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黃賓虹先生論及繪事之妙，謂「元人渴筆必自濕筆始，畫到後來其筆自然乾渴，故能有淋漓之致」。此語深寓畫道之精微。

夫元代諸家，如黃公望、吳鎮、倪瓚、王蒙之流，其筆墨間藴含天地之氣，渾厚華滋，尤以渴筆見長。所謂渴筆，非但枯乾使然，實源於濕筆之功，漸進乾渴，猶如山泉涓涓，終至細流之竭，而韻味雋永。此過程非強求可得，惟久練而後能悟其妙，自然而然，方現筆墨之神韻，淋漓而富有生機。

然而，自四王以降，畫壇風氣稍變，學者競相摹仿，專尚乾皴之技，或含毫輕拂，或以紙舔筆，求其枯瘦之態，而忘却筆墨之根本。於是乎，畫作多流於形式，枯滯不化，猶如槁木死灰，失卻了水墨之靈魂，墨法之妙趣，盡皆埋沒於繁複之技藝中矣。

究其本末，畫道之大成，在於心源與造化相合，技進乎道，不拘泥於形似，而追求氣韻之生動。古人云：「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意即如此。若徒慕枯澀之表，而忽視筆墨之內涵，則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終難達藝術之巔峰。

是以，黃賓虹先生之言，實為警醒後學，欲臻水墨之妙，當循序漸進，由濕而渴，由技入道，不執著於一端，方能兼收並蓄，得其真髓。畫者當悟此理，不為時風所囿，復歸自然，以心驭筆，以情帶墨，則畫作自能氣韻流暢，生意盎然，達於畫道之高境也。

王唯行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