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清光绪二十年)7月,日本帝国主义趁着朝鲜东学党事件的机会,出兵侵占了朝鲜的首都汉城,围困了中国驻在牙山(汉城西南)的军队;并派遣军舰越境在黄海内航行,向中国进行挑衅活动。
当时中国海军——北洋舰队驻在威海卫海港。这日致远号兵舰管带(舰长)邓世昌和经远号管带林永升出海巡视,在归港途中,邓世昌站在船头,全神贯注地巡视海面上的动静。
桅杆瞭望台上的信号兵发现东北东海面有日本的吉野和秋津洲两只兵船。邓世昌当即下了战斗警报的命令。在急促的号声中,水手们顿时涌向甲板。邓世昌吩咐大副陈金揆:命令经远号林大人立刻备战。
致远号在邓世昌镇静而从容的指挥下,乘风破浪行驶着。老水手发现从东北东海面上漂来三颗水雷;水雷越来越近,呈丁字形阻住去路。舵手遵照邓世昌的命令,转动舵轮,船头迅速拐弯穿过了水雷。
日舰吉野的舰桥上,海军中将伊东司令和少佐舰长,见致远舰巧妙地躲过水雷,不禁感到吃惊,见识到邓世昌的厉害,深知对他挑衅恐怕占不了便宜,于是就放起礼炮来。邓世昌也命令经远号林管带按照国际礼节向敌舰还礼。
两舰回到刘公岛后,邓世昌和林永升到提督衙门去,只见街上一群渔民围着一个穿孝服的青年人在纷纷议论,看样子群情汹汹显得非常愤怒。这时人群中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看见邓管带走来,急忙溜到一旁去了。
邓世昌命随行的老水手问渔民们出了什么事。大家听说邓大人到了,一下子都围拢上来,争抢着说:“日本兵舰在海上横行霸道,随便炮击渔船,我们都不能出海,请邓大人出兵打鬼子···”
老渔民李大爷分开人群走向前来解释说:“这个穿孝的青年人名叫小顺子,他爹在前天出海时被日舰开炮打伤、今日就死了;又加上地方豪绅马四爷强征渔税,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请邓大人给我们做主。”
马四是济远号管带方仁启的岳父。他喝渔民,说日舰向渔船开炮是造谣之后就宣读上谕:“钦奉谕旨,年当甲午四海升平,欣逢皇太后六十寿诞...修万寿山颐和园,每户出银二两,即日收缴,不得延误!”
水手王金堂的母亲正要把一个长命锁资助小顺子。马四爷指挥家奴上前把长命锁夺去了。邓世昌起初听到上谕已是气愤不过,现在看到这情景更忍耐不住了。他严厉地把马四爷斥退了。
邓世昌向渔民们安慰了一番,然后又问了小顺子的遭遇情形。小顺子见邓管带关心地问这问那,就十分悲愤地要求当一名水手,打日本鬼子给父亲报仇。邓世昌看他很坚决,吩咐老水手把他带回船去。
邓世昌和林永升到了提督衙门,向水师提督丁汝昌报告了日舰在航线上布下水雷的情况;并说:“看来日本窥伺中国,蓄谋已久,现在迹象已露,我们应速做战斗准备···”
右总兵刘步蟾认为日本不知我舰的航线,不能布水雷。邓世昌说:“我想只有美国军舰告诉日方我舰的航线。在发现水雷两小时前,美国军舰曾走过这个航线。”刘步蟾狂笑起来,说邓世昌是妄测,恐怕妨碍中美邦交。
丁汝昌忽地站起来,说日本人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又指着地图告诉大家:日本陆军已在牙山包围我们,在海上也尽力寻找战机··现在最为紧急的是济远、广乙两舰,明天要从大沽口起航,护送运兵商船高升号到仁川..
邓世昌很焦急,他认为只用两只兵舰护送运兵商船极为不妥,建议北洋水师全队出动。刘步蟾却以为中国和日本并未宣战,如果北洋水师全队开到仁川,会引得日本的不满;再说北洋水师全队出发,李中堂也未必答应。
丁汝昌不同意刘步蟾的意见,他拍了一下桌子,决然地说:“我们不能看着济远、广乙有失,尤其济远是铁甲船,如有不测,中堂会怪罪我们。”便叫大家马上回船生火,等候起锚命令。然后吩咐文案立刻发电报,向李中堂请示。
各舰管带都回船生火待命起锚。致远舰上,邓世昌全副戎装英气勃勃地在听着大副陈金揆禀报水手们准备的情况。这时忽听信号兵报告:“丁军门的旗号,命令全舰队熄火!”邓世昌望了望刘公岛上的信号台,决定去见丁提督。
邓世昌来到提督衙门,请求丁军门收回熄火的成命,并说:“济远、广乙一旦遭到日舰袭击,如不增援,他们势必要孤军作战,将不堪设想。在我们就是延误战机,请军门大人再三斟酌。”丁汝昌默然不语。
邓世昌见丁军门在忧郁地想着心事,刚要告辞,丁汝昌就把李中堂的回电给他看。邓世昌见电报上写着:“日本政府和中国并未宣战,现各国正为中日关系进行调停···舰队不必前去接应,如有违反,按军法从事···”
北洋大臣李鸿章秉承慈禧太后的懿旨,主张依靠外国调停中日关系;又把北洋水师看成是自己的政治资本,为了保存实力,因此不许全队出动。丁汝昌无奈只得遵命而行,邓世昌见事已如此,只好叹息退出。
再说,济远、广乙两舰从大沽口出发护送运兵商船高升号开往仁川,当航行到丰岛附近时就被日本吉野舰队拦截炮击。济远号管带方仁启惊慌失措地在舰桥上张望着,信号兵请示迎敌命令。方仁启却传令命广乙、高升往回跑。
方仁启慌张地走进舵舵,命舵手王金堂转舵开高速往回跑,见王金堂拒绝执行命令就上前争夺舵轮。王金堂把住不放说:“我们不能丢掉广乙不管,高升号上有成千的陆军弟兄··”
方仁启不容分说,一脚把王金堂踢倒。王金堂高喊:“弟兄们,快···”方仁启急了,掏出手枪对王金堂开了一枪。王金堂中弹不支,破口大骂道:“方仁启,你这是临阵脱逃!”这时大副邱少龙进来。方仁启叫他掌舵急速回航。
正在准备战斗的炮手王国成和水手李仕茂等听见王金堂的喊声都拥进舵舱,看此情景都惊疑起来。方仁启企图掩盖罪行,说王金堂不幸中敌弹而死;并说转舵是要迂回到对我们有利的船位。然后叫王国成等把王金堂抬下去。
王金堂被王国成和李仕茂抬下舰桥时,他又苏醒过来,昏迷中对王国成有气无力地说:“大哥,管带命令我转舵逃跑···向我开···”没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李仕茂十分沉痛地说:“···金堂哥,弟兄们一定给你报仇!”
