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重病。
我在重症监护室外煎熬五天，度日如年。
我还是打不通老公赵澈的电话。
我打算在门外法餐兼职，那里日结工资。
却看到我消失的丈夫带着一个女孩在那吃饭。
1
我漠然的低下头，眼泪却掉在肮脏的碗里。
后厨配菜的活，一天500。
我自告奋勇的承包了洗碗，老板答应多付200。
远远不够，幸好旁边的便利店夜班的工资今天结钱。
晚上就能凑够钱缴费。
我身上的钱都用来救奶奶，可还是远远不够。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所以当许久没见的丈夫绅士的和漂亮女孩吃着我从未吃过的东西，我脑子依然是木的，头上的筋不停的跳，喝一把止痛片也没用。
我不能闹，我不能失去工作。
眼泪怎么都流不尽，我收回视线开始削土豆、胡萝卜、洋葱、处理各种肉类。
可能是洋葱太辣。
热气翻腾着，各种味道混合在后厨，香气泛起，我无端的反胃。
去卫生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等我洗完所有油腻的碟子和碗时我的后背也已僵麻。
我在门口等着结工资，职业装的管理人员正在挨个结算，旁边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和她说着话。
“姐，今天有一桌贼有意思，那男的是附近的医生，我认识他，追那女孩挺久了，活像个舔狗，今天吃了2000多块呢，那女孩都没笑一下，他可真殷勤。”
“他舔狗？那女孩是院长的女儿，人家什么没见过，他才不傻呢。”
2000块吗？
我失神的想着我一天都赚不到人家的一顿饭。
自嘲的笑笑。
顺利回到医院把费用缴清我松口气。
再一次拨打赵澈的电话。
嘟嘟嘟。
依然忙音。
2
赵澈回电时不耐烦的吼声比扬声器还吵闹。
“叶笙你是不是有病！你的控制欲怎么这么强！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行吗？”
我发了朋友圈，还群发了所有人，寻找我消失的老公。
他最爱面子，我知道他会生气，但我没办法了。
我平静无波的回话。
“我没病，奶奶病了，我急需用钱。”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起来。
“叶笙，你已经疯了，上次的借口是你病了，我回去你壮的能把我打死，现在你奶奶又病了？”
“我没钱给你，我忙着呢。”
啪的一声又是熟悉的忙音。
意料之内。
色衰而爱弛，结婚五年，消失已经是家常便饭。
眨着已经干涸得眼，我回到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
从前的甜蜜恍如隔世，回想起只觉得陌生。
每个星期一三五探视，还只能看20分钟，家属都在旁边的小屋里，只有一张躺椅。
里面的气氛压抑到无法呼吸，我睁眼直愣愣瞪着白炽灯。
明天又是一万的费用，怎么办，奶奶。
护士急匆匆出来大喊。
“715床家属！家属在吗！”
我嘴里应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腿有点抖。
“在！在。”
我其实只听清第一句，后来我强迫自己听着，可我怎么努力都只能看着护士的嘴一张一合。
“你到底听见没有？”
耳边传来护士不耐的问话。
所有意识回拢。
她快速的叙述着奶奶要上呼吸机，让我缴费，要不然活不过今晚。
朋友圈里赵澈的发小拍了一张聚会的照片，里面有赵澈。
幸好带了定位，我走到一半下起大雨，整整走了两小时才到。
我已经精疲力竭，腿像灌铅一样重。
屋内热闹的外面都能听到，吵翻房顶的笑闹声，别墅区人迹罕至，我上前砸门。
是赵澈的发小开门。
屋里的热闹被打断，但不知道谁先笑了，大家都开始哈哈大笑。
赵澈在里面温柔的帮一个女人倒酒，见到是我，脸上浮现不耐。
我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流下刺眼的脏。
“妈呀，她还真找来了，赵澈，你牛啊。”
“阴魂不散。”
3
我顾不上别的，焦急的让赵澈给我打点钱。
我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哭。
”赵澈，夫妻一场，我奶奶病重，真的急需，求你。“
“我身上所有的积蓄都给奶奶治病还是不够，奶奶等着救命，那些年你也吃过她的饭，我们还没离婚呢，她也是你奶奶，恩？”
我颤抖的说着，大家渐渐止住笑。
气氛有些凝固。
没有人回应我。
赵澈严肃了些，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奶奶在哪家医院看病？”
我说完之后他嗤笑一声。
“我在医院从来没见过你，我就是那里的医生。你为了见我居然能拿你奶奶做借口，你的把戏真的层出不穷，行了，我给你一万，你走吧，我不和你计较。”
法餐女孩眼里闪过兴味，她走到我跟前打量着我。
”我给，你能马上离婚吗？“
我连连点头。
现在别说离婚，就是让我用自己的命换奶奶的我都愿意。
赵澈反倒有些惊慌，他说了句有病，一把推出我，砰的关上门。
光亮消失了。
我猛地拍打起来。
”转钱，我要一百万，我马上离婚！“
里面死一样的寂静，门又开了。
她塞给我支票，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说到做到哦，光亮再次消失。
我看着手上的一百万心情复杂，嘴唇控制不住的发抖，喃喃道。
”谢谢。“
外面还下着雨，寒意反而让我踏实。
赵澈转来五万，附带一句别要她的。
我收下钱说了句你找时间咱们离婚，然后拉黑了他。
打车回到医院，奶奶上了呼吸机，我脱力的坐在门口冰冷的地上，看着行色匆匆的医生。
