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妓,而他是战功显赫的将军。
我贪恋他的温柔,可他说「妓终究是妓。」
后来他看到我在敌军的城墙之上。
他下令,「叛国者,杀无赦。」
可最后他却抱着我破旧的尸身在废墟中哀嚎。
.......
1
「呵,妓终究是妓。」
我只是垂眸,沉默的整理衣衫。
我叫月眠,是一名歌妓,是打小被卖来的,自幼在怡红楼长大,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月眠这名字也是老鸨给我取的。
身旁对我嗤之以鼻的是慕容禾,是我国战功赫赫的将军。
坊间传言他前几日失去了自己的爱人,是某位世家小姐,皇上担忧权力臣大过君,便把那位小姐纳入后宫。
慕容禾昨日来怡红楼醉酒寻欢之时引起全城不小轰动。
他在我面前喝的烂醉,情动之时他把我拥入怀中。
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她。我沉默着,任由他去了。
今早醒来他看到床上的落红,开口便对我冷嘲热讽。
他穿戴好衣服便走了,只留我一个人。
可他不知道我只卖艺不卖身,他也不曾记得我。
九岁那年,我被卖入怡红楼,年龄太小,只能用学艺开始。
可我性子顽劣,总是逃课到后花园。
那日我不慎跌入水中,碰巧年少的慕容禾跟随父亲奉命到怡红楼缉拿乱臣贼子。
他把我从水中救了上来,我听见下人唤他少将军。
他救我一命,我念他十年。
那日起,慕容禾到怡红楼的次数好像频繁了起来。
我在怡红楼的日子好像也有了盼头,细数着日子等待他的到来。
慕容禾常常在外征战,我便在佛像面前祈求他的平安。
见面时我抱着他褪下他的衣服,细数他身上的疤痕。
他抱着我上床,动作轻柔,或许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并不只我一人吧。
那天许是喝多了酒,我竟犯了糊涂,我说,「你娶我吧。」
他穿好衣服起身离去,留我一个人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在这种地方待久的姐妹都知道,做这一行的最怕有了感情,可我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连数日,将军没有来,我想他不会来寻我了。
可第二日我却从老鸨嘴里听到了将军替我赎身的消息。
届时我听到了门外锣鼓喧天的吵闹声。
他真的来娶我了,他一袭红衣骑马停在了怡红楼外,引得人们指指点点。
他们说他疯了,要娶一个妓。
多讽刺啊。
可我不在乎,我欣喜的上了马车,尽管只是他的一个妾。
就这样我住进了将军府。
我们甚至没有拜天地,喝喜酒,他就奉帝命前往边疆。
数日不相见。
「夫人,方才我去厨房看过了,厨子说燕窝粥被老夫人拿了去。」
来人是白芷,我的贴身丫鬟。
我应了声,继续梳理发髻。
「哎呀夫人。」白芷过来抢过我的发簪,「您就不生气吗?那些下人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呀。」
我只是沉默,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些下人的议论从不避讳我,老夫人也看我不顺眼几次三番找我麻烦。
若不是将军的默许,谁又能欺负到我身上。
「没事的,这么些日子咱们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再说了,你知道我只想陪在将军身边。」
我笑着继续刚才的动作,「走吧,该向老夫人问安了。」
在将军府的这些时日,老夫人总是使唤我做些事情,我知道她是在刁难我,可这些比起我在怡红楼做过的事真的不算什么。
「老夫人还没醒,昨夜吩咐奴婢若你来的话再门外跪半个时辰。」
我和白芷刚到老夫人卧房门前便被拦下,白芷愤愤不平,「大胆!」
「不知老夫人所为何事要罚小女?」我拦下上前的白芷。
丫鬟冷哼一声,「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让你跪你就跪,老夫人说了,以后早安都要在这里先跪上半个时辰!」说罢便拂袖离去。
「少夫人,这摆明是欺负咱们啊,您不能跪。」
「无妨,将军在外,这家总归是不能乱的。」我安抚道,随即便在屋外跪了下去。
2
屋内的老夫人哪里有睡着的模样,「果真是怡红楼来的,尊严都不要了!」
「老夫人,依我看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休了,以振将军府威名。」
「再说吧,当初将军娶她,我拦着有用吗?」
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一旁的丫鬟识趣不再说话。
我就这样跪在屋外,直至大雨倾盆而下也不到半个时辰。
白芷要给我撑伞,却被丫鬟制止,我沉默着。
这一场雨淋下来,我便病倒了。
「少夫人,少夫人!将军回来了!」
白芷连忙扶我坐起,「这下好了,有将军在,将军一定给你出气!」
高烧了几天的我有些昏昏沉沉,我没说话,会吗?但愿吧。
不多时果然门外果然传来了脚步声,慕容禾刚推门而入白芷就跑过去跪下。
「将军,您可要替少夫人...」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等候发落!」
白芷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禾打断,我怔怔的看着白芷被拖走,身子一软险些从床上跌落。
「不知夫君为何...」
「为何?」慕容禾把我拉起来捏住我的下颚,粗糙的手硌的我生疼。
「我娶你进门是为了让你好好服侍老夫人,你呢?躺在这里几天不去侍奉害得老夫人重病无人照顾,你说,该不该罚?」
「夫君就为此事来兴师问罪?」我眼睛酸涩,只觉得委屈,「那夫君可知老夫人...」
他皱了皱眉,一瞬间我的心脏刺痛。
「别找借口,要么你等我的休书,要么就在将军府乖乖听话,做好你分内的义务。」
慕容禾拍了拍我的脸,像对待狗一样。
我强撑着身子仰头看着他,「知道了。」