日本吉野舰队司令伊东发现济远转变了航向,就命令部下浪速号攻击广乙;秋津洲攻击高升。他亲自指挥吉野用猛烈的炮火追击济远。王国成愤怒地请命还击。方仁启却命令挂白旗投降,王国成断然拒绝,转身奔向舵舱。
王国成到舵舱请邱少龙调转船头用主炮迎击吉野,邱少龙不听。王国成急了跑上甲板振臂高呼:“弟兄们,当官的怕死,咱们可是好汉,咱们打!”水手们顿时用怒吼般的喊声响应着:“咱们打!”
正在人声鼎沸的时候,方仁启急忙爬到桅杆底下,用发抖的手升起了白旗。日本吉野舰桥上的伊东司令望见济远号挂上白旗,一面下令停止射击,一面叫随军记者拍摄照片。方仁启升起白旗后迅速钻进了官舱。
王国成和李仕茂正准备用尾炮轰击吉野,忽然敌舰炮声停止,他惊疑地抬头一看,见桅杆上挂了白旗,知道是方管带干的勾当。他气愤已极,迅速登上扶梯将白旗扯下,揉搓一团扔进海里。
甲板上的水手们知道这事都愤怒地骂不绝口。王国成跑到后炮位上,对吉野瞄好准,向李仕茂摆手说了声:“放!”李仕茂一拉火索,巨大的炮口立刻射出火焰,一颗炮弹落在吉野舰首上爆炸了。
吉野舰桥上的伊东司令被猛烈的爆炸声震倒了,他爬起来定了定神,疯狂地喊:“打!”还没来得及开炮,只听轰轰几声巨响,从济远号飞来连珠式的炮弹先后爆炸,全船顿时起火,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伊东忙下令撤退。
济远水手们看敌舰中弹爆炸转舵逃跑,大家立刻欢呼起来:“吉野跑了,追呀,追呀!”但是,这时敌舰秋津洲和浪速号仍然在猛攻广乙和高升。眼看广乙孤立无援,运兵商船高升更支持不住了。
王国成和李仕茂等人来到官舱向方仁启禀报吉野被打得负伤逃走的情形,并请下令转舵追击吉野,接应广乙解救运兵船高升的危急。方仁启惊魂初定还不肯相信,王国成轻蔑地讽刺了他。
方仁启慢条斯理地板着验斥责王国成。王国成气得说不出话来;水手们眼看方仁启胆怯地走出官舵观望。王国成等一再请求转舵追击吉野救援广乙和高着广乙、高升被敌舰击沉,个个心如刀绞,对方仁启万分痛恨。
济远舰回到威海刘公岛后,水手们在擦洗甲板,王国成倚在船舷,沉痛地追忆着广乙、高升上死难的弟兄,痛恨方仁启见死不救。他一抬头,只见岸上一群渔民正围着贴在街墙上的文告,欢腾地谈论着。
王国成听说那文告是济远号丰岛之战的捷报,心里将信将疑,这时大副邱少龙来向大家宣读了丰岛战捷的嘉奖令。水手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原来是方仁启隐瞒投降的事实,报捷冒功,李鸿章因他保住了铁甲船,特地传谕嘉奖。
邱少龙读完了嘉奖令,便凑到王国成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揶揄地说:“国成兄,方大人请你到官舱去,说不定对你要加官进禄哩!”王国成厌恶地勉强应道:“什么官不官的,方管带找我有事,我就去见他好了!”
王国成来到官舱,方仁启假装关心地向他问了些家常,见王国成有些不耐烦了,便装作很义气又很神秘地说,他这回对日本兵船开炮,是闯下了大祸。王国成理直气壮地加以反驳。方仁启又巧自辩解。
接着他又亲切地拉王国成坐下说:“上面的意思,目前中日没有宣战,这一对打起来就不便请西洋各国从中调停讲和啦···”不等王国成辩白,方仁启又讨好地说:“···这我都给你掩盖过去了,要按大清的法律,你就得被砍头!”
这些话越发使王国成感到莫名其妙了。方仁启颇为关心地说:“我是想成全你,一旦上面要追查,于你很不利!”说着掏出二千两赏银中的一些散碎银子给他。王国成这才恍然大悟,使劲推方仁启握着银子的手,气得说不出话来。
方仁启笑嘻嘻地继续说着。王国成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方仁启手里的银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下,气冲冲地走出去。
王国成含怒回到统舱,胡乱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弟兄们都惊奇地问他是怎么回事。王国成气愤地骂起来。大家听他说明经过后,都气愤不平。
李仕茂分开众人挤到王国成身边问道:“王大哥,你不干啦?”王国成说:“不是我不干,是姓方的不让我干哪!”弟兄们更加愤慨。李仕茂同情地安慰了王国成,并劝他投奔致远号邓大人去。
王国成回到岸上,李大爷和渔民们也劝他投奔邓大人。第二天,他来到致远官舱,见了邓世昌说明来意,并揭发方仁启转舵逃跑以及挂白旗的丑恶行为。正在撰写破敌条陈的邓世昌,气得把笔一摔,霍地站起身来。
邓世昌遏抑不住满腔怒火,踱来踱去。王国成继续请求道:“威海百姓都让我来投靠你,他们说,要让鬼子打进来,光占中国地盘还不算,老百姓也要遭殃!”邓世昌听到百姓二字非常感动,当即吩咐老水手带王国成去换致远号衣。
这时经远号管带林永升来约会邓世昌一起去提督衙门参加方仁启的庆功宴。邓世昌早已接到了请帖,他余怒未息不想参加这次宴会;后来听林永升一说,又决定同去赴宴,要当场揭露方仁启的冒功罪行。
提督府的大厅里庆功宴开始了。丁军门要大家为方仁启庆功,并让方仁启谈谈战胜的经过。方仁启无耻地捏造说: “我当时命广乙跟我保持一字队形迎战,卫护高升 可广乙不听命令,临阵脱逃,不幸触礁沉没。”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邓世昌和林永升轻声谈了几句然后问方仁启:“这时候高升号在哪里?”方仁启频为惜地说:“唆!不幸得很,高升号顶不住舰的大炮,中弹沉没!”说着难过似的低下了头。
右总兵刘步蟾有意炫耀方仁启,提问道:“仁启,那就剩下你孤军作战哩?”方仁启得意地说:“眼看敗局已定,情况十分緊急,我立即下令用尾炮射击,吉野才负伤逃跑了。”全场人同声赞扬,邓世昌和林永升却相视微笑。
当刘步蟾要大家为胜利干杯时,邓世昌却站起来十分虚心地向方仁启请教:“既然是攻击敌船,就应该用前甲板的主炮;为什么掉转船头而用尾炮呢?”方仁启被问得有些发窘了,一时回答不出。
刘步蟾从旁帮腔说:“这正是方管带的高明之处,临机应变,使用关羽的拖刀计,罗成的回马枪,故而掉转船头引诱敌人,打他个出其不意。”他说得有声有色,不禁自笑起来。席上的人也都笑了。邓世昌笑得更为痛快。
邓世昌离席走到方仁启面前很有礼貌地请问他,高升被击沉,是在吉野逃跑之前还是之后?方仁启顺口回答说:“之后”。邓世昌追问道:“那么,方大人为什么不去救援高升?船上一千多陆军兄弟的性命,到底断送在谁的手里?”
