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文

我们痛心疾首于张学良之不抵抗主义，致不崇朝而辽吉沦亡，痛心疾首于熙洽、袁金铠、赵欣伯、张景惠之甘心叛国，认贼作父、故对于能以绝塞孤军誓死抗日之马占山将军，愈觉其忠贞可敬。最近恰巧有一位友人自塞外归，他熟知黑省的政情及一切，和记者畅述马将军的种种，记者对那位友人也十分敬佩， 深信他的畅谈绝不是胡说乱道，故敢记述下来，公诸国人。

马将军原是一位“出身低”的“英雄”。幼时不曾读过诗书，长而做过通辽黑虎山上的大王。吴俊升主黑政时，屡加以剿除，可是屡剿屡不得利。最后一次马氏失败了，从众四溃，官军纷击，他要从弹雨中脱逃，便施其绝技迅捷的从马背上 翻身到马腹下，以两腿勾住马体，不使身子下坠，同时两手仍持枪从马的双腿空处发弹以抗敌。有一次他的马被伤倒地，他飞身抓到追骑一匹马，飞跨狂奔驰去。吴俊升亦素善骑，佩马将军之骑术，多方以善礼招抚，任为中级军官。

此外还有两件轶事可以谈谈。当他任呼伦镇守使时，他有两千块钱存在本地一家粮来铺里。某时，他到别处剿匪去了，等回来时那铺子已经倒闭，他的手下人预把铺子的全数存粮搬来，打算作上司的存款赔偿。可是马将军却不愿那么干，先问明白了那粮来值多少钱，再问明白那铺子除他之外还欠别人多少钱?把粮米折成全数债款的成数，让各债权人都来公摊。

在这件小的故事上，我们也可认识马将军和寻常的倚势贪赃的军人不同。在当今军人猛于虎的时代，假如马将军把那粮米折成自己的款项，把余款让给别个债权人公摊，无权小民必已感到军恩浩荡，感激万分；而他却能更进一步不假镇守使的特权，不分人我。在主权属子民的今日，象马氏的行为原是理所当然的，但在国家即司令的军权淫威之下，马氏的公正不可不算是难得。

我们知道在现代的 中国有旅长太太虐死婢女而得缓刑三年的奇事，因而知道中国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司法无论怎样神圣，然而总敌不过枪弹的淫威，立法院三读通过的法律，总不值武人枪尖的一戳 。在此无法军人统治下的中国，谈起马将军不枉法的一件故事，却也是一个例外。故事是这样的：他有一个患难中的知交，因不还欠债反把债主殴伤而被控。他的知友便来向他要一张名片打算去法院做护身符。但马将军严于拒绝了。重义的他知道援救一位患难知交是应当的，但徇私枉法的事他可不干。在左右为难中粗豪的他便去请教法官，要该怎样才捷公私两全。法官说那只须给朋友还了债款及缴付法院判决的罚金就行了。“对啦”，马将军快慰的说，立刻在法的神像前掏了自己的腰包全了对朋友的情义。

我们崇敬马将军是为了他的血战抗日，可是黑省的人民，对于马将军的人格，因了上述的不枉法不徇私之故，早已有确切认识了。

现在该叙述他抗日了。当暴日唾手而得辽吉，再行进占黑省时，该省当局曾急电三，次向张学良请示办法。张氏的第一次回电是“不抵抗”；最后的命令又是“不抵抗”!日军进逼愈急，又急电请示，张的第二个回电是“相当抵抗”，于是全省军官开军事会议，作最后之决定，同时列席还有劣绅大地主赵仲仁、李荫堂。他俩不主张抵抗，象煞有介事的理由是：“有兵数十万的辽宁且不抵抗，只有一万兵的黑省如何能抗?且本省现款给万国宾兑成五百万日金票(按值国币千万元以上)卷去，无兵无钱如何能抗?”但列席军官多数主抗、黑省长官公署参谋长谢珂 也主张抵抗，马将军更无问题，于是便抵抗了。在与日本血战的时期中，马将军时刻打电报给政府和“副张”报告每一战的经过。有人对他说北平在喊“不抵抗”，南京在命令镇静，打电报去干什么，而马将军回答是：“我们应尽我们的职分，而且使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若干的情形，也可以壮壮他们的胆。”

战事是日紧一日，而省库里只剩了一千多块钱，他派人到哈尔滨去筹款，结果竞筹了二百四十万。当那个筹款人员把筹款结果电告给马将军时，他命令是：“不要把钱运来；只要把钱沿途发给我们的兵士，从前线发起。”这二百四十万块钱发到最后一处，便已发完了，他把全数散发给奋勇杀敌的将士们需用，自己一文不要。

这时候，兴安岭屯垦区里一位军官苑崇谷率其健儿出发援助马氏那是炮兵，从屯垦，区到齐齐哈尔须经过一条河(因铁路在日本兵手中)，没有桥，士兵全涉水过去；炮弹是不能经水的，手又要作涉水时活动，没法子就把子弹绑在头顶上。水深及颈，严寒的塞外在那时已在冰冻之际，我们为国族效力死的兵士在涉水过河时不但冷澈骨髓，且以如利刃似的薄冰块的撞触，到彼岸时双手颈部及全身都如给玻璃划碎般的赤血淋漓!这为国族效死的健儿们的惨状，我们试闭目一思，不但坐在有水汀暖气的洋房中的国贼民森们该愧死，就是我们民众也该怎样的暂死奋起，而不使健儿们的鲜血白白流着!日人所惊为发炮准确百发百中的炮兵，就是这一班健儿，有他们拼死加入，马军为之一振。

最后要说及的是攻黑一役日兵死亡的确数共有四千余之众，其中半为未婚的青年士兵；多门有个弟弟也在此役中阵亡。我军死伤总计在六七千之间。最近日军攻克山时，不耐严寒因冻伤致死就 有二百余人，他们“吃不消”这严寒，所以停止进攻而设尽方法，欲以威胁利诱马将军屈伏；但马将军是不肯屈伏的。 庞镇提供 林雨校订《齐齐哈尔文史资料第二辑》