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大姨母和大姨父

剑鸣涛声 2024-04-04 15:36:33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杜牧的《清明》诗里的句子。诚如杜诗所言,在我的印象里,每年清明下雨,几乎和每年七夕下雨一样,几率都是比较高的。

一方面,春夏本是多雨的季节;另一方面,或许真的天亦有情,为人间的慎终追远和感情羁绊,一洒同情之泪吧!

今天是2024年4月4日,星期四,农历二月廿六日,清明节。

4月1日,一大早,回到故乡石井,回到黒扒川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去送别我的大姨父。

在县城还没出发,已经有雨点飘落;当晚,大雨倾盆,整整下了一夜!

说这个院落熟悉,因为我曾多次来过!说这个院落陌生,因为上次来时,这里已经没了我的大姨母;这次来时,这里已经没了我的大姨父!

写至此处,情不能已,热泪盈眶,心里难受,堵得发慌!

从此以后,在想起大姨母和大姨父的时候,除了他们最初的居住地——那个叫做“山野沟”的地方,除了他们晚年居住的那个叫作“上村”的村子里的那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落,最多的,恐怕应该是大姨父大姨母现在的长眠之地——南北两座大山所衔的两山对峙的那片台地上,那两座普普通通的坟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是宋代文学家苏轼悼念他的亡妻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词。但不知怎的,每一次读到这首词,尤其是读到末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的时候,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脑海,涌起的、浮现的,多是我已逝的亲人们——我的姥爷、姥姥,我的祖母、姑母,我的父亲,我的岳母,我的伯父,我的大姨母等等,在他们的灵魂栖息地,在九泉之下长眠的虚幻景象!

大姨母走了,走在那个冬季里阳光明媚的日子,走在离那个新年还有十几天的时候!

大姨父走了,走在那个新冠疫情肆虐的特殊时期!不知道在大姨父病重的弥留之际,这个世界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究竟是什么!

突然听到大姨父去世的噩耗,我的震惊、我的遗憾,无以言表!简直达到了有点气急败坏的程度!或者说,多少有点儿愤怒的意味!第一时间给三舅打电话:“大姨父病了,为啥没有人给我们说一声啊!”

之后,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种无边的遗憾和痛悔!

送别大姨临走时,给大姨父掏了一百块钱,同时安慰他:“抽时间,我再回来看您!”

可是啊,大姨母走时,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送别大姨母时和大姨父的那次见面,竟也成了我和大姨父的永别!

这也是我听闻噩耗、不能自已、出离愤怒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需要我们尽孝的人!——岳父母、舅父母、姨父母、姑父母,他们都是我们的父母啊!

可是,大姨母走后,整整五年,我竟没能再见大姨父一面!

大姨母离开的那个春节,是疫情前的最后一个春节;等到第二年春节到来的时候,疫情已经来了!学校作为人员聚集的重点场所,出市,需到教育局报备;县内没事,最好在家呆着!也是在这一年的冬天,我们接母亲离开了老家,随我们一起生活;2022年春节前,因为到校上网课摔折腰椎……就这样,阴差阳错,造成了终生遗憾!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遗憾!

已经记不清大姨父离开的具体日子了,只记得是一天晚饭后,小姨父电话告诉我的噩耗。挂断电话之后,我随即就给三舅打了电话。因为疫情和有课的原因,没能回去;同时我也觉得,既然在世时,在大姨父病重期间,在行将就木之人最需要精神慰藉的时候,都没能见上一面,那么现在,人已经走了,纵使抓石头打天,也再难见到大姨父,去了,也没有多大意义!——我历来主张,父母在世时,能尽孝就尽力尽心;一旦离去,再隆重的礼仪,都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

我知道,大姨父是想大姨母了,他不舍得大姨母一个人在地下孤孤单单的,所以,在大姨母离开四五年后,他就追随姨母离去了!大姨啊,从此以后,你又可以和大姨父一起恩恩爱爱,相携相扶,幸福生活了!