方仁启窘了半天,才嗫嚅着说:“那邓大人你,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面面俱到吗?”邓世昌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好,就算不能面面俱到···那么,被吉野追击你那条船的时候,你的船杆上为什么挂了白旗?”方仁启语塞好久,又詭辩说:“就算挂了,也是缓兵之计,何况我没挂!”
丁汝昌轻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仁启叫屈道:“丁军门,这是无中生有,请你明察!”邓世昌肯定地大声说:“白旗是挂了!”他举杯喊道:“诸位大人,我邓世昌但愿中国的兵船上,这类有失国体的丑事从此绝迹!请干了这一杯!”
邓世昌把酒一饮而尽,转身向丁汝昌告辞:“丁军门,标下有公事,不能奉陪。”然后向众人拱手,说了声:“失陪了。”急步走出大厅。各舰管带也陆续退席。
席散后,丁汝昌在签押房里,表示一定要追查挂白旗的真相。刘步蟾解劝道:“丁军门,不能查,李中堂准功赏银,是凭你的报表,如果查实了,就是谎报战功。既然打伤吉野就是胜仗,邓世昌的话未必属实。”丁汝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邓世昌从庆功宴上回来心里很烦躁,晚上,约林永升信步来到渔村。只见大槐树下摆着三张桌子,几个水手同渔民们在吃酒。并听到传来的劝酒声。林永升说:“这儿也在庆功。”邓世昌高兴地说:“走,我们也去!”
原来这里正是李大爷和渔民们在为王国成、李仕茂等人庆功,大家见邓、林二管带来了,都慌乱地想要回避。一个中年渔民忙着收拾桌上的万民书。李大爷对大家说:“回避也来不及了,还是迎接吧!”于是便都迎上前去。
李大爷让邓、林二人坐到第一张桌子的首位上,一面斟酒一面说: “北洋水师打伤了日本兵船,我们百姓为他们庆功,请二位大人赏光,干了这碗酒! ”邓世昌接过酒碗对林永升说: “这个酒一定要喝!”两人饮过酒后,又让大家一同干杯。
李大爷兴致勃勃地说:“二位大人,别怪我们百姓说话不懂规矩。鬼子要是打进来了,中国人就得给鬼子当牛做马啦!”又取出万民书说:“这是我们刚才写的一张万民书,请求朝廷派兵遣将,和鬼子宣战。”
邓世昌打开万民书细看了一遍,情不自禁地轻声念道:“为了富国强民之计,恳请朝廷不辜负威海百姓和北洋水手的这片忠心,立即派兵遣将,和鬼子开火……”
邓世昌看完了万民书,激动地和林永升说:“百姓和水手都走我们前头了!”又和大家干了一碗酒,并祷祝道:“但愿朝廷不辜负百姓和水手们的这片忠心。”然后辞别众人和林永升回船。
第二天,丁军门接到李中堂的电报,要他带方仁启到天津陈述丰岛战捷的经过。丁汝昌便同刘步蟾、方仁启乘着致远号起航赴津。邓世昌正好借到天津军械局领炮弹的机会打算向李中堂呈递破敌条陈和万民书。
再说,西太后见到丰岛战捷的奏章和各地百姓的万民书,惊忧交集。这时正在排云殿召见李鸿章,垂问当前中日局势。李鸿章奏道:“···臣一向主和,近来风闻各部大臣弹劾臣主战不力;靠西洋各国出面调停就是误国···请太后做主。”
李鸿章继续奏道:“日本维新以来,采用西法练兵,枪炮精良,如轻易与其开仗,就要兵祸连天···臣打算请各国公使出面调停;日本如敢挑衅,公道在于我们。”西太后听完颇为满意,不动声色地说:“好,那就赶紧办吧!”
西太后起身走到桌前,说:“还有各地百姓上了不少万民书,要朝廷和日本开仗,这可是件大事···”她望着李鸿章轻声说:“你不要忘了,当年闹捻军,闹太平军,逼得我搬了几次家,这一回如果百姓再造起反来,可不好办啊!”
