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县城有位年轻的秀才,名叫廖显旗。
这位廖秀才不仅长得俊朗潇洒,而且学识渊博,尤其擅长书画,在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廖显旗二十岁那年,娶了城里一位茶叶商的女儿,名叫淑梅,小两口结婚后恩恩爱爱,养育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做廖杰。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廖杰长大成人了,也到了娶媳妇成家的年纪。
经过媒婆介绍,廖杰迎娶了县城大酒楼刘掌柜的女儿阿香。
儿子廖杰不似父亲那般潇洒风流,多才多艺,但是为人精明,颇具经商的天赋。
老岳父很是欢喜,就资助女婿另外开了一家大酒楼,在廖杰的精心打理下,酒楼的买卖非常红火,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廖显旗见儿子已经成家了,又这么会赚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从此之后,再也不过问家中之事,整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转眼到了初春时节,廖显旗听说城外天祝山上的杜鹃花开了,美不胜收,就跟夫人说要去天祝山赏花。
夫人淑梅叮嘱相公,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就让他独自去了。
哪晓得廖显旗出去了好几天,也不见回来,淑梅起初也没在意,她晓得相公的秉性,玩得兴起,啥都忘了,以前在外面玩个十天半月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可转眼过了半个多月,还不见相公回来,淑梅有些坐不住了,急忙带着儿子出去寻找。
一大家子在天祝山里找了好些天,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又过了三个月,仍然不见廖显旗回来,这下淑梅彻底绝望了。
想必是相公在山中游玩时,不幸迷路了,遭遇了不测,淑梅大哭了一场,找了丈夫生前穿过的几件衣裳,做了一个衣冠冢,算是把丧事给办了。
相公不幸罹难,淑梅伤心欲绝,住到了后院一间单独的房子里,从此之后,闭门不出,矢志要为丈夫守节。
儿媳阿香非常孝顺,尽心尽力伺候婆婆的生活,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阿香亲自送到婆婆的房门口。
等婆婆吃过了,将空碗放回门口后,她再悄悄地收回空碗,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日子如潺潺流水,悄无声息的一天天滑过,一晃过去了三个月。
这天晚上,廖杰回来的比较早,难得回家吃晚饭,阿香非常高兴,亲自下厨,炒了五六个可口的饭菜,端上了桌。
廖杰早就饿了,正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吃着,阿香悠悠的说了一句:
相公,最近几天,我发现一件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子,有什么话就说嘛,干嘛吞吞吐吐的。
相公,我发现婆婆最近饭量陡增,一顿饭要吃两个人的饭量。
哦,竟有这事,娘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母亲哪有这么好的饭量。
相公,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明天早点回来,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吧,我答应你。
第二天晚上,廖杰提前打烊了,早早的回了家。
这时候阿香已经做好了晚饭,将一盘竹叶菜,一盘干烧春笋,一碗米饭放进托盘,放在了婆婆的房门口。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淑梅的声音:
儿媳啊,你今天做的饭菜不错,再送一份过来,记得多打些米饭啊。
好的,婆婆,阿香答应了一声,随即又送了一份饭菜。
过了好半天,阿香听到婆婆喊她过去收碗,就跑过去将六个空空如也的空碗,给收了回来。
廖杰在一旁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心中寻思,母亲这是怎么啦,平日里吃一碗米饭,都说吃不下,今日怎么连吃两大碗米饭?
虽然他心中疑惑,但又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只得悻悻而去。
到了晚上三更天,廖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睡不早,顿感尿急,就起来入厕。
等他完事回来的路上,路过母亲的房间,只见屋里黑咕隆咚的,想必母亲早就睡下了。
廖杰抬脚刚要走,突然屋里传来一声咳嗽,声音嘶哑沉闷。
哎呀,是个男人!廖杰大吃一惊,哐当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一看,母亲淑梅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光头和尚!
好你个贼秃,竟敢做出如此肮脏之事,我岂能饶你!廖杰怒火中烧,冲上去举拳就打。
床上的光头和尚猝不及防,顷刻间被打的鼻青脸肿,淑梅拼命拦住儿子,哀求道:儿啊,快住手,快住手啊。
母亲,你别拦着我,看我不打死这个贼秃!