慕容禾走后白芷被放了进来,「少夫人...」
白芷见我这般憔悴便不开口了,叹了声气就离开了。
我躲在被子里呜咽,慕容禾岂会不知道我的委屈,他只是不在乎,一时间我竟不知嫁给慕容禾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听下人说将军只是路过将军府回来一趟,晚上便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向老夫人请安,座上的老夫人哪里有半分重病的模样。
「儿媳向母亲请安。」
「哼,我可承受不起你这一声母亲,前几日我重病也不见有人来看我。」
我头也不抬,无视她的阴阳怪气。
见我不说话,许是觉得没意思了,「罢了,上来给我按按肩。」
「是。」
这一按便是一个时辰,「你去和翠竹到厨房给我取一杯燕窝粥来。」
我不作声,老夫人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放肆,让你去端碗粥都不乐意吗!」
「儿媳这就去。」翠竹在前给我引路。
到了厨房,翠竹迟迟不不开口,「麻烦取一碗燕窝粥。」
厨子只是看了我一眼,「没了,下次早点来。」
「是老夫人要喝。」身后的翠竹语调上扬,有些得意。
厨子连忙端出一碗来递给我。
我也是看明白了,喝粥是假,让我难堪是真。
一个寻常的上午,我和白芷正在后花园散步,下人正在议论些什么。
「听说老夫人向皇上求娶公主呢!」
「真的假的,可是娶公主不是要求不能有妾室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公主也心系将军,一个不受宠的妾室当然不在意了。」
「那将军答应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
...
明明是五月份的艳阳天,我却霎时间浑身发冷。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
我怔怔点了点头。
「白芷,你说将军他会答应吗?」
3
「少夫人您就放心吧,将军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娶您进门。」
虽是这么说,可我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我提心吊胆总算熬到了慕容禾回府的那天。
我和慕容禾被老夫人召到前厅,「我已向皇上求娶了公主,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心跳如擂鼓,我多想慕容禾立马就拒绝啊,可他只是皱了皱眉,问老夫人为何如此仓促。
他们讨论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心神不宁的回了房。
深夜有人推开了我的房门,来人什么也没有说,便褪下我的衣服与我缠绵。
「慕容禾...」情动之时我唤着他,「你会娶公主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作不停,罢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后来慕容禾要与公主成亲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他们都在说两人如何般配,郎才女貌。
听多了心烦,后来我索性不再上街,把自己关在屋里。
直到一日府内锣鼓喧天,我便知道今日是婚期,我这个做妾室的有什么理由不去恭喜呢。
「白芷,替我梳妆。」
我看了眼自己憔悴的脸,叹了口气。
这是我这些时日第一次踏出自己的院子,府内早已焕然一新。大红的绸带轻扬,金色的喜字熠熠生辉,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我向门外探去寻找慕容禾的身影,只一眼我便看到了他。
慕容禾身着红袍金带,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马蹄轻扬。
我淡淡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婚服,与我成婚那日,也只是把我接到了府里,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雕花的喜轿缓缓驶来,伴随着锣鼓声和人们的欢呼,仿佛整个街道的喜悦都集中在这一刹那。
这时我的衣角被人拽住,是老夫人身旁的丫鬟翠竹。
「老夫人说了,你是上不了台面的妓女,今天这种重大的场合让你在屋里待着。」
我垂眸不语,是了,我是妓女,就像见不得人的老鼠,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于是慕容禾成婚之时我就站在窗前姚望。
我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我还以为他是冰块脸不会笑呢。
下一秒我把自己裹进了被子,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房门被人敲响,昏沉之际我睁开了眼。
门外是公主和她的丫鬟,哦不,现在应该是将军夫人了。
「姐姐好大的架子,自己的夫君成婚不去恭贺竟在这里睡觉。」
我头疼的厉害,公主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
我笑的勉强,「身子不适,还请公主见谅。」总不能说是老夫人不让我去吧。
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倒算是个美人,难怪慕容哥哥会取一个妓女做妾。」
「公主若是来羞辱我,那便请回吧。」
「哼,赏你些补品,别在将军府最喜庆的时候病死了。」
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将军这几日怕是不会来了。
晚上我早早睡下,睡梦中好似有一双手禁锢住我。
我强忍着困意睁开眼,「将军...」是梦吗?