李鸿章满有把握地奏道:“臣想一面请求各国加紧调停,一面亲赴威海检阅北洋水师,做出要打仗的样子,民愤自然平息。”西太后点了点头,为了掩盖避战求和的主张,表面上装作备战,特地赏给方仁启一件黄马褂,以示奖励。
李鸿章回到天津官邸。在丁军门和刘步蟾的陪同下,传见方仁启,在听取丰岛战捷的陈述后,认为广乙、高升被击沉然可惜,但方仁启保住了济远号,功劳不小,当即转递西太后赏赐的黄马褂。方仁启又惊又喜,慌忙谢恩。
次日宴请各国公使。当时各国正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英国意在保持长江流域的利益;德国关心的是胶州湾;法国致力于广州湾;沙俄则想向满洲伸张势力;美国正想利用日本侵华的机会,把侵略魔掌伸进中国。他们企图不同,但对中国的侵略是一致的。因此对中日关系都冷眼旁观,从中取利。
宴会上,李鸿章向各国公使说明了中日局势,请各国维持国际公法,调停中日关系。各公使都只是口头表示愿为调停,但其说不一并无结论。宴后,各国公使纷纷告辞。李鸿章特留美国公使田贝继续商谈。
李鸿章让田贝到小客厅里,问他调停一事斟酌得怎样了。田贝说:“敝国一向主持公道,已经向日本政府提出忠告了!”李鸿章感激地说:“贵国保证国际公法有效实现,鸿章无限感佩!”他们的谈话被日本特务福岛窃听着。
这福岛化名罗皮尔,冒充美国公使馆的随员,和田贝狼狈为奸玩弄侵华阴谋。田贝向屏风后瞥了一眼后试探地问李鸿章:“中堂既然主和,为什么还要去检阅北洋舰队?朝廷各部大臣和各省的百姓也都上书主战呢?这一切迹象表明是备战而不是主和吧!”
李鸿章连忙解释说:“公使先生,你不要误会。我要去检阅北洋水师,正是为了平息百姓的主战气氛;至于各部大臣上书主战,不过是纸上谈兵··”屏风后的日本特务福岛,一面注意听着,一面做笔记。
这时邓世昌来到宫邸求见李中堂。听差说中堂正在和各国公使会谈不能接见文武官员,又说丁军门和刘总兵也在外厅等候召见。邓世昌无奈只得把刘步蟾请出来,让他转呈破敌条陈和万民书。
邓世昌焦急地在厅外走廊下徘徊着。这时方仁启同水师美籍洋员汉伦、福岛从餐厅里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汉伦为福岛介绍方仁启说:“方舰长在英国留学时,最喜欢结交外国朋友。”方仁启得意地说:“过奖了。”
福岛趁势对方仁启说:“在朋友面前我愿意直率相告,以忍让求得中日局势的缓和,是贵国的良策;北洋舰队是贵国的命脉,更不应轻易失去。”方仁启附和着说:“是啊,所以中堂大人一向慎重从事,以守为攻。”
邓世昌听了感到一阵厌恶,他上前一步,轻蔑地指责福岛:“罗皮尔先生,大清对日是战是和,敝国朝廷自有主张;至于北洋水师的行动,更无须你来献计操心!”方仁启怕福岛下不来台,忙解释说:“他也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切。”
福岛威胁说:“北洋舰队要是再轻举妄动,日本会说中国肆意挑衅;我们中立国就难以说话。”邓世昌义正词严地驳斥说:“中国人保卫自己的江山是轻举妄动?日本偷袭不宣而战,反说中国是挑衅?这是颠倒黑白,一派胡言!”
方仁启见邓世昌怒斥了使馆随员,觉得有伤外国友人的体面,连忙向福岛道歉,然后对邓世昌说:“邓管带,在外国朋友面前,你怎么···”邓世昌鄙夷地盯了他一眼,严肃斥责:“在外国人面前,你没有了骨头!”说完愤然离开。
福岛见邓世昌走远后,向汉伦递了个眼色,把方仁启拉进月门里的花丛旁,然后掏出一张照片神秘地说:“这是日本吉野舰队伊东司令在丰岛海上给济远舰拍的留影。他和我有私人的来往,趁今天要我送给你作为见面的礼物····”
方仁启看了照片,顿时惊瘫在地上。当他被邓世昌揭发时,还可用无凭据进行狡辩抵赖;这回证据确凿,万难掩盖欺骗朝廷冒功骗奖的罪行。福岛就势暴露了本来面目,方仁启只好俯首贴耳任凭他使了。
李鸿章送走各国公使后,当即传见丁汝昌和刘步蟾,做出亲赴威海检阅北洋水师的指示。丁汝昌从刘步蟾手中取过了邓世昌的破敌条陈和威海的万民书,说这是出于将士和百姓的爱国热忱,还恳请李中堂转奏朝廷。
破敌条陈大意是:大敌当前,敢奏请皇上将修颐和园的费用用于置办军火粮秣,加紧备战···李鸿章看了大怒,将它撕得粉碎。又看了万民书,说这是诱惑士卒、煽动百姓,定要将邓世昌革职。幸亏丁汝昌用顶戴极力作保,才算罢论。
丁军门等一行人从天津回到威海后,邓世昌心情十分郁闷。这天晚上,他来到码头徘徊,望着茫茫大海,想到丰岛牺牲的将士,不由感慨万端,脱口吟道:“沧海茫茫月影孤,痛招忠魂剑亦哭;心潮高过滔天浪,何日挺身把敌除!”
他把诗反复吟诵了两遍,一时怒发冲冠,激情不可遏抑,独自舞起剑来。这把宝剑是他父亲的遗物。他父亲在二十年前曾从军赴台湾抗击过日寇,邓世昌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养成了热爱祖国的意志。
这时经远管带林永升走来,他劝邓世昌不要这样郁闷,要打起精神鼓励士气。邓世昌说:“那又有什么用?中堂大人只想依靠外国人调停;太后也是以容忍为善。这一次若不是丁军门为我作保,我已经被革职了…………”
邓世昌愤慨地说:“日寇的野心越来越大,一面进逼鸭绿江,一面想消灭北洋水师好从沿海登陆。可是我们既不整顿军务,也不备战····”林永升也感叹地说:“有这样的大臣,我们的水师和国家的前途,都要被他们断送了!”
两人正在感叹的时候,方仁启和邱少龙也溜溜达达地凑了过来。方仁启望着邓世昌嬉皮笑脸地说:“我看老兄从天津回来一直郁闷不乐,何苦呢?走!去酒馆坐坐,一醉解千愁,我请客!”邓世昌婉言拒绝了他。
邱少龙一旁怂恿说:“邓管带,你就死了出海这条心吧!得乐且乐,李中堂在天津何尝不也是···”邓世昌严厉地把邱少龙训斥了一番。方仁启听出邓世昌是指桑骂槐。他看了邱少龙一眼,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当邓世昌回船时,小顺子和几个老水手正坐在甲板上谈话。一个老水手叹息说:“听方管带说邓大人为了请战受到了李中堂的申斥,看样子邓大人也有点灰心了。”小顺子说:“怪不得邓大人回来后一直不言不语。”
邓世昌走到他们跟前,激动地说:“弟兄们,我邓世昌宁死不容日寇犯我一寸土地,杀我一个同胞,誓和东洋鬼子拼杀到底!日内中堂大人亲临威海,我冒死也再次请战!”众水手同声欢呼:“对,我们一起请战!”