廖杰就像一头发狂的豹子,瞪着血红的双眼,怒发冲冠,淑梅哪里拦得住。
眼看光头和尚被打的嘴角淌血,淑梅跪在地上哀嚎,儿啊,打不得,打不得啊,他是你爹啊。
什么,我爹!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廖杰呆呆的愣住了。
阿香听到屋里的打斗声,急匆匆提着灯笼赶了过来,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屋里亮腾了,廖杰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和尚满脸是血,脸上满是惊恐羞愧之色,待仔细观瞧,他果然是自己的父亲廖显旗!
爹,怎么是你啊,你,你咋剃了光头成了和尚?
这,这----廖显旗的嘴唇哆嗦了好半天,羞愧难当,嗫嚅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淑梅说到:老爷,既然已经被孩子撞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还是告诉他们实情吧。
哎------,我说我说,廖显旗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出了实情。
原来几个月前,廖显旗到天祝山去赏花,他光顾着看花了,不知不觉走进了大山深处,突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廖显旗一时慌了神,急的是团团转,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发现半山腰有一座庵庙。
他欣喜不已,一路小跑来到了庵庙前,只见门楣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净月庵。
廖显旗上前拍打院门,不大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位风姿绰约的俏尼姑。
尼姑不过三十来岁,长得是眼眉如画,肌肤胜雪,虽然穿着灰色的僧袍,但是难掩婀娜多姿的身材。
廖显旗生性风流,见到如此美艳的尼姑,一时意乱情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尼姑微微一笑,问道:施主有什么事吗?
啊,在下到山中赏花,一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下山的路了,看到这有一座庵庙,这才冒昧叨扰,还望恕罪。
哦,是这样啊,施主,我看你走得满头大汗,想必渴了吧,请进屋喝口茶水吧,晚些时候,我再送你下山,你看意下如何?
哎呀,那太好了,廖显旗听罢欣喜万分,急忙跟着尼姑走进了庵里。
尼姑将廖显旗请进了书房,随即说到:施主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沏茶,说罢转身离去了。
廖显旗环顾四周,看到书房布置的清雅古朴,古色古香,看来主人极爱干净,颇有品味。
忽然,廖显旗看到墙上挂着一副《天祝山春景图》,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幅画是自己画的,去年送给了县城的刘员外,怎么挂在了这里呢?
他正疑惑之时,尼姑端着香喷喷的香茶走了进来,看到廖显旗目不转睛盯着墙上的画看,于是问道:
施主,莫非你对绘画也感兴趣?
哈哈哈,不瞒你说,这副《天祝山春景图》就是我画的啊。
哎呀,你是县城赫赫有名的廖秀才,尼姑听罢,激动万分,急忙躬身施礼,贫尼净明拜见廖秀才!
诶,这可使不得,对了,净明师傅,这副画我送给了县城的刘员外,如何到了这里?
你有所不知,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到刘员外家中,给他参讲《心经》,他很是满意。
刘员外知道我对绘画在行,临别之际,就把这幅画送给了我。
啊,是这样啊,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够遇到同道中人,真是令我惊喜万分,看你这书房的设置,与众不同,想必你对诗画颇有研究,怎么会出家呢?
这,净明听罢,眉头紧皱了一会儿,这才回道:
廖秀才,原本这些红尘俗事,我不愿对人提起,不过你是有名的大才子,告诉你也无妨。
我打小出生在富贵之家,在父亲的教导下,精习书画,不敢说精湛卓绝,但也颇有建树。
怎奈后来父亲病逝,家道中落,我被迫嫁给了一位员外爷做小妾。
万幸的员外爷对我疼爱有加,倍加呵护,嫁到他家,倒也没受什么委屈。
不料数年前,员外爷突然暴毙,大夫人容不下我,就将我赶出了家门。
我无处可去,四处流浪,幸得净月庵的圆智师太收留了我,我这才削发为尼,在这里出了家。
哦,是这样啊,那圆智师太可还健在?
