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当天我四十一度高烧。

妈妈将我的头按在冰水里。

“高考就这么一次，你忍忍就过去了。”

考场内，我难受到昏厥。

医护人员用担架将我抬出来时，妈妈拼命阻止他们。

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把我送回考场她就自杀。

后来我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

判决死刑后她想见我一面。

我冷漠拒绝：“忍忍就过去了。”

1.

为了备战高考，我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

因为只要我合上眼，妈妈手中的鸡毛掸子就会落到我的身上。

她年轻时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

所以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她总说：“高考就这么一次，忍忍就过去了，等我考上大学，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现在真的忍不住了。

我眼泪止不住的流，哀求着：“妈，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您让我睡半小时，就半小时好不好。”

妈妈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的脸色瞬间阴狠了起来。

她每每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

她把我拖进了漆黑的储藏间。

这里是我最惧怕的地方。

我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因为小时候只要我不听话，妈妈就会把我关在这里面。

在这里她不会打我，更不会骂我。

她只是不给我一口饭，一滴水，直到她消气为止。

我死死把着门框：“妈，我错了，我不要睡觉了，我会好好复习的。”

可她根本不顾我的求饶。

她将一根蜡烛还有我所有的复习资料同我一起都丢了进去。

“给我大声读，断一下，高考后有你好受的。”

从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我的呼吸就变得困难了起来。

冷汗席卷全身，抑制不住地干呕。

可我还是摸索到蜡烛，颤抖着手将它点燃。

因为妈妈已经在外面开始数着了。

只要她数到三我还没有开始，那等待我的，将是比此刻可怕百倍的折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我一边哭一边读。

不知读了多久，门开了。

妈妈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她的手温柔地帮我擦拭着脸上已经干涸的泪水。

“希希，今天就是高考了，你一定要认真审题，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全部答对的。”

她声音很柔，可我却浑身发抖。

妈妈摸着我的额头，难得地露出担忧之色。

“希希你这是发烧了吗？”

量体温时，我难能得到了在沙发上躺上片刻的机会。

体温计上显示高烧41度。

妈妈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嘴里喃喃着：“这可怎么办。”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冲进了厨房。

趁妈妈不在，我想要闭眼休息片刻。

我真的很困。

可我刚闭上眼，妈妈就将我再次拎了起来。

紧接着，一盆凉水将我淋了个透心凉。

妈妈似乎觉得还不够。

她又将我的头按进了满是冰块的盆中。

“希希你忍忍，高考就这么一次，你不能耽误了。”

2.

考场里，我早已神志不清。

试卷上的字像是同我嬉闹一般，四处乱串。

我想让它们停下来。

如果答不完题，回去妈妈会骂我的。

可我越急，这些字跑得越欢。

它们好像在试卷上转起了圈，晃得我头疼。

我按住试卷，可这些字却飞了起来。

整个教室都是这些字的身影。

我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睁眼。

身边围了好些人。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

“谁让你们把她抬出来的，快给她送回去，她还要参加高考呢！”

紧接着是一道沉稳男声：“女士请您冷静，您的孩子现在高烧昏迷，需要尽快到医院就医。”

妈妈声嘶力竭地喊着：“谁说她昏迷了！”

她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赶忙闭上了眼。

但紧接着是源源不断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妈妈用她尖锐的指甲拧着我的大腿。

我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

妈妈却兴奋地喊道：“看她已经醒了，快给她送回去考试。”

周围尽是鄙夷的目光和切切责备。

可她却一点不在意。

是了。

这么多年，无数人和她说，她这么对我是不对的。

爸爸说她把我逼得太紧，她和爸爸离了婚。

我的老师说她教育方式有问题，她到教育局投诉老师。

她说老师对学生心理造成了重大影响，并将我的抑郁证明拿了出来。

老师被迫停职。

可我的抑郁症明明是因为妈妈啊。

后来她觉得学校学习氛围不浓。

她给我退了学。

我以后只能在家学习，不准离开家门半步。

3.

高考成绩出来了。

356分。

只能上个大专。

妈妈生气地砸了电脑。

“我供你吃，供你喝，给你请了那么多家庭教师，你考这么点分，你对得起我吗？”

她拖着我：“走，我们去教育局，我们和他们说你是因为发烧才考成这样的，你再重考一次！”

我拼命挣扎：“妈您冷静些。”

可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明知高考不会给第二次机会，可她还是到教育局大闹了一顿。

结果就是我要复读。

复读一年，我总算是考了个还算可以的成绩。

足够上个一本。

妈妈很高兴。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四处炫耀。

就连我们小区里的流浪狗都知道我考了601分。

填报志愿时，妈妈选了好多所学校，各种热门专业。

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我都是无所谓的。

只要可以离开家，离开妈妈就好。

我盼了许久，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

妈妈准备了很多东西，都快要把家搬空了。

就连被褥她也打包寄到了学校。

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

离家越来越远，我没有一丝伤感。

学校很美，很大，就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朝气蓬勃。

崭新的生活仿佛在向我招手。

妈妈替我办理好了入学。

她陪着我一起去了寝室。

寝室很大，是个四人间。

妈妈环顾了一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里光线好，适合学习。希希你记住了，不要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放松，妈妈已经想好了，你现在开始准备，到时候我们考研。”

我胡乱点着头。

反正等她走了，我如何她也管不着了。

我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一低头。

妈妈将被褥铺在了地上。

这时同宿舍的室友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她是个长相甜美的女生。

粉红色的裙子，粉红色的行李箱。

她热情地与我和妈妈打着招呼：“阿姨好，我是苏欣，来自A城。”