这时,炮手王国成领着老渔民李大爷来见邓管带。李大爷报告说:“我给兵船送菜,有个珠宝商人让我把他送到济远兵船,他说是要给方大人送珠宝;我看他形迹可疑,因此押交给邓大人查办。”
原来这个化装的珠宝商人正是日本特务福岛。他自从和方仁启拉上了关系,就一直有秘密来往。邓世昌一眼就辨认出来,不容他狡辩,一把抓掉他的帽子和假发,见里面还有一张地图,冷笑说:“罗皮尔先生,你来得好快呀!”即命把他关起来。
为了平息民愤,假意备战,李鸿章果然带着他外甥天津军械局长张士珩和其他随员来到威海检阅北洋水师。丁军门和美籍随员汉伦等陪同李中堂乘坐快轮开始检阅。北洋十五艘兵船列成梯子阵从快轮前驶过,并鸣礼炮向中堂致敬。
定远舰领先朝外海鸣放了三次九响的礼炮,接着镇远、济远、经远等舰鸣了二次六响,都从快轮前驶过去了;唯有致远号却急驶着哑然而过。快轮上张士珩问丁汝昌礼炮为什么不鸣?丁汝昌恐慌地刚要回答,张士珩冷冷地说:“这是对上不恭!”
李鸿章不动声色地看完梯形阵,然后再看实弹练习。丁汝昌为了秉公拔擢邓世昌,特请中堂检阅致远。于是大家都到致远观看邓世昌指挥打靶。邓世昌测量精确,指挥裕如,一连三次击中目标,把拟名“吉野”的靶船,炸得粉碎。
打靶后,李鸿章虽然感到满意,却斥责丁汝昌不该把靶船拟名“吉野”。右翼总兵督船管带刘步蟾指责邓世昌为什么不鸣礼炮。邓世昌却冷静地不加分辩,命人把从天津新领到的美国制炮弹抬上来,请中堂当面查看。
王国成和小顺子把美制的炮弹抬来拔掉弹头,从弹壳里倾泻出来的都是沙子。邓世昌说这就是礼炮不响的原因。并说此次从天津军械局领来的二百发美制炮弹都是废品。李鸿章盯了张士珩一眼,叫他追查责任。
邓世昌趁机揭露美国与日寇互相勾结的阴谋,叫陈金揆把福岛带上来,先呈上假发辩并说他与方仁启有来往。福岛狡辩说假发是尊重中国习惯;和方管带往来也是正常关系。李鸿章斥责邓世昌是小题大做,对方仁启也不再追问。
邓世昌又呈上从福岛身上搜获的地图,向李鸿章陈述:“此人确是日本奸细,这是他绘制我北洋水师的兵船和炮位阵势图,请大人明察。”李鸿章看了地图才感到事关重大,沉思了好久,吩咐把福岛押下去。
美籍水师洋员汉伦却替福岛辩护,说罗皮尔先生是美国领事随员,这事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即使他有过失,也不应该受虐待,否则会引起严重后果。邓世昌严正地驳斥汉伦,称他明目张胆,包庇日本奸细。李鸿章却斥退了邓世昌。
这时,码头上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鼓声。原来是众水手和李大爷等渔民百姓成群结队地来向李中堂请战,并要求处决奸细。民众群情激烈、斗志昂扬,声势十分浩大。
李鸿章问知了码头上的情形后,恼怒地命令士卒:“这简直是造反,立刻轰散!”然后又考虑如何处置福岛。丁汝昌主张把奸细处决。水师洋员英人贝登却提议按国际公法办事。李鸿章同意,吩咐把福岛解交给天津美国公使。
恰逢检阅完毕,朝廷派遣专使赉来圣旨。李鸿章当即率领僚属到提督府接旨。圣谕:平壤失守,安东告急,需火速增援,命李鸿章派船运兵十二营,赴鸭绿江口大东沟登岸,北洋水师全体出动护送,途中如遇日寇侵扰,即迎头痛剿。
接旨后,李鸿章请专使到丁汝昌的签押房里密谈。专使说:“皇上(光绪帝)对北洋水师一直不主动出战,很不高兴。”李鸿章说:“皇上是听信了主战派的谗言,想借日本之手夺我的兵权实力。那太后老佛爷之意呢?”
专使回答说:“太后之意是姑且运一次兵。目前不少大臣参奏,说你主战不力,贻误军机,怕社稷不保···”李鸿章说:“社稷保不保,不在于外患。对日本人大不了割地赔款。倘若打得兵穷马尽、流民造反,那才是极大祸害!
专使点头说:“太后老佛爷也是此意,所以要你先运送一次兵,以平息公议;但千万不能和日舰交锋,免得兵连祸结,无法收拾。”李鸿章听了颇为自信地转脸对丁汝昌说:“汝昌,你听明白了吗?就按太后的旨意去办!”
专使走后,李鸿章来到大厅,对各舰管带进行训话。右总兵刘步蟾进谗说邓世昌一贯妄言欺上,冒犯洋人。李鸿章要立即免去邓世昌之职。丁汝昌认为邓世昌是难得的将才,又极力作保;林永升等也一起为邓世昌作保。
李鸿章不得不服从众议,寻思一会,最后把亲信济远舰大副邱少龙调任为致远舰大副,以便牵掣邓世昌的主战行动;原来的致远舰大副陈金揆降职为二副。丁汝昌见中堂如此决定,也不便再予辩解,只得遵命而行了。
同时,在东京日本外相的密室里,陆奥宗光外相告诉吉野舰队伊东司令:各国政府表面主持公道,实际上拒绝调停。他拿出福岛拍来的电报:李鸿章决不备战,要抓住这个战机,并鼓舞伊东说:“中将,准备你的战舰吧!”
接着陆奥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划着:先占领朝鲜,然后是全中国。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得意地说:“···让大日本帝国的战舰,在整个亚洲通行无阻吧!”
