。

而最先飞入波兰上空的是一批模样丑陋的,具有反鸥型机翼的容克87俯冲轰炸机,它们很快就给战争词典加入了一个恐怖的名词——“斯图卡”!

斯图卡是闪电战的先锋,是伴随、掩护装甲部队高速突破的空中战术火力平台,它们将以精确的轰炸摧毁大型目标或者直接支援地面部队。

在但泽东南约150公里,距离东普鲁士边境约20公里的利兹巴克村,波兰的安德斯将军正和他指挥的一个师驻守在这里。突然天空中传来了恐怖的轰鸣声,将军和所有人抬头看着天空,大批的飞机像大群大群的飞鸟一样径直飞向了华沙南部——这些全都是希特勒的轰炸机。

波兰北部上空的浓雾部分地阻止了德国空军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在第一轮打击中幸存下来的波兰飞机勇敢地冲上天空,对着德国人的轰炸机编队发起了绝望的反击,波兰飞行员虽然取得了一定战绩,但是根本无法阻挡全面的猛烈空袭。

仅仅用了几个小时,波兰人的后方就变成了一堆堆瓦砾,大部分机场被炸毁,战机、跑道、油库都没能幸免。由Bf110战斗机护航的轰炸机摧毁了波兰的铁路系统,将近100万被头天下达的动员令召集的士兵全都挤在了沿途的车站和铁路线上。

这些波兰军人一接到动员令就马上赶赴战场,许多人没有见到敌人就被从天而降的炸弹干掉了。德国空军还摧毁了波兰的火车、桥梁、电台和指挥部,各处的车库和军用物资仓库也大部分被摧毁。雨点般的高爆炸弹倾泻到波兰的各大城市里,让波兰人真切地听到了末日的声音。

波兰的天空很快就被德国空军清扫一空,扔掉了炸弹的德军轰炸机组,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纷纷降低高度,在返航途中肆意用机身上的机枪扫射他们发现的一切地面目标,成群结队逃难的波兰人有不少人被打死或打伤。

在德国和波兰边境,严阵以待的波兰军队遭到了超乎想象的猛烈空袭,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在此大展神威——这种轰炸机迅速成为了让敌人胆颤心惊的武器——它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炸弹的威力。

斯图卡!

这些黑色的铁鸟向下俯冲时,有经验的飞行员可以将炸弹准确的扔到不超过目标25米的范围内。而机身上安装的特制汽笛,在俯冲时就会发出尖锐的怪叫——地面上的每个士兵听到这种声音时都会以为头顶上的轰炸机是对准他俯冲下来的。

波兰守军的士气在从天而降的恐怖景象里土崩瓦解。

密集的轰炸过后,波兰人有幸见识到了一台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快速、高机动性、机械化的战争机器。德国人将他们的联合使用装甲和空中兵力的机动战理论在波兰平原上第一次付诸实施。

而对于“闪电战”的首次表演来说,波兰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非常适合的场地。

Blitz krieg!闪电战!

按照“白色方案”,德国国防军将对波兰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在首都华沙会合的钳形攻势,波兰军队将在这把铁钳中被碾得粉碎。

正如下面这张军事地图所示,在北方,德军第四集团军将穿过波兰走廊,封锁但泽;而第三集团军会从东普鲁士向南进攻。在南方,突击的第八和第十集团军在第14集团军进攻克拉科夫的同时向华沙推进。

在纳粹宣传部精心拍摄的纪录片中,世界各国看见了“强大”的德国国防军是如何势如破竹,横扫波兰的——沿着长达2800多公里的德波国境线(这个距离没有将捷克和波兰的国境线算进去),早已集结好的装甲部队轰隆隆地一字排开,驶向定好的目标;炮塔上的机枪和机炮在“哒哒哒”地喷出火舌。