哎,她早就圆寂了,如今这庵里就我一人,另外后面的菜园里,住着一位老阿婆,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我见她年老可怜,就好心收留了她。
喔,是这样啊,看来你也是个心底良善之人啊,廖显旗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两人相对而坐,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净明说道:廖秀才,你看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再走如何?
好哇好哇,难得在这大山深处,竟然遇到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巴不得多住些时日,咱两还没聊够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住宿,净明的脸微微一红,转身离去了。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净明安排廖显旗在东厢房睡下了,廖显旗躺在床上,眼前尽是净月的倩影,哪里睡着着。
就在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净明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说道:
廖秀才,山里的夜晚冷得很,我给你加床被子吧,说罢,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净明转身刚要走,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早就令廖显旗神魂颠倒了。
廖显旗一把将净明揽入了怀中,压在了身下,净明嘴里喊着,不要不要,双臂却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就这样,两人干柴烈火,做成了好事。
廖显旗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刚刚睁眼,就大叫了一声,只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被子里,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再一摸脑袋,坏了,头顶光溜溜的,成了大光头。
再看净明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廖显旗登时就火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剃光头!
廖秀才,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庵庙里得了我的身子,岂不是亵渎了佛祖。事已至此,只有委屈你了,就在这庵里长住吧。
你,你---廖显旗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廖秀才,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我这也是身不由己,你想要回去也行,我告你一个奸淫尼姑的罪名,只怕你担待不起吧。
不不不,千万不要告我,求求你了,我留下还不行吗,廖显旗听到这里,吓得是浑身瘫软。
诶,这就对了,你安心留下,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净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这样,廖显旗被扣在了净月庵,开始的时候,两人卿卿我我,柔情蜜意,亲热的不得了。
可日子一久,廖显旗实在是受不了,这里荒凉偏僻,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他开始想念繁华热闹的县城,想念家中的妻儿。
但现在自己是个大光头,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哟,他在痛苦中煎熬了数月。
这天天降暴雨,扯天扯地的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净明来了月事,腹痛难忍,服了药之后,躺在床上昏沉沉睡去了。
廖显旗一看机会来了,现在不逃,更待何时!他找来一身黑袍披上,又将一个特大的斗笠戴在头上,偷偷溜出了净月庵,发狂一般朝山下跑去。
等他湿淋淋的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淑梅看到丈夫死而复生,惊骇不已,你,你怎么这般模样啊?
哎呀,夫人,一言难尽啊,廖显旗这才将自己和净明厮混的经历,详细叙说了一遍。
虽说丈夫和尼姑有了奸情,但是淑梅相当大度,看到丈夫平安回来了,也就不再计较了。
但是廖显旗这般模样,怎么出去见人啊,万一被人发现了,廖家的脸面往哪搁。
淑梅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主意,连夜搬到了幽静的后院居住,假意说自己为丈夫守节,一日三餐让儿媳送来。
以此打掩护,将廖显旗藏在屋里,等他头发长出来之后再现身,到时候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要不是阿香发现婆婆的饭量陡增,就不会被廖杰撞破这个秘密了。
廖杰和媳妇阿香听到这里,唏嘘不已,廖杰思虑了片刻回道:
爹爹,你这样躲在屋里不是个办法,这里人多眼杂,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我看唯一稳妥的法子,干脆,我们搬家得了。
孩子,你想往哪搬?
出城三十里有一座庄园,那儿非常幽静,无人打扰,庄园的主人早就要把园子卖给我,我一直没松口,我现在就把庄园买下来,全家搬过去,你看意下如何?
好好好,太好了,还是我儿考虑的周全啊。
过了几天,廖杰安排了几辆大车,特地选在夜里搬家,他叫爹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了最后一辆大车上。
就这样,一家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县城,搬到了城郊的庄园。
过了三年多,廖显旗头顶的头发终于长齐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敢以真面目示人,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家门。
这年深秋,廖显旗去给一位朋友祝寿,回来的路上,恰巧路过净月庵,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进去看看。
等他推开院门一看,登时傻眼了,只见庵里破败不堪,荒草丛生,都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
不要说没看到净明,就连那个又老又哑的阿婆都不知去向了,廖显旗默默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苟男苟女奸事多,太好看了。
小编的小说可收入“三刻拍案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