伊东疑问道:“如果中国政府不愿意宣战呢?”陆奥满有把握地说:“不,中国政府只有一条路,势必宣战;否则,我们就不宣而战,突然袭击!”并说美国人一定帮助,已答应借给日军星条旗,掩蔽日舰,进行偷袭。
再说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领全队兵船护送十二营陆军安全到达大东沟登岸。第二天归航前,丁汝昌同各船管带到致远舰巡视、学习,然后命令十点钟拔锚起航,直接回旅顺口;快船十艘成纵队,雷艇分列左右两翼...
这时二副陈金揆报说西南海面发现有不明国籍的船队向我方开来。丁汝昌走上舰桥,刘步蟾同各管带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看。方仁启假情假意地张望了一阵说:“这不用大惊小怪,这是中立国——美国的兵船。”
刘步蟾也说是美国兵船。丁汝昌不以为然,认为美国兵船不会出现在朝鲜海面。方仁启又补充说来船明明挂的是美国旗,要大家各自回船准备鸣放礼炮。邓世昌反驳说:“挂的是美国旗,可是为首的那只兵船却是日本巡洋舰吉野!”
方仁启不同意,反说日本兵船不敢挂美国旗,这不合万国公约。邓世昌十分肯定地说:“确是日舰吉野!至于这面美国旗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林永升着急地向丁军门提议:“···这其中定有阴谋,我们应该立即想出对策!”
邓世昌也请丁军门不要迟疑,赶快商议怎样迎敌。方仁启仍然说那是中立国的船队不必防御。众管带都有些紧张起来。丁汝昌环视一下说:“大家要镇静,命令雷艇四艘,前去侦察,船队戒备!”
当丁汝昌和众管带正要各自回船的时候,小顺子引着济远兵船水手李仕茂请见,说有紧急军情。邓世昌让他快讲。李仕茂急切地说:“东洋鬼子的兵船又要来偷袭我们。请看,现在已经来了,挂美国旗是打掩护,好靠近我们····”
方仁启见李仕茂前来报告,顿时大吃一惊,呵斥他擅自离船,叫他快回去。丁汝昌制止了方仁启,然后问李仕茂:“你怎么知道的?”李仕茂瞥了方仁启一眼,又有顾虑地望着丁军门和邓世昌,最后决然地说:“方管带通敌!”
方仁启急得拔刀威胁李仕茂,邓世昌急忙阻住。丁汝昌怒视方仁启喝声:“放肆!”命李仕茂详细讲来。李仕茂说:“昨天陆军登岸时,那个珠宝商人混进方管带官舱里好久没出来,只听说什么‘美国人已经答应帮忙’等等····”
李仕茂又呈上一封信说:“这是刚才从方管带屋内发现的。”丁汝昌看了气得脸色刷白,颤声念道:“方阁下·····以放礼炮七响为号,通力合作...·伊东佑亨。”原来福岛解到天津后就被美国领事释放了。这次他又来和方仁启联系。
丁汝昌把信交给邓世昌看,转验对方仁启唾了一口:“无耻到了极点!”立即命令把他押回威海。方仁启还恬不知耻地分辩说:“这··是汉伦,是美国人的主意。”水手们不容他唠叨,立刻把他锁在致远舰桥下的小舱里去。
破获内奸后,丁汝昌命陈金揆:下令各船,立即戒备待发。刘步蟾拦阻说:“中堂来电,千万不能与日舰交锋。”邓世昌反驳说:“现在我们不打就要挨打,丰岛之战就是前车之鉴!”林永升也说一定得打。刘步蟾怕中堂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丁汝昌果断地说:“日本兵船步步紧逼,我们只有应战一策,中堂怪罪,我来担承!”邓世昌建议:“···我们船队可成双列纵队迎战。日舰是单纵队排列,吉野在前,我们把定远、镇远两艘铁甲也放在前头,就能挫败吉野!”
这时陈金揆上前报说日舰已降下星条旗升起了太阳旗。丁汝昌愤慨地说:“美国人太无耻了!”当即下令:全舰队成双列纵队,用旗舰定远和镇远两只铁甲冲击吉野,先把它打掉就能击溃日本舰队。各管带马上回船,起锚应战!
丁汝昌和众管带起身各自回船。邓世昌送别林永升表示:“永升,内奸已经除了,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把日寇消灭在黄海之上,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林永升也坚定地答道:“小弟也有誓言,不成功就成仁!”说完两人握手告别。
邓世昌送走林永升后,跑上了舰桥。王国成、小顺子等众水手们都围了上来。李仕茂也来不及回济远舰了,请求留在致远。众水手也同声要求留下李仕茂。邓世昌说:“好,弟兄们,拔锚应战!”
旗舰定远号管带右翼总兵刘步蟾临阵怯敌,怕自己在前挨打,擅自将双列纵队旗号改成一字横队旗号。这时日寇舰队越来越近。丁汝昌走上舰桥,发现了自己的舰队排成了一字横队,不禁大吃一惊。
丁汝昌问刘步蟾为什么擅自改队形?刘步蟾支吾说旗号挂错了,要改过来。丁汝昌愤怒已极,扬手就给他一记耳光,厉声骂道:“贪生怕死···现改来不及了,我们定远开快船,紧对吉野!”刘步蟾连声答应:“是,是!”