大姨父姨母一生,与人为善,家里家外,高风亮节,受人敬重。姨父兄弟四人,其一早逝。虽非长兄,却尽最大可能,和姨母一起,抚养早孤的侄子长大成人,为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大姨父一辈子在大队、在村里任职,从来都是竭忠尽智,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没出过半点儿差错!

葬礼那天,刚到村口,就看到各种各样的车辆停得满满当当,我就想着人一定很多;及至回到家里,看到屋里屋外,院里院外,到处都是人!大姨父啊,想必这一切,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吧!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我看来,大姨父和大姨母都是好脾气。这一方面得益于他们两位感情好,从来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他们两位红过脸、抬过杠、吵过架;另一方面,得益于他们两位性格好,心地善良,见人不笑不说话,笑容似乎从来都没消失过。

我们家孩子最多,劳力少,在一切都凭工分分口粮分红的岁月里,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可想而知!小时候只觉得父亲脾气坏,经常吆五喝六的;现在想想,这坏脾气多半与生活的艰难有关,所以,慢慢也就释然了。

葬礼那天,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大姨父姨母面带微笑的彩色遗像——并且,好像还是他们在一起的生活照!

遗像很少见过彩色的,或许是他们在世时,很少单独照过相;或者是表弟常年在外奔波,葬礼临近,没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就用家里现有的或是仅有的影像作了遗像!只见他们两位一起静静地笑着,看着这个曾经的人世间;我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慈祥,那么的亲切!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春节!无论是在舅家,还是在我们家,大姨父姨母给我们掏压岁钱时,就是这么和蔼的笑着,乖哩娃哩叫着,把一张张嘎嘎新、沙沙响的压岁钱,塞进我们的口袋里,塞进我们的小手里!

时光停滞,岁月定格!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但眼前的一切告诉我,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只是,我已不再悲伤!

因为,大姨父姨母他们,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因为,从此以后,我只当大姨父姨母他们又搬了一次家,在那片自己曾经耕种过无数次的土地上,干活累了,就静静地躺下,美美的睡一觉,然后起来,继续他们的劳作,继续他们的生活!

因为,我相信,他们一定还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毕竟,做梦,也是一个人生活的一部分!

五年前,送别大姨母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到她的墓地去,或者是因为过度的悲痛,没太注意墓地周围的环境。五年不见,本想给大姨母磕头的,可审视良久,居然没有找到大姨母坟的供桌石在哪里,只看到几乎夷为平地的大姨母的坟头上,又覆了一层新土。

抬眼望,姨父墓地正上方不远处,还有一座孤坟。听在场的人说,还是一个晚辈人的坟墓!还有,在姨母坟的西侧几尺远的地方,一片新土刚翻过的痕迹!知情者说,那是另一家新打的坟墓,还没用,刚封上!

闻听此言,不禁替大姨父姨母感到难过!在世时一生省吃俭用,为一双儿女操碎了心;去世了,竟连一方较为宽敞的灵魂栖息之地也没有!那么窄狭的地方,怎么能够安息得舒服、清静?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大姨父生前都是知道的!老坟在老家那边的后山坳里,山高路远树深,想进老坟,似乎难度更大!

好在转念一想,大姨父姨母生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老家那边度过的,偏僻荒凉,几乎与世隔绝;晚年终于搬到了村里,没想到去世后,墓地竟连一个下脚的地方竟没有!足够热闹,也就免得寂寞!想来,依你们二老的人品、性格和威望,左邻右舍的邻居们,应该不会欺负你们吧!

精神胜利,姑且这样自我安慰吧!

大姨父姨母,你们安息吧!我们会想你们的!想你们的时候,我们还会去看你们的!

终其一生,大姨父姨母都是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的平民百姓!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你们树碑立传。外甥儿不才,在你们业已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谨以此文,向世人表明:你们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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