我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别过了头。

我尴尬地与苏欣招了招手：“你好，我叫陆希望，是D省来的。”

苏欣惊讶地长大了嘴：“D省，那么远哦，坐火车要好久的吧。”

“一天一夜。”

“我听说你们那里冬天超级美也超级冷，不像我们这里的从来不下雪。”

我们那里美吗？

我不觉得。

苏欣还要说什么，却被我妈打断了。

“希希赶快收拾，收拾好了我们去图书馆看书去。”

这句话让我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

苏欣凑过来：“阿姨今天刚开学，让希希休息休息吧，我们一会儿可以一起去逛逛校园，听说这个学校后面有一大片向日葵呢。”

不等我开口，我妈妈率先翻了个白眼。

“要逛你自己逛去吧，我们家希希和你可不一样，我们是来学习的。”

苏欣显然没想到我妈妈会这么说，脸色有些许难受。

“你们好呀，我叫董悦。”

“我叫陈潇。”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她们是在公交上认识的，没想到是一所学校，还是一个寝室。

苏欣很快也与她们打成一片。

三个人有说有笑，计划着一会儿去逛逛校园。

她们还讨论了在交流群和表白墙里看到的八卦。

我也好想参与进去。

可床边，妈妈的脸都快比墨水还要黑了。

尤其在她们说到大学要谈个甜甜的恋爱时，她更是直接把手中的脸盆摔到了地上。

巨大的响声把三个女孩儿吓得不轻。

我刚准备道歉。

妈妈就将我从床上拽了下去：“走，我们找校长给你换个寝室。”

4.

校长办公室里。

我低头站在妈妈身后。

妈妈吐沫横飞地与校长抱怨着。

她说这里没有一丝学习氛围。

她说从进校园到现在，没看到一个学生手里拿着书。

她说我们宿舍里的人不讨论学习反倒讨论逛什么吃什么。

她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应该讨论这些与学习无关的地方。

她要求学校给我换个宿舍。

宿舍里的人必须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可以帮助我学习进步的那种。

她说我的同班同学必须要热爱学习的，学习氛围必须特别强。

我看到校长起初还面带微笑，后来笑容越来越僵硬，到现在，校长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终于他趁我妈妈咽口水的机会插话。

“这位家长，我很理解您希望孩子可以好好学习的心情，但我们学生学习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该上课的时候，我们学生当然要认真上课听讲，但该放松的时候我们也要适当放松。

像是您说的一起逛校园，一起吃饭，这也是学生之间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

我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且我们学校确实挺美的，有时间您也可以让孩子陪您逛一逛，相信您也会喜欢上我们学校的。”

妈妈听到这话更气了。

“我送孩子来是学习的，不是让她来玩来交朋友的。”

但不论她怎么说，校长也只用没有多余宿舍，宿舍都是提前安排好了无法更换为理由回绝。

就算我妈威胁校长，不给换宿舍我们就退学。

校长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顺便一脸同情地看向我。

短短一天，我和我妈就成了学校风云人物。

一道名为“远离这对奇葩母女”的帖子占据了校园论坛榜榜首。

只因妈妈在校长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有气无处撒。

回寝室的路上她见人就怼。

看到腻歪的小情侣，她将两人一把分开。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们谈恋爱的地方，谈恋爱滚回家谈去，别影响我女儿学习。”

看到打篮球的男生们。

她将他们的篮球扔进垃圾桶。

“打篮球回家打去，这是学校，不是让你们玩儿的地方。”

看到拍照的学生。

她骂她们是白眼狼，辜负父母的一片苦心。

等我们回到宿舍时，其他三名同学已经离开了。

我妈一边嘱咐着我不能像她们一样，只顾着玩乐，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锅碗瓢盆。

我急忙阻止：“妈，宿舍不让使用大功率电器的！”

妈妈甩开了我的手：“不用这些你打算吃什么，谁知道食堂里的东西卫不卫生，有没有放添加剂。”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再忍忍，她马上就要走了。

但我没想到，她钻进了铺在底下的被褥里：“以后妈就在这儿睡，陪着你。”

室友们回来。

被地上躺着的妈妈吓了一跳。

苏欣率先问道：“阿姨您这是……”

妈妈：“我以后就住这儿陪着希希，大家都是女的没什么不方便。”

室友们虽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只有我知道。

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5.

后来宿舍里所有人都厌恶我的妈妈。

因为她，宿舍里再也没响起一点笑声。

舍友们除了睡觉基本不会呆在宿舍。

我知道，她们这是在躲我的妈妈。

可即便这样，我妈妈仍不满意。

她绝对她们睡得太晚，影响了我的休息。

她定了个规矩，每到九点必须熄灯。

过了九点宿舍里不能有一丝亮光，除了我的床头。

她们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包括半夜去上厕所时的开门声。

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妈妈就会把她们反锁在宿舍外。

她堵着门，不许其他人给她开门。

她说这就是不听她话的后果。

后来室友们实在受不了了，就与她理论。

可这些有教养的女孩们怎么可能吵得过我的妈妈。

她们被我妈骂哭了，跑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与妈妈唇枪舌战，最终也败下了阵。

有这样的妈妈真丢人。

我恨不得没有这样的妈妈。

她要没生下我多好。

她要死了该多好。

我没想到自己会生出这么恶毒的想法来。

但她要是死了，我们就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