刘步蟾匆忙来到舵位,故意大声命令舵手:“开快船!”又自己把住舵轮,低声而严厉地威逼舵手:“慢!慢!减低速度!”北洋舰队排成了一个弯弓形在前进着,正中的旗舰定远号落后了。
日寇吉野舰队伊东司令听少佐舰长的报告,说北洋水师排了个奇怪的队形。伊东一看不禁狂喜起来,认为这个一字弯弓的队形,对自己十分有利,命令部下舰队集中炮火向北洋舰队正中的旗舰射击。
北洋舰队旗舰定远居中落后,左右两翼舰队又不利于应援。这样就更给敌舰以准确的射击目标。一时定远周围弹落如雨。眨眼间被炸得舰桥坍塌,桅杆折断,五色帅旗坠落下来;丁汝昌也负伤摔倒在甲板上。
在弥漫的硝烟里,丁汝昌被水兵扶起来后,他忘了伤痛愤怒地大声命令:“开炮!”前主炮立刻瞄准吉野猛烈地轰鸣。这时刘步蟾吓得丧魂落魄,他知道擅改旗号,死罪难逃,在炮声震荡中掏出手枪自杀了。
旗舰帅旗被打掉后,失去指挥,北洋舰队立刻混乱起来。致远舰上的邓世昌命令陈金揆在自己舰上升起帅旗代替旗舰指挥战斗。大副邱少龙急加拦阻,说擅自升起帅旗是篡夺兵权。又说:“这样敌人就会集中火力攻击我们···”
邓世昌怒斥邱少龙:“我们正是要分散敌人的炮火,让丁军门突出重围。”命小顺子快把帅旗升起。当帅旗升起的时候,水手们一片欢呼。邓世昌当即叫旗号兵传命济远、经远集中炮火掩护督船突围;命陈金揆指挥进攻。
敌舰吉野少佐舰长发现致远号代替旗舰指挥,忙向伊东报告:“听福岛说致远舰长邓世昌可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伊东点头说:“嗯,我们见过面!”随即命令前队巡洋舰把致远和它的舰队隔离开,专攻致远。
敌舰集中火力疯狂地向致远轰击。大副邱少龙慌了,要上舰桥降落帅旗。邓世昌呵斥了他并命他指挥后炮打沉吉野。这时一声巨响,敌弹落到甲板上爆炸了。邓世昌手臂负伤,小顺子忙给包扎;邱少龙摘下救生圈想跳海逃跑。
邱少龙刚跑到舰桥下的小舱前,忽听方仁启在舱里叫他,他急忙打开舱锁。方仁启错出来奇过邱少龙手里的抢向邓世昌开了一,见未击中,忙抱着救生圈跳海逃跑。
邓世昌听到枪声从舰桥上奔了下来,察看了情形后,逼向吓呆了的邱少龙怒斥道:“你干的好事!”邱少龙抱着救生圈正要逃走,被陈金揆阻住。邓世昌面对这样的民族败类,怒不可遏,拔出宝剑立即将他刺死。
陈金揆回到前炮位指挥王国成、小顺子等猛轰敌舰吉野。伊东被炸得伏倒在地。少佐舰长要赶快撤退。伊东顽强地下令:“我们暂时避开邓世昌,先把经远打沉!”又命西京丸缠住致远。
敌舰西京丸直奔致远左侧而来。邓世昌已看破敌人的企图,他轻蔑地骂了一句:“伊东,这个老狐狸!”命陈金揆用最快的速度把西京丸打沉。顿时前主炮对着正向致远驶来的西京丸轰鸣起来。西京丸被炸成两段。
这时济远号已被冲后退了。敌舰吉野和秋津洲围攻经远。邓世昌在舰桥上焦灼地望着。老水手上前报告说:“经远被击沉,林大人还打来信号旗,要我们奋勇杀敌,宁死不屈!”邓世昌无限悲愤,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敌舰吉野、秋津洲击沉经远后便向致远包围过来。邓世昌大声喊:“弟兄们,要为经远死难的弟兄报仇!对准吉野,开快船!”话音刚落,左舷上三门大炮朝着敌舰一齐轰鸣。秋津洲被击中起火转舵逃去。
敌舰吉野的炮弹连续在致远甲板上爆炸。水手们迅速扑灭了火。小顺子和王国成激怒地操纵着大炮。巨大的炮口朝着吉野怒吼着。吉野舰桥被炸塌了一半,甲板上水兵乱奔乱窜,尸体横陈。伊东忙命少佐快快撤退。
吉野仓皇逃跑,致远随后猛追狠击。两船大约相距一千米左右时,眼看就要将吉野打沉了。可是当王国成打开炮栓时,小顺子却空手进前啜泣说:“好的炮弹没有了!”王国成气得两眼流泪,大骂李鸿章。
陈金揆奔上舰队向邓世昌报说炮弹已尽,剩下的全是这回从天津领来的美国炮弹;德国炮弹又不对口径。李仕茂抱来美国新式炮弹,倒出来全是沙土。邓世昌急得用拳猛击栏杆,心中万分愤慨。
致远舰的炮声停止了。伊东估计邓世昌的炮弹已经打完,便指挥吉野又回头反扑过来。邓世昌下令水手们站队做了一次检阅,然后向大家说明危急情况并表明自己的态度,命陈金揆带伤员马上离船。
陈金揆和一个老水手坚定地回答说:“弟兄们发过誓,决不让日寇在中国的海上横行霸道···誓与日寇拼杀到底!弟兄们生死要和你在一起···”众水手同声应和:“我们生死要和管带大人在一起···”
邓世昌激昂地对大家说:“弟兄们,我谢谢你们,你们是中国的好男儿,是北洋水师的英雄好汉!现在还有人,还有兵船,我们要用兵船进行最后一次战斗!”他双拳一撞,要撞沉吉野。水手们都同声响应。
在炮火声和水手们的沸腾声中,邓世昌从容不迫地把宝剑交给陈金揆说:“你和弟兄们万一得救,这些东西也好作个纪念。”这时小顺子报说距离吉野还有二百码。邓世昌毫不犹豫地下令开最高速,向吉野冲去!
致远舰用最快速度冲上前去,越过了吉野的射程,敌人的大炮不灵了。伊东没防备这一招,再想转舵逃跑也来不及了。炮手和水兵们惊叫着抢夺救生圈,乱挤乱撞地纷纷跳海逃生。
邓世昌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亲自手把舵轮向前猛冲。王国成、李仕茂、小顺子等人用步枪向敌人射击。伊东见致远舰排山倒海般的迎面压来,吓得心胆俱裂,抢个救生圈刚跳进海里,只听一声巨响,吉野已被撞得粉碎。
致远舰毀坏了,民族英雄邓世昌壮烈牺牲了,水手们也多数以身殉国了。陈金揆和王国成、李仕茂、小顺子等人落海后有的抓着救生圈,有的抱住漂木,向前来应援的镇远舰游去。
黄海战后北洋舰队归还威海时,还有兵船七艘,雷艇十一条。丁汝昌受到革职留任的处分,只好执行李鸿章“避战保船等待援兵;出战者格杀勿论”的命令。在刘公岛周围布下了水雷坚守不出。又在提督府辕门外张贴告示晓谕军民。
1895年2月,日寇舰队包围了刘公岛,水手和渔民不断请战。方仁启在黄海遇法国商船营救逃回后,李鸿章因他“避战有功”原职留用。他看敌军压境,认为卖国求荣的时机已到,这天夜里和他岳父马四爷约美国洋员汉伦到辕门外秘谈。
方仁启有李鸿章给他做主,并不把丁军门放在心上,而伊东那封信和邓世昌一起沉到海底没了凭证,就更无所顾忌了。他迫切要与福岛接线,让汉伦赶快出个主意。马四爷也催促说:“天快亮了,那些乱兵百姓又会来辕门请战啦···.”
