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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北伐呼声最高的前期,和认命般苟且偷安的末期,中兴时期反而是南宋压力最大的阶段。群臣们在朝堂上,围绕抗争还是维持现状,吵得不可开交。
对认为“读书不能遂吾志,属文不能尽吾才”的陆游而言,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胜利是他唯一想要提交的答案。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系出名门,祖父陆佃师从王安石,与其父皆策名就列。年少的陆游得以受恩荫。绍兴二十三年,参加锁厅考试时,成绩排在秦桧之孙前,遭到嫉恨打压,不许其入仕。秦桧去世后,方得福州宁德县主簿一职。
乾道元年,任隆兴府通判。因诽谤遭罢职,赋闲。四年后授夔州通判。
鸠雨催成新绿,
燕泥收尽残红。
春光还与美人同。
论心空眷眷,
分袂却匆匆。
只道真情易写,
那知怨句难工。
水流云散各西东。
半廊花院月,
一帽柳桥风。
——《临江仙》
乾道七年,被罢夔州通判。此时王炎调任四川宣抚使,便召其为干办公事,陆游欣然赴任。这首词正是途经果州时所写。由景物开篇。初雨至,鹁鸠声声催啼,草木绽出新芽。燕子收集混着残花的泥土,以筑巢穴。春光与美人一般短暂难挽留。即使心里万分不舍,却没有多少时间好好告别。下阙依然寓情于景,情深好用文字表达,别怨却难言。月色洒在花院的回廊之上,微风拂面,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哀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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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局部)
陆游对梅花十分偏爱,其中寄托着他明净孤傲的情操。
雪虐风饕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落梅两首·其一》
肆虐的风雪,只会让梅花的姿态更加凛然不可犯,花中就数它最为高节坚韧。等花期过了会自行从枝头坠落,绝不向春神屈身博取怜悯。既是夸赞梅花也是借物言志,表明在求和派占主流的时局里,不攀炎附势而洁身自好的态度。
淳熙二年,范成大任四川制置使,举荐陆游为锦城参议。二人志同道合,莫逆于心。
世味年来薄似纱,
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
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
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
犹及清明可到家。
——《临安春雨初霁》
这是首七言律诗,风格清新隽永。皇帝欲授陆游严州知府,于是诏其入京。首句既给全诗定调,直抒心绪。这年头人情如薄纱般脆弱,谁让我骑马来到临安短暂领略繁华。颔联和颈联是一节雨后的生活片段。小楼卧听夜雨,次日清晨便有人在贩杏花。于短笺上闲作草书几行,一边临窗欣赏美景,一边享分茶之趣。末句笔锋一转,将复杂的朝堂斗争比作浮尘,无畏沾染也无甚留恋,只想着清明节前回到山阴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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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局部)
尽管在后世的印象里,陆游常被划归豪放一派。这种情感多体现在他所写的爱国、军旅、咏史类诗词里。当主题变为抒情或咏物时,风格则缠绵蕴藉起来。他与唐婉情深缘浅的爱情悲剧更是令人叹惋。
城上斜阳画角哀,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沈园二首·其一》
此词作于庆元五年,陆游已年逾古稀。时隔四十余年,重游与唐婉相会相诀的沈园。画角是种乐器,音调雄浑高昂。夕阳为城墙披上昏黄光影,配上画角声更显哀戚。沈园已三易其主,池台楼阁都不再是熟悉的样貌。低头看见桥下澄碧的湖水,至少它也曾见证过她轻曼的身影。
当年万里觅封侯,
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
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
鬓先秋,
泪空流。
此生谁料,
心在天山,
身老沧洲。
——《诉衷情》
这首是陆游爱国词中的精品。首句回忆了在蜀地王炎幕下与敌军对战的峥嵘岁月,也是距离实现保家卫国理想最近的时刻。然而如今只剩布满灰尘的貂裘证明那是真实经历而非梦境。尚未击溃敌人,白首徒垂泪。谁能料到此生竟是如此?心远在前线,身却困在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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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刘松年《四景山水图》(局部)
中兴四大诗人中,陆游是最坚定的主战派。随着生命的流逝,他对此也变得更加执着。晚年为韩侂胄写《南园记》成了较大的争议点。得知韩侂胄领兵北伐后,陆游欣喜若狂,认为有望。刚开始的确进展顺利,先后收复了泗州、华州等地。然用人失察,吴曦叛变,形势急转直下。后韩被史弥远谋害,南宋与金朝签订“嘉定和议”,北伐宣告失败。
次年,陆游在忧愤之中,带着九州未复的遗憾辞世。
在《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里,其提到“诗家三昧”。未曾细论,像是参悟了一创作法门。突破江西诗派固有的局限,抵达了笔书意自如的境界。他将身心投入山水田园,躬耕乐道,将内心的真实情感释放出来。自感得益于此过程,故劝说其子:『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陆游活到了八十五岁。如此长寿,即使在政通人和的朝代也属难得,何况是风云瞬息变幻的南宋。这离不开他坚毅的心志,与不断精进自身的努力,一直为北伐做着准备。虽然没等到期盼的胜利,却将赤胆忠心铭刻进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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