满目的白和消毒水，我有些昏昏沉沉。
心里慌张的想哭。
我深呼吸几口忍住眼泪，慢慢的我睡着了。
4
我梦到小时候。
那时我还是乞丐，每天吃不饱还挨打。
我抢了奶奶的馒头爬到树上，我吃的又急又快，三口咽下去得意的看着她。
奶奶没有打我，反而带我回家。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养着一条小黄狗。
她总是沉默，并不是慈祥的样子，但对我很好，我就这样长大。
赵澈是我的邻居，他是被爷爷奶奶带大，他很吵，总是过来叽叽喳喳的烦我，可他害怕我奶奶，奶奶一瞪眼，他就灰溜溜的跑回家。
我不理他，他还是围着我转。
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他要保护我，可我不这么认为。
我听说他爸妈在外打工，还生下一个弟弟，不想要他。
长大后我们恋爱结婚，顺理成章，我越来越喜欢他，深爱他。
婚礼现场他哭的喘不上气，我们的家长都是只有老人，他爸妈并没有出席，他更是发誓要努力过好日子。
慢慢的他有了钱，对我也越来越不耐。
“你能不能别这么烦人，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没人会喜欢你，我们也不是一类人。”
“我突然觉得被抛弃的人互相取暖有些没意思，看见你我只会想起我的曾经，我现在不想在泥潭里。”
结婚当天他说永远爱我，不论富贵还是贫穷。
他说我是上天赐给他最美的礼物。
现在他要一步登天。
礼物变成烂糟的垃圾，连看一眼都嫌烦。
5
吵闹的人声灌进耳朵，我猛地惊醒，怔怔的落下泪，心脏有些受不住狂跳着，又过一夜。
奶奶生病第8天。
奶奶很突然的开始高烧，没有一点预兆，我和赵澈分居我就回了奶奶那里照顾她。
她眼神浑浊，但心里明镜，她没有问我，只是颤颤巍巍给我做饭，我们一起到田野上晒太阳。
那天我做好饭叫她，忽然就没声音，怎么叫都不回应我，我使劲抱起奶奶，她很重，因为我只有她。
可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我不断期待着她好起来，我愿意折寿30年。
医生又在喊了，我下意识害怕。
“病人醒了，你去看看。”
天籁之音，我猛地站起身往过跑。
6
我赶过去却不敢看，眼泪不由自主的溢出，我偏过头胡乱抹着。
奶奶虚弱的声音响起。
“阿笙，别哭，你受苦了。”
“奶奶知道你这孩子犟，认准的人一门心思的对他好，这点你像我，你这孩子性子爱钻牛角尖，阿笙，奶奶真是不放心就这么走。”
………
“孩子，奶奶希望你幸福。”
“我想见见小澈。”
我连声应着，胡乱擦着眼泪，我让奶奶等我，我去叫他。
医生拉住急匆匆的我，他严肃的声音让我耳边萦绕。
“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老人有什么心愿尽量完成，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衰败。”
想到奶奶刚才虚弱的样子我一边跑一边哭。
眼科的门我挨着推开，终于找到他。
顾不得一屋子奇怪的眼神，赵澈看着我也愣住，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脸的我就知道。
我上前就扯他走，一边拉一边快速的说着。
“赵澈，奶奶要不行了，你和我去重症，她想见你。”
我要完成奶奶的心愿，他不去我就绑着他去。
旁边的医生窃窃私语。
“这谁啊，和要饭的似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赵澈猛地甩开我的手。
”疯了？我要陪苏苏吃饭，昨天不是给你钱了吗？你别得寸进尺！“
心坠入冰窖，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怒。
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即使我已经如此狼狈，他都和傻缺一样以为我在挽留他。
他有什么值得挽留。
我怎么可能用最重要的人开玩笑！
即便不爱，我以为人至少有良心！
赵澈站起来把我推出门外，门一下关上锁住，我有些愣怔。
想到奶奶虚弱的脸，曾经赵澈在我答应他时他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我失去理智，猛砸门。
这个畜生。
“赵澈！你这个负心汉！你和我去见一下奶奶！赵澈！！！奶奶随时可能！”
我哽咽的说不下去。
门快速打开，赵澈不耐的眉眼拧成一团，他压低声音呵斥道。
“我再说一次你赶紧走，我们一会有检查，有事晚上再说。”
我撕心裂肺的喊着：“赵澈！奶奶等不起！她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见你！你去告诉她我们很好，你让她放心！”
我拽着他往前走，他一把推开我，我后腰撞到椅子，手机被撞飞出去，尖锐的疼痛袭来。
大家都围观着，冷漠又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忍着眼泪还想再拉赵澈。
远处电话铃声响起，路人帮忙捡起，我颤抖的接通。
窃窃私语的走廊掩盖不住话筒里传来的巨大声响。
“叶小妹家属，请节哀。”
7
我一骨碌爬起来向重症跑去。
我不信。
风声呼啸，被我撞到的人连声骂着，我理都不理。
心快要跳出胸膛，医生看着我摇摇头。
我走进去看着白布，腿一软坐在地上。
好凉。
奶奶要躺在地下，她会多冷啊。
我的眼前始终模糊，擦不干净，我爬到病床前攥着单子，我不敢看。
试探的声音传来，是赵澈。
他还是来了，但是来不及了。
“奶奶？奶奶你别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