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情絮三字决——雨水

友绿说小说 2024-05-14 22:02:51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又渴又累又冷,实在是跑不动了,拖着重沉沉的双腿,爬上一个沙丘,四处望,原来再往西走百来米,就有一条水泥公路。我喝了口带在身上的水,提了拼命的劲,终于来到公路上,等了许久,并没见到一人半车。气温更低了,我甚至不敢呼吸,一张嘴喉咙和鼻腔像刀割一般,唉,再熬一会儿吧,熬过这一会儿,再等一阵子,或许天就亮了,天亮了,我就死不了了;而我呢,兴许是死的,又兴许是活的,不重要了,真的累乏至极,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念佛,我睁开眼,见到蓝色条纹的塑料天花板,那上头生满了棕黄的霉。一个妇人,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她坐在我对面,同我点了三次头,才说道:“你肚子饿了吗,想喝什么茶?”我听了这话,在琢磨这里面的逻辑,如果我饿的话,不是该问我要吃什么东西么?难不成她说的是可以饱肚的炒米茶?我可不吃炒米茶,太甜了。那妇人又把原来的话重复着问了两次,我答道:“我只想喝清粥就咸菜。”

她说:“你说大声点。”

我问:“你这里有粥吗?如果没粥,青菜面汤也行。”

她说:“不行,不一样了。”

我疑惑道:“哪里不一样了?”

这时走进一个中年汉子来,叫那妇人“表姐”。他告诉我,他表姐和别人不一样,对“三”这个数字情有独钟,跟她说话,如果是有求于她的,一定要说三遍才行。他指了指床头,你看,这个窄小的床,她一定要放三个枕头;这个房间不大,她一定要摆三张床。我问他是不是也住这里,他说不是;我又问他表姐平时是一个人住这里么,他说是。我问他:“那你表姐是三张床轮着睡吗?”汉子呵呵笑了几声,应我:“她只睡一张床,别两张床是给她养的猫和狗睡的。”

他说着就走过来,掀起我的被子,原来在我的脚旁,有三个用硬毛线编织而成的盒子,每个盒子里睡着一只猫。我跳下床,去掀旁边那张床的被子,果真那里睡着三只狗。妇人双手捧了一个衫木托盘进来,上面有三碗粥和三碟小菜,我笑道:“怎么,你们也没饿了,我们要一起吃这些么?碗的数虽足,就是里头的量少了些。”汉子应道:“我们早吃过,这些都是给你吃的。”我看了一眼妇人,脱口而出道:“‘三’真是个好数字。”

汉子道:“可不是好数字么?话说回来,它还救了你的命呢?”

我不明白,问道:“‘它’指哪个?是‘三’么?”

“除了‘三’,还有谁?”

我更加糊涂了,问道:“不是你们救了我么?”

汉子说:“我表姐向来清心冷性,也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今天一大早,我开车送她去给我表姐夫扫墓,遇着你晕倒在路中间,要是换成常往,她必定让我绕过你去,但她这次却让我停车,救了你回来……这其中的牵绕异奇,你知道是什么?”

我摇摇头,现在讨厌起他来,烦他说起话来啰里啰嗦,半天讲不到重点。他清了清嗓子,先是看了他表姐一眼,又转过头来看我,笑道:“因为当时你呀,全身蜷缩着,那状形,刚好就是一个阿拉伯数字的三字,另外,你双手各握着半个拳头,每半个拳头又是伸出三个手指来。”

我哑然失笑,下意识向他们表兄妹点了三次头,对他们道了三次谢,才坐下来喝粥。

据说,玉生香刚出生时,全脸全身紫胀,更不能哭出声,而接产的医生举止凶悍,行事直接,她见形势危急,捞过那刚出世的婴孩,也不管脐带有没有剪,在她胸上大力拍三下,婴孩吐出一指头大小的透明胶状物,随后便“哇”的一声音哭了。她爷爷在后来得知此事,就给他的第一个孙女取名叫玉三响,后来大了些,她爷爷过世了,她爸爸嫌女孩子叫那名字不合适,于是将她的名字改为玉生香。

银月市被银月沙漠包围着,水本来就是缺乏的,好在这里的人笃信“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他们四处挖深井,为了便利,直接就在水井上建起房子来,当地人称这种屋子为井堂屋,而玉生香便是在这样的井堂屋里长大的。一个井堂屋一般住着三四户人家,大多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才会住在一处,不过也有例外的,就比如玉生香家住的井堂屋相对来说比较小,就住着两户人家,玉生香家是外来迁入,因为他父亲做装修,通过人介绍,来银月找活计来做,他们住的井堂屋是租的,一住就是几十年,落了地,也便生了根。

玉生香刚出生时,她母亲体弱,奶水不足,就用驼奶喂她。驼奶喂给婴儿吃之前应该用水先炖开,但玉生香她母亲吴平草嫌麻烦,不把别人的劝告当一回事,都是直接给她喂生驼奶,这般吃了几个月后,婴儿的整个脸都肿得厉害,竟然有成人的半节指腹那般高,眼睛也睁不开,一时求医吃药,花了许多的冤枉钱财,也费了不少的委屈功夫,但总不见好。后来与他们同住一个井堂屋的仇二嫂子供了一个海上方:拿三年以上的陈油菜花籽榨油,榨好后,取出一小半来,加深井水和姜糖碎一起煮,直至出香味,出锅用瓦罐盛好纳凉;榨好的油外擦,煮好的油用来内服。

玉生香的脸果真用这土方子治好了,脸消了肿,双眼也睁开了。仇二嫂子有个儿子叫仇锦络,刚能下地走路。每每玉生香睡觉,小男孩仇落云便喜欢凑到她身上闻,说她身上香。仇二嫂子便问他:“香么?是什么香呢?”小男孩应道:“是花儿的香。”吴平草又问他:“是哪种花儿香?”小男孩道:“是糖儿香。”他母亲又问他:“你是喜欢花儿多一点还是喜欢糖儿多一点?”小男孩指着床上的女婴,道:“我喜欢她。”两个大人嬉笑道:“那就让她长大了嫁给你,可好不好?”虽然只是玩笑,但他们说顺口了,久而久之,竟成了两家之间一个默认的口头契约。

玉生香刚到下地学言的年岁,她那时还叫玉三响,就从周围的亲人那里得知自己名字的由来,后来日渐懂事,虽厌恶自己“玉三响”名字,但也独对“三”这个字崇拜不已,个中原由不便深究,只有“怪异”二字可解释一二。

井堂屋里的水井里的水越发少了,水位愈来往下,人们砍来又修又瘦的长竹,把竹杆全身的枝桠劈了,只在顶端留两三个枝钩,提水时,把水桶上的提环挂在竹杆枝钩上,往下一丢,再往上一带,满满地提上一桶水来,倒也算得上方便。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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