近几天汉伦和英国洋员贝登几次劝诱丁汝昌举舰队向日寇投降,都遭到丁汝昌的严厉申斥。汉伦听方仁启要和福岛接线,答应一声便转身到海边去察看形势。马四爷叫方仁启不要太着急,静待消息。
汉伦回来说:“港口封得死死的,没有丁老头子的命令谁也出不去,没法和福岛接线;就是接上线,还得逼丁老头子投降。不然,你是水师官员,命就难保。”方仁启掏出那张照片,自信地说:“我不怕,伊东司令不会忘恩义的。”
一会,贝登出来告诉他们:“丁老头子顽固到底,既不敢违命出战,也决不举舰投降。这样,我们就以丁军门的名义写好一封投降书,不再和他讲什么道理,直接叫他签字画押···”
听贝登这样一说,汉伦发了声狠:“对!我来写投降书,丁老头子要是不签字…………”他摸了摸手枪接着说:“就送他到天堂去!”方仁启连声叫妙,约汉伦同到丈人马四爷家去写。这时传来群众的喊声,方仁启等四人忙从小道溜走。
呐喊而来的正是陈金揆、李仕茂、王国成、小顺子和李大爷等。原来陈金揆等人自黄海生还后,因为是主战一派不被重用,已成了散兵游勇。他们看到当前形势危急,便和李大爷等渔民联合起来常常到辕门请战。这天又起早前来请愿。
群众立刻兴奋地向走出来的丁军门围拢。小顺子高呼:“丁大人,兵船应该开出去,把日寇打下海!”李大爷递上血书说:“大人,刘公岛的乡亲百姓现在都是你的水手,你下令吧!不用说还有兵船,凭了咱中国人多,十个打他一个,也能把日寇赶出去的。”
陈金揆见丁军门沉吟不语,便上前提醒说:“大人,千钧一发之际,外国洋员和方仁启的话是听不得的!”丁汝昌非常激动,他向大家拱手感慨地说:“乡亲们,弟兄们,刘公岛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汝昌无能。不过有我在,投降日寇是万万办不到的。”
水手和渔民们听了立刻欢腾起来。李大爷精神抖擞地高喊:“日本鬼子来,我们就和他拼了!”群众同声应和着。丁汝昌踌躇不决地说:“同仇敌忾,我丁汝昌也有心和日寇决一死战;可上有圣命,中堂谕令再三,要避战保船,等待援兵,我..”
陈金揆焦急地请示说:“援军迟迟不到,难道我们就束手待毙?”李仕茂也说援兵靠不住,李鸿章根本不想打日本。现有兵船是可以冲出去的,不然日寇就要登陆了。李大爷上前恳请说:“事到如今,你就做个主吧!”
这时海边响起日寇的枪炮声。丁汝昌环顾众人,慨叹一声说:“父老们!弟兄们!太晚了,太晚了···”说完回身走进辕门。
丁汝昌回到签押房,翻看了一下李中堂的谕令,又看看渔民的请战血书,想到大敌当前,北洋海军危在旦夕,既不能抗拒上命出击日寇,又不忍违背军民坐以待亡,左思右想毫无出路,痛苦万状愤恨已极,最后服下毒酒。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议论着。陈金揆认为丁军门宁死不降是可信的,但刘公岛已陷于绝境不能再等待他的谕令。李大爷说:“如今人人手里有刀枪,我们自己也能杀出一条生路···”说话间,一个水手跑来说有一股日本兵在东山滩头登陆了!
情况已万分紧急了。陈金揆大声喊道:“父老们,弟兄们,我们把日本鬼子赶下海去!”群众高举着火把、武器,响起了一片呐喊声。陈金揆和李大爷立即分兵两路,奔向东山滩头去包抄敌人。
群众走后,方仁启拿着写好了的降表和汉伦、贝登、马四爷来到辕门,听士着卒说丁军门已经自杀,贝登连声叫好,汉伦说这是上帝的恩赐。方仁启让汉伦等在门外望风,自己进去把降表盖上水师的“官防”,然后去迎接日本官兵。
天刚黎明,凯歌声由远渐近。贝登和马四爷跑上高坡一看是陈金揆等大队人马回来了,两人知大事不好,急忙溜跑。当陈金揆回到辕门前时,正遇捧着降表的方仁启,立即横剑将他拦住。方仁启也拔出腰刀,两人格斗起来。
汉伦掏出手枪想要暗害陈金揆。恰好李仕茂等大队人马赶到。他们手持缴来的日本武器和军旗,见此情景立即一拥上前包围方仁启和汉伦,解救了陈金揆。
陈金揆搜出方仁启的降表,当面揭穿他想借丁军门名义投降的阴谋。方仁启还抵赖说这是军门大人口授的钧令。陈金揆冷笑说:“姓方的,不要胡说了。我们知道丁军门服毒自尽了。你要把北洋兵船送给日寇,那是妄想!”
方仁启和汉伦正在惶惧相顾无言狡辩时,水手们押过来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少佐军官。两人见这个军官正是福岛,不由大吃一惊。陈金揆笑着给他们介绍起来:“罗皮尔先生,认识吗?”福岛愕然地说:“啊,方仁启、汉伦····”
方仁启惊慌地看了汉伦一眼:“快把他杀了!”汉伦掏向福岛射击却被小顺子截住,枪朝空中响了一下。福岛由惊转怒反噬汉伦:“好啊,你们想杀我灭口,你们洋大人为我们服务已经五年了;方仁启也是听我们日本大本营的命令的....”
陈金揆不待福岛说完,便严正地谴责说:“够了!半年前就在这儿,你们阴谋勾结,耀武扬威,想不到会有今天吧!中国决不许你们蹂躏,这儿也永远不会有你们的天下!”他指了指四周:“你们看见没有?”大伙刷的一声举起了刀枪。
陈金揆指划一下刘公岛的周围告诉大家:“这儿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把卖国贼和洋鬼子押下去,立即正法!”命令一出,顿时响起了群众愤怒的喊声。
东方破晓,朝霞映红了海空。陈金揆高举邓世昌的遗剑和人们一齐发誓:“父老们,弟兄们,只要有一个中国人在,就不能让鬼子踏上我们的江山!邓大人永远和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