「嗯。」
慕容禾迫不及待的解开我的衣襟,「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公主年龄尚小。」
我苦笑,「所以便来寻我?」
「这种事当然你比较熟悉,不是吗月眠。」
男人的戏谑让我身体不自觉颤抖,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一瞬间我仿佛被带到了怡红楼的那段时光。
「慕容禾,我就是贱!」我就是贱才会一直喜欢你。
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动作愈发粗鲁,我不禁呻吟出声。
「疼...」
「这才有意思不是吗?之前你跟死鱼一样,你那些客人会喜欢吗?」
他的话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
我不再反抗,我觉得自己的心迟早会麻木,迟早有一天会不在乎他。
第二天一早已经不见了慕容禾的身影,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或许是深夜,或许是早上。
我只觉得身上酸痛,索性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被白芷叫醒。
「少夫人快醒醒,今早你没去向老夫人请安,公主受老夫人之命来兴师问罪呢!」
4
我按了按太阳穴,还没起身房门便被推开。
「公主不请自来会不会有些失礼呢?」
「那姐姐身为儿媳不去尽孝是不是更不妥当些。」
「老夫人说了,要你在门外跪够一个时辰这事就一笔勾销。」
公主身后的翠竹也咄咄逼人。
「你们别欺人太甚!」白芷替我打抱不平,下一秒就被公主推开。
公主越过白芷掀开我的衣领,「你这是什么?」
我垂眸看去,大片的紫红烙在我的肌肤上,我皱了皱眉,慕容禾是属狗的吗?
我挣开公主的手,整了整衣襟,「被狗咬了。」
「你!贱人!」公主抬起手就要打我,落下之时被一双大手稳稳接住。
是慕容禾。
「公主在这里做什么?」慕容禾语气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尖。
我撇过头不去看,可心脏还是止不住的疼。
「慕容哥哥,昨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为何来寻她!」
「见她昨日没来,怕她死在房里,坏了公主雅兴。」
「那...」
「公主,我不喜欢别人限制我的自由。」
慕容禾还是笑着,可眼里却没了笑意,公主怯怯闭上了嘴。
「那...你今晚一定要陪我。」
慕容禾点了点头,公主红着脸跑了出去。
呵,好一对郎情妾意。
公主走后,房里只剩慕容禾一个人留了下来。
他在我床边坐下,双手把我困在了床头,「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狗。」
见我不理他,他便探身吻了过来,「月眠,你跑不掉...」
慕容禾,我倒是有些看不清你了,不喜欢我,却要困住我...
他走了,走在洞房花烛前。
我甚至几分欣喜,幻想这不是巧合,幻想我在他心里还有几分位置。
慕容禾走的这几日,公主时常来找我的麻烦,我只当她是小孩子不同她一般计较。
可某一天府邸之中丫鬟突然传讯,说慕容禾在塞外遭遇了刺客的伏击,危在旦夕。
我的心颤了一下,手里的水杯也随之滑落,跌落在地面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到他的卧室的,我只希望他没事。
慕容禾的卧室里没有人,想必是老夫人和公主还未曾赶过来。
床上的人身上缠满了绷带,脸色苍白,丝毫没有昔日大将军的神采。
我轻抚床上人的脸,「愿你无恙...」
我正准备接过热水提慕容禾擦洗身子,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一把把我拉在一旁,「这是我夫君,理应由我照顾,你这个妾室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不甘示弱与公主对视,「公主此言有理,但身为将军的夫人,怎会来的这般迟。」
「是我让她陪我一起过来的不行吗?」
老夫人从身后缓缓走进来,「一个妾室,如此不成体统,你还想翻天不成?」
我只是垂眸,看了眼床上的慕容禾,拱了拱手,「是儿媳的错,该罚。」
「那便罚你闭门思过,抄写家规。」
我咬了咬唇,老夫人这也把自己的目的表露的太明显了,分明是不想让我与他见面。
我断了一切有关慕容禾的信息,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后来,我被解除禁足,第一时间去找慕容禾。
不料我和公主却在花园遇见,她指着我盘发的玉簪,「这发簪我着实喜欢,不如送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不愿意,那发簪确是好看,还带有点点流苏,「这只是寻常玩意儿,公主若是喜欢,大可以寻更贵更好的。」
那发簪是慕容禾送我的,也是唯一送过我的。
我越是不愿,她就越想要,争执之间,正巧慕容禾来了。
「夫君...」她立马扑进慕容禾怀里,眼角微红,「夫君,人家见到那个发簪就喜欢的紧,可没想到姐姐不仅不肯,还对人家出言不逊。」
慕容禾的面色沉了沉,看了眼那枚发簪,「月眠,一支发簪而已,你就给她吧,将军府到处都是这些。」
他不记得这是他送我的了,到底是发簪不重要,还是我不重要呢。
公主站在慕容禾身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我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发簪,她想证明她在慕容禾心里的地位,我淡淡道,「凭什么?」
凭什么她喜欢我就要让给她。」
慕容禾的面色阴沉,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随后我摘下发簪扔在了地上,任由头发散落,「她喜欢什么,将军给她寻来便是。但我的东西,只能自己处理。」
玉簪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我丝毫没有退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