身穿黑色制服的坦克车长将身子探出座舱,指挥坦克越过河流、碾过草地,突破波兰军队的防线;开怀大笑的步兵们停下脚步,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推倒波兰语的界碑;那些金发帅气的德军飞行员矫健地跳入座舱,驾驶飞机向目标投下一枚枚炸弹。

在影片中,德军犹如神兵天降,打得敌人抱头逃窜;而德军的装甲部队和坦克集群更是势不可挡——当德国军队以超出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蹂躏了波兰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因为他们在兵器和数量上拥有一种压倒性的优势——而这种唬人的幻想,恰恰就是希特勒想让世界接受的“真相”。

现实往往和表面现象有巨大的差距。德国人可以动用的兵力,也只比波兰人多上那么一点点:当德国不得不在西线留下34个师的部队防守后,他们在东线就只能动用52个师了,但是按照古德里安的标准,其中只有6个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装甲师。(注1)

在波兰的战斗中,大部分的战斗仍然要依靠传统的步兵师去完成。这些德国士兵风尘仆仆地走过波兰的田野,身边的壕沟和树林里,被打死的波兰士兵和马匹的尸体四散狼藉;他们从火车上下来后,仍然需要自己背着沉重的装备,像一战中的前辈一样,徒步走上十几公里进入战场。

在他们的身边,是络绎不绝的驮马大队,这些连串的马匹拉着野战大炮。德军的坦克也不像他们试图表现出来的那么坚不可摧,因为国内的工厂还没有生产出足够的中型坦克,在波兰战场上纵横的全都是一些轻型坦克,这些坦克装甲薄弱,主要武器也不过是两挺机枪而已。

德军坦克部队渡过布楚拉河。

客观来说,入侵波兰的这支德国陆军距离真正的现代化陆军的差距仍然不小:不仅大部分的常备师在组织方面照样落伍,就连陆军总司令部的观念也因循守旧。但是,当战争爆发时,德国却已经组建了少量的新型部队——6个装甲师、4个“轻装”(机械化)师, 还有协同支援用的4个摩托化步兵师。

在整个国防军的序列中,这些新型部队只占了很小的比例,但是这点部队的价值,却远远超过了陆军剩余部队的总和。

德国陆军之所以能够在未来的战役中取得惊人的胜利,并非他们占有数量优势,而是除了地形方面的战略优势外,他们在战术组织和训练方面远远超过了对手,和盲目自大,因为曾经战胜了苏联人而自鸣得意的波兰人相比,德国空军和陆军拥有的装备更加现代化、富有效率并且数量更多。

德国军队早在1937年至1938年的西班牙战场上就演练过装甲部队、俯冲轰炸机编队和机械化步兵师的密切战术配合了,这台全新的战争机器凭借空前的机动性和火力优势,可以发动突然而致命的攻击,将敌人的防御部队撕得粉碎。

尽管波兰人英勇顽强,但在德军的进攻下却归于土崩瓦解。这是他们,也是全世界第一次领教闪电战的威力——突然的奇袭;成群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在头顶上嘶吼着,伴随着斯图卡俯冲时发出的凄厉刺耳的尖叫声,毁灭从天而降。

数百上千辆坦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一天甚至可以推进5-60公里;在波兰坎坷不平的原野上,摩托化步兵师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滚滚推进;就连那些传统的步兵师,也可以乘坐机动车辆,在覆盖战场的电讯系统的统一指挥下,协同行动,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机械化大屠杀。

开战仅仅几天,9月5日上午10点,哈尔德将军和德国陆军总司令冯·布劳希奇将军、北方集团军司令冯·包克将军进行了一次谈话。他们对德国进攻波兰后的形势做了一番估计之后,一致认为——“敌人实际上已经被打垮了”。

警卫旗队的部队在一条公路旁休息,等候炮兵摧毁背后帕比亚尼斯的防御(冒烟处)。

注1:德军准备了52个师,其中有6个是预备师,真正发起进攻的是48个常备师,不过因为战事结束得太快,预备师压根就